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胜仗就是提气,保卫盐场一场战斗下来,大伙儿已经有了狂热的归属感,一看自家场主的船到码头,欢喜得什么也似的,自发的就敲锣打鼓齐齐出来迎接。
人群里最想见到巩翊的,很奇怪的却是那伙子衙役。包括陈同在内,个个心里急得火团一般,烧得坐立不安,他们在这里耽误的太久了。
巩翊很惊讶的发现,这几天衙役们还真没闲着,陈同带了他们出了把大力气。
走的太急,很多本该处理的也拉了下来,其中最大的一宗就是那些各村的二流子。
平日里这些人在村上也是猪嫌狗不爱的角色,闲着无事,不是偷鸡就是摸狗,极是招人恨。这次难得自动冒头,陈同正好也想表现,于是借了这个机会,一网打了个磬尽,尽数交给了衙役们看管。
众衙役这次早就憋得快要内伤了,这下有了动手泄愤的目标,那还有个客气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全挂子侍候人的本事全拿了出来,憋着劲一个赛一个的下了死力气去收拾。
混混们平日里油皮,这次真正遇到了克星。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惨,吃饭时掉了一粒米,就是上老虎凳的罪过,这谁受得了?
衙役们不管那么多。只要有借口,那怕再小,也是狞笑着去上生活课。他们自个儿同样满肚皮的阴火,只要那个不长眼的撞上,没说的,收拾!
各路混混什么倒吊着从鼻孔出来的油泼面,双手反绑的老虎凳子,种种刑罚不见血不带伤,但绝对叫人生不如死。
于是巩翊看到的是一群比兔子还要乖的村痞混混。这种人大事不犯小事不断,也不需要可怜,既然乖了,那就好好劳动改造吧。反正村里告他们状的人不少,哪个村子也不想这些害虫回去再害人。
“这些天大伙表现得不错,行了,都走吧!刘头儿,你也一起走,只是各位,那些钱却是万万不能少的——大伙儿大人大量,都一定海涵,一定海涵啊!”
巩翊还是很慷慨的,没让这些衙役们空手回去。“这乡下地方的,也没个什么好东西,正好别人给了些咸鱼,各位莫嫌,多带些——”
看看时间也确实该放人了,至于刘鹰身后的那位知府,巩翊也不是很在意。
这年头地方官想对付当地豪强,能用的手段其实并不多。无非是些颠倒黑白,栽赃陷害;狠毒些的就找一伙青皮混混,寻个机会去乱葬岗弄具尸体给你埋到庄子里,再扮苦主出头打官司——一般的平民百姓,碰到这种事儿必是要魂飞魄散,至少也得掉上一层皮的。
可是底下的衙役们被巩翊掌握住了,这些不上台盘的手段还有什么用?只怕还没等得施展出来,这边反而已经打上门去了。
再者大宋武备实在是弱,几百个黎人都能掀起一场暴乱,广州城里现在听到动乱就心惊肉跳,巩翊觉得只要他扣不上谋反的大帽子,随便,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山高皇帝远,这不是一句空话,岭南太偏远了,要是真发生点什么事,等到传到京师至少也得两个月后,再等京城里大佬商讨出意见,只怕他柳知府尸体都冰凉了罢。这些事,想来他不会不掂量着。
那些异域珠宝交了任若海去帮忙套现,大小事务一忙又是三四天,终于能抽出身去船场转转了。
船场上一直还是那样热火朝天,在这里除非入夜,否则一直就是这样显得生机勃勃,看着心里都舒服。
张东主却显得越发有些清瘦,黑天鹅停到了船场自家的码头,巩翊下船看到他眼中的红丝,顿时皱起了眉头。
“老张,你又是一晚没睡?老天,现下船场才算是刚刚开了工,你就想把你这个场主给累倒么?你要再这么干,这船我就不造了,咱们是在造船,不是在要你张东主的性命啊!”
有些自责,早就知道这家伙是个拼命三郎了,却一直没顾得上把他的妻儿帮着找回来。不行,这事得马上上手,要再没个人来帮着看顾他,这家伙会把自己活活累死都觉察不到的。
“老张,嫂夫人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也没见到你接人回来,有困难?”
