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志 第六章：空留余念

“味这么淡，怎么吃得下！”男子将筷子往桌上一摔，怒气冲冲地瞪向旁边的女子，女子连忙放下碗筷，温声道：“文郎，你的身子才好些，医师交待过……”女子话未说完，男子已经拍桌起身，“我如何，不需要你操心，滚出去！”女子含泪起身，一福而退，待女子出去后，方才满脸怒气的男子却瞬间恢复了平静之色，然后缓缓坐下，拾起掉落在地的筷子一口一口吃着面前的菜……

“叔归！叔归！”“还不醒，要皇太弟殿下等你不成！”文叔归猛地坐起了身子，恍惚地看向身旁的吴仲希与踏月，踏月拿手在其眼前挥了挥，“喂，文叔归，你傻了不成！”文叔归闭了闭眼睛，然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向吴仲希道：“我换件衣裳就过去。”吴仲希应声，拉着踏月出了屋子。

踏月疑惑地向后看了看，“仲希，他不是中邪了吧？平时我若如此，他不出手，也得开口损我两句了呀？”吴仲希没有应声，这几日的文叔归似乎有些心绪不宁，难道有何心事？可他不说，自己也不好开口相问，谁心里还没点心事呢？

“仲希！”见司马炽走了过来，吴仲希连忙迎上前行礼，“公子！叔归他身子有些不适，耽搁了时辰，还请公子见谅。”司马炽摇头，“无妨！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吴仲希微微诧异，“可是出了何事？”

司马炽一笑，“不是什么大事，我会留下刘二与张甲跟着你们，再过几日，你们进了长安城后，他们俩自会安顿好你们，你们也不必多想，我会尽管安排你们去见我的那位内亲。”吴仲希朝司马炽一揖，“公子一路保重！”司马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踏月与文叔归，颔首道：“替我跟他们说一声。”说完，司马炽便转身离开了。

踏月与文叔归凑了上来，踏月问道：“仲希，怎么了？王公子他说什么了？”吴仲希道：“王公子要先行一步，我们不用再赶地这么急了。”踏月道：“不会是长安出了什么事情了吧？咱们过去不会有事有吧？”吴仲希回身拍了拍踏月的肩，“我相信你的能力。”文叔归点头，“我也相信你！”踏月道：“喂，不是这样的，我真没多少法力，要不咱们还是回南边吧……”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踏月轻扬的歌声飘荡在山间，似还不够乐呵，踏月又来到吴仲希面前，对着她手舞足蹈起来。却没留意到后方一个担柴的樵人被他不自主带出的法力给掀倒了，木柴也散落了一地。

“小心！”文叔归的话已经来不及阻止这场小事故，文叔归连忙上前扶起那樵人，吴仲希、刘二与张甲上前收拾散落的木柴，踏月吐了吐舌头，也跟着上前帮忙。被文叔归扶起的樵人连不迭地谢过，待看清文叔归的模样时，不禁小小地吃惊了一下，文叔归倒没注意樵人的反应，也跟着收拾起地上散落木柴。

很快，众人将木柴恢复了原状，踏月向樵人赔了罪之后，众人正准备离开，忽听樵人道：“天色已晚，几位兄弟若不嫌茅舍粗陋，还请一往。”众人相互看了看，都没有异议，挤一挤也好过睡在山野之中，于是众人跟着樵人回了其山腰上的屋子。

樵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初头的模样，模样还有些清俊，家中置了木屋五间，西边还置了两间小屋，但看其除了一妻一子，家中好像已无他人，这么多间屋子应是够应付他们几人了。樵人招呼着众人在院中坐下，端上了热浆果糕，看他们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吴仲希看向招呼殷勤的樵人，“还未请教大哥尊姓。”

樵人一笑，“在下马姓，名冀归。”“咦？”踏月惊奇地看向文叔归，“一个老三归，一个老四归，叔归，你与这位马大哥还真是有缘份呐！”“这位小兄弟误会了。”樵人道：“在下非是叔季之季，而是希冀之冀。”

踏月道：“咳，也差不多嘛！”文叔归看向马冀归，眼中带了几分打量。马冀归却已转身备晚膳去了。注意到文叔归的神色有些不妥，吴仲希问道：“叔归，怎么了？”文叔归转回目光摇头道：“无事。”

踏月却一拍文叔归的肩，“叔归，你这些日子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不能跟我和仲希说的？拿我们当外人了是不是？就算我是外人，可仲希救了你这么多次，又教了你这么多东西，你也拿她当外人了不成？”文叔归立刻看向吴仲希，“仲希，我没有……”吴仲希一笑，“别听他瞎说，我不会多想，你也不用多心，我想这段时间大家也累了，待到了长安，咱们就能好好歇歇了。”

