莫愁传 第19章 无法离开

李莫愁感觉到身体有个位置发出尖锐的刺痛，抬手摸去，发现小腹位置露出一截白色的东西，手感有点像是玉石，李莫愁急急的拔出簪子，确实是一根白玉簪子，有些眼熟，她将簪子握在手心沉默良久，她认出这是自己当初在市集买来送小龙女的那根，并且早在之前就转交给了程英，可这根簪子是如何出现在崖底的呢，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公孙姑娘，这崖底经常看到投崖自尽的人么？”

“从崖上摔下来的都已经是尸体了，虽说不是每天都会见到，但相隔一两月就会出现。”

“这些年可有姑娘掉下来过？”李莫愁有些紧张，唯恐听到自己心里想到的答案，她认为这白玉簪子既然在崖底出现，没道理是程英扔下来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程英自愿跳下悬崖或者被迫摔下悬崖，她究竟是什么原因要跳下悬崖呢？是自愿还是被迫？她遭遇了什么？

“自然是有的，这玉簪子，是你朋友的？”公孙绿萼看着李莫愁的表情，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会，然后又说，“这些年掉下来的女子，无一生还，只能分为死相好看，死相稍微好看些，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件不寻常的事情。”

“什么事情，和这簪子有关么？”

“有一日我照常清晨来这里采花，发现花丛里有两具尸体，当时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两人却皆是女子，我倒是看到过双双殉情的一男一女，却没见过两个女子同时掉下崖，她们的手握得很紧，原本是想要分开两人好生安葬，却无奈于分不开两人的手，只好埋在了一起。”

“照你所说，她们很有可能是被人追杀，双双被逼下悬崖。”李莫愁叹了口气，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程英不去古墓找龙儿，现在才知道，原来程英已经死在了这绝情谷的崖底，大概就是在与自己分开之后死的吧，这程英和陆无双，也是一对苦命的姐妹。

“会是被人追杀么，这崖上的洛阳城算是个风气好的地方，听说武林盟主就栖身在洛阳，这些歹人也不至于那么胆大，在洛阳周边惹事。”

“不，显然和洛阳城是无关联的，有盟主顶什么作用，那盟主就是被我所杀。”

“你杀了洛阳城的武林盟主？”

“也罢，各有各的命。”李莫愁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多说，只道，“你们都是如何安顿这些堕崖之人，埋在了什么地方，可有立碑？”

“大多数叫人拖到花房里，做成肥料，洒在这绝情花丛中了，怎么会立碑呢，掉下来的都是死人，我们根本不知道来历。”

李莫愁闻言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是掉下悬崖摔得痴傻了，她沉默片刻，才问道，“绝情谷既然是在谷底，那么可有出谷去的路。”

“没有，绝情谷通往外界的路，就只有这断肠崖。如若有人想出去，必须沿着这崖壁攀爬上去，先不说这崖壁有多高，一旦爬的途中掉落下去，有可能被摔死。”

“就没有别的方法出去？”李莫愁不甘心的又问道。

“没有。”公孙绿萼摇头，黯然道，“你不如先将身体养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李莫愁神情悲痛，只是自言自语叹道，“既然这里没有出去的路，养好伤，又有什么用处，不能见她，不能告诉她我还活着，早知如此，我不如摔死，一了百了，不知痛苦。”

“姑娘，你好好休息。”

公孙绿萼见李莫愁自言自语，眼中带着那样深沉的痛楚，只能微微俯了下身子，离开了屋子。

夜深。

小龙女独自坐在房内，眼泪悄然滑落，掉在衣襟，她无时无刻不思念李莫愁，小龙女克制不住内心那股想要跳下断肠崖的念头，如果能跳下崖底，也好免了相思的苦楚，这人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不过于相爱的两人阴阳相隔，一死一活，而留下来的人才最痛苦，可偏偏这留下来的人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想死，却死不得。

“姑姑，吃点东西吧。”杨过在小龙女的房门外敲了几下，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叹了口气只好再次把饭菜给端走，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被拒绝，知道杨过离开，房内的小龙女的心里多少起了些波澜，这些日子，她感觉得到杨过对自己的好，他丝毫不在意自己先前冤枉他，推开他，排斥他，他不放在心上也就罢了，可依旧对自己很好，想到这些，心里顿生愧疚。

“过儿，你拿进来吧。”小龙女面色稍有和缓，是对是错，她自己还是有个判断。

杨过听到小龙女的声音，如同天籁，心里涌上一阵狂喜，这些天小龙女一句话也不跟他说，只是默默的坐在房里，除此之外，就是四处打探李莫愁父母的消息。而现在叫自己进房送吃的，是不是代表小龙女有可能再接纳他，是不是他们可以回到曾经古墓的生活。