“唉。说不清。至于我家的事,你就别管了,陈年旧事的,扯也扯不清爽,我懒得理。”
懒得理?这算是个什么理由?真真是岂有此理了。再三追问之下,老张没处闪躲了,才吞吞吐吐说了真像。
老张一直不愿提,提起来就是伤心泪。养不活妻儿,是男儿最伤痛的事,偏偏他的妻又是个嘴不上饶人的,话赶话就把话说到了绝处。
没奈何,老张也就写了休书,两下从此再不相干。现在又提起这话头时,自家都觉得燥得慌。“唉。人穷志短,那时的事也是提也提不得。少东家,您是不知,前些天我也叫了人给她家送了钱去,却被扔出门外,声言和我没关系。”
“您说说,是人总有个脸吧?她这样对我了,您让我怎么拉下脸去求她?何况她家里情况也复杂,我听说她回娘家也是独住,不与兄弟父母来往。又是个极要强的人,若是我用强时,保不定她就敢叫了族里人打架,这事你说怎么处?”
巩翊瞪大了眼,就这么点事就硬生生分了?真是,没话说了,要这样,那后世里给老婆跪键盘的,只怕全都已经自杀完了。
“老张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拉不下脸这一点不好。行行,你是大丈夫,低不下头,我们帮你低总行了吧?正好,今儿个休息,咱们船场的伙计们都打扮齐整了,跟着你这个东家抢亲去!这事你别管,只等着当新郎官就是!”
“哎哎哎,别啊!”张东主急得去拉,“那有这样的?这事也办得恁急——”
不理他,一把按他坐倒,自顾自去了,留他一个人在那里苦笑。
船场里什么都不缺,就少台轿子,好办,一张椅子绑两滑杆,再用红绸布一围,就是一个现成的——又不是真的新娘子,意思一下就是了。
船工们知道去抢亲,就没人不好事的,个个喜笑颜开,给张东主出主意,把老张羞燥得老脸通红,直接躲开不见人了。
船场六七部车子全部出动,米面油肉四色礼一样不缺,这是准备去了谢邻居的;一个妇人带着孩子过这几年用想的都知道不容易,要说邻里没帮忙那是绝对过不下去的,该谢的这都得谢,不能让人说白眼狼。
钱财更是直接装了五百贯,要是她的哥子们有甚意见,直接金钱开路,如果再搞不定,那就是无理取闹了,一块去的五六十号船工不是吃素的,直接开抢。
老张架起来放到马背,披花带彩,管他愿不愿意全套行头上齐,至于他那怒睁双目,像是要和人拼命的样儿就当他是太兴奋了。
人走了,巩翊没去,他还得安排一下酒宴。不喝交杯酒,老张估计很难被允许上床,酒宴这份工作可是重中之重,一定要让新娘感受到热烈才成;交给别人不放心,还是自己来好一点。
盘算了下,好像这段时间就没干正经事,到处都是在弄些吃吃喝喝,正经钱从来没见过一文,不管是盐场,铁场,船场,现在就没利润,还好能弄到些外快,要不这财政,啊呀呀算了不提了。
回来了,张东主一马当先跑在头一名;红光满面不说,还神采飞扬得利害,手上抱着个八九岁的娃娃紧紧的不松手,看来没有问题搞定了。
三十多岁的新娘子有些奇怪,可是那红晕的脸颊和眼中的流波,让人就想不起来她的年纪;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时的张嫂怎么看怎么年轻俊俏,和他老张是有点不般配,实在是一朵花儿插到了那啥上。
真不知老张当年是那条神经不对,这样的人儿都能看丢了。虽然是操劳了不少,但巩翊仍是笑得开心,作好事的感觉是不错,看看老张焕发了青春的脸就让人觉得值。
先前这家伙老是黑着个脸,又不修边幅,害得所有人都以为他五十出了头,今天脸皮刮了干净,历年的晦气又是去之一空,这才显出真实年纪,三十来岁的正当年的汉,行,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可用来剥削他。
正在盘算,老张红光满面龍行虎步的进了厅子,带着娃儿,进来就把娃往地上按:“光儿,快,磕头,这是你巩叔,咱家的大恩人!”
这是礼数,不好挡,孩子还很懵懂,看得出对他这个亲爹本能的就想亲近,却又有着几分怯怯的不熟;大张着眼也不说话,只四处里看。到处都是新鲜东西,可比娘亲在村子有趣多了,让他有些看不过来。
听到要磕头,不含糊,那股子实诚劲儿把地板叩得咚咚响,不能再磕了,怕把孩子脑门碰到,赶紧拉起来。
好孩子就要奖励,身上摸了一下,没个装备,也就没装上啥好东西,只好把腰包一掏,从袋子里拿出五六个小银绽子。不数了,估计能值个十来贯,全部往孩子手里一塞,这一下把小家伙给吓得不轻。
平常年节的,娘亲也就给个三文最多五文,拿了一文去买糖,就能甜上整整一个白天,晚上再留那么一点,来个回味;那就已经是一年最高兴的事儿,可是现下手上拿了的,却是丝丝雪白上好的银块块,这么大笔钱哪敢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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