用过膳，刘二与张甲共一间屋子歇息，踏月、吴仲希与文叔归三人共一间屋子歇息，踏月自然是呆不住的，早往山上转悠去了。文叔归看向吴仲希，“仲希……我……”“你什么都不用说。”吴仲希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一样，以咱们的交情，一切尽在不言中，所以你不必心怀歉意。不过，如果你遇上了不能解决的事，不妨向我与踏月说说，或许我们能帮上你的忙也未可知。”

文叔归淡淡一笑，“其实，我母亲便是这附近之人。”吴仲希奇怪道：“你不是荆州南边的人吗？你母亲怎么会是京兆郡人？”文叔归道：“我父亲本是京兆郡人，后因故南迁，我母随之，后来，她受不过我父亲的性子，便被母家接了回来，从此，我再没见过她，也再无她的消息。”

吴仲希默了默，“既然你母亲是这附近之人，马大哥说不定也认识，不如向他打听打听？”见文叔归不说话，吴仲希道：“仲希，你也知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们能来一趟这里实在不容易，明日离开，兴许此生再无机会回来，你真的不会后悔吗？”见文叔归还是不说话，吴仲希一叹道：“无论如何，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还是希望你再好好想想。”说完，吴仲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睡至半夜，吴仲希忽然被一阵低泣声给惊醒，另一边的文叔归也坐起了身，两人来到窗边向院中望去，就见西边的屋子里亮着微弱的光，那阵低泣声似乎就是从西边的屋子里传出来的。吴仲希与文叔归相视一眼，然后轻轻打开房门，向西边的屋子悄步走了过去。

夜深人静，又是在这深山之中，这泣声便显得格外凄凉，两人走近一听，才发觉这泣声竟是男子所发出来的，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是马冀归的声音。两人正在莫名不解间，忽听马冀归的声音说话道：“娘，盼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盼到了，可是……可是你却不能亲眼看看了。叔归，他终于回来了。”

吴仲希惊讶地看向文叔归，文叔归脸色平静地推开屋门，然后整个人便僵住了。吴仲希来到文叔归身旁往内一看，只见屋内摆着一个牌位，牌位上正中刻有“慈母马氏”四个大字，旁边还刻了一行小字，“子马冀归文叔归奉”……吴仲希的目光又落到了跪在牌位前转过头来看着文叔归的马冀归，马冀归脸上犹有泪痕，“我便知道你一定是娘日思夜想的叔归弟弟……”

文叔归拜祭过后，三人来到院中，马冀归这才说起了往事。原来，文叔归的母亲马氏被接回来后，一直念念不忘叔归两父子，几次想要回去看望，都被家里人给阻拦了。后来，家中来了一个陌生妇人，不知与马氏说了什么话，马氏便再没提要去南边的话，但一直没有再嫁。

再后来，马氏又收养了一个孤苦无依的流浪儿，这便是马冀归，待马冀归稍稍大了些，两母子便搬出了马家，独自来到山中过活，自此之后，马氏很少再与家人联系，轻易也不外出。

“我不知道娘为什么要这么做。”马冀归道：“我只知道她心里一直念叨着你，连给我起的名字冀归也是希望你能回来，可是，在她临终前也始终不能遂愿。”吴仲希看向怔然的文叔归，马冀归道：“我是怨过你的，怨你为何不回来看看娘，我也有想过要去找你，可是一来我不知道你在哪，二来，娘也不许我去。我知道她这么做有她不得已的理由，而你不来，也有你的苦衷……”马冀归起身道：“我知道你明天便要离开了，在走之前，再好好陪陪她吧。”说完，马冀归起身回了屋子。

文叔归来到牌位前跪下，文叔归看着牌位沉默良久，道：“你知道吗？爹那样做，是故意气你的，你后来没有再找我们，或许也已经知道了吧。你走后，我怨过爹的，可后来，我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但他却没想到，你还是固执了一辈子。爹死后，我有想过来找你，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我怕……你根本已经忘了我……”门外的吴仲希轻轻一叹，转身回了屋子。

吴仲希一进屋，就见屋内突然白光一闪，然后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有如白昼，随即光线又暗了下来，紧接着踏月的身影跳了出来，将手中的东西往吴仲希面前一伸，“仲希，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吴仲希看向踏月手掌心里散发着有如朦胧月光一般光亮的珠子，惊讶道：“明月珠？”踏月转而将珠子收了起来，“识货！”吴仲希道：“你哪儿得来的？”看这珠子的大小与光亮，可不是普通灵蛇身上的，以踏月的法力，只怕还没有这本事制服那灵蛇。

“我在后山拾到的！”踏月转而又将珠子塞到了吴仲希的手里，“算了，放在我这儿也不安全，还是由你收着好了！你别动不动就使阴阳火，很耗功力的，这个也能吓唬吓唬一般的小鬼了。”踏月打了个呵欠，往床上一躺，“睡了，谁也别打扰我！不然我就将他裹成俑！”吴仲希看了看手里的明月珠，又看向已经入睡的踏月，微微皱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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