“吃点东西吧，这些都是临安的名菜，我吃过了，味道都不错，应该会合姑姑的口味，如果不爱吃，我再给你叫些别的菜。”

“恩。”小龙女接过筷子，却吃不出菜是什么味道，看着杨过一脸纯真，喜笑颜开的样子，心里觉得更加的愧疚，毕竟也算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跟他相处了那么些时间，难道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品行如何么，虽说不知他有没有做那样的事情，可总还是归于她对杨过的不信任。

“过儿，你不恨我？”小龙女淡淡的起身，眉头一皱，坐的时间长了，身体僵硬，十分地不舒服，四处酸麻酸麻的。

“不恨啊，姑姑现在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怎么能恨你，我对你好还来不及呢。”

“可我冤枉你，丢下你，违背了答应孙婆婆的誓言，你如今却不计前嫌地对我好。”

“姑姑，现在你也没有丢下过儿啊，我们不是在一起么。”杨过笑的天真烂漫，小龙女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过儿，你在江湖上可有认识些什么厉害人物？”

“倒是有几个，姑姑是想打听师叔的身世？”

“你去问问他们，可知道李莫愁的父母是谁？不管他们要什么，要钱也好，要命也好，我都愿意，只要他们告诉我，你师叔的身世。”

“好，姑姑你再吃点，我这就去托人问问。”

目送杨过离开，小龙女内心没有丝毫的波澜，手指轻轻摸了摸衣袖里的发结，心道，“莫愁，等找到了你的父母，我就去断肠崖陪你，你如今孤苦伶仃地在那崖底，一定寂寞坏了，原本你就喜欢热闹，没人陪你说话，没人陪你玩乐，这日子，怕是过不下去。”

绝情谷。

李莫愁蹒跚地走在绝情花丛之间，手里拎着公孙绿萼给她的一坛子花瓣酿成的酒，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水顺着脖子滑落，最终滴在身旁的花瓣之上，李莫愁将酒坛倾斜，倒了一些在花里，嘴里碎碎念叨着，“程英妹子，想必你是找到了你的表妹陆无双，只可惜我不知道你们的死因，没法替你们报仇，瞧，我又说傻话了，如今我被困在这绝情谷里，就算知道是谁害死你们的，我也出不去啊。不过想一想，你们也是幸福啊，生虽不能相守，死后却葬在一起，总好过我这思念到发狂也见不到她的感觉，你们是不是要问我，希不希望在这崖底看见她的尸体？不不不，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希望她有事，哪怕我死了，我也不希望她为了我的离开而丢了性命啊，只盼望有生之年，还能见上她一面。你们说，我能见到她吗？能吗？我要如何离开这绝情谷，如何离开啊？”

李莫愁越是想着小龙女，胸口越是阵阵发疼，可她自暴自弃的任由它痛，她宁愿痛的死去活来，也不愿看清这可能永世无法见面的悲哀现实，她想用酒来麻痹自己的大脑，却发现，这世间竟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她思念小龙女，李莫愁哪怕是死了，从此化作孤魂野鬼，也是要日日夜夜的想着她，一刻也不能停歇。

“你不要再思念那位龙姑娘了，何苦如此。”公孙绿萼其实一直在不远处看着李莫愁，知道她在放肆喝酒，放肆地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旁边的情花所刺，听清楚她说的话，看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她深知李莫愁是一个好人，不止是对朋友，抑或是爱人，是个至情至圣的女子。

“公孙姑娘，你来了。”李莫愁没有回头，她不认得公孙绿萼的声音，但这绝情谷，除了公孙绿萼还会来看看她之外，还能有什么人出没？孤独寂寞，心里堵得慌，很想找点什么事情做做，好发泄心中愤懑。“公孙姑娘可会武功？”

“我母亲在我孩时有教过，只是我疏于练习，不知还记得多少。”

“无妨，我心里堵得慌，你只管和我打，不要让着我就好。”

“你现在连跑几步都费劲，怎么还想着要和我打架。”

“你尽管打就是，以前都是我打别人，我杀别人，我方才还在想，到现在，我还鲜少被人打过，现下我心甘情愿，你就不要有什么顾忌了。”

公孙绿萼看着李莫愁的样子不像是随便说的玩笑话，也不再拒绝，她也很想打她，打醒她，让她认真面对现实，面对这个永世不得出谷的现实！

公孙绿萼当下伸出一掌飞身上前扑过去，李莫愁吃力的挪动着步子，却是挺高了胸脯，结结实实的上去挨了一掌，倒在地上，痛呼不已。

“我都说不要打了，你非不听话。”公孙绿萼扶起李莫愁，看到她脸上被绝情花的花刺擦破了好几道血口，心里不是滋味。

“打的好，打的好！”李莫愁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