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衣轻轻拍打着她,一直到怀里的人哭声渐渐小了,才将她扶了起来。
两个人同时趔趄了一下,然后相视而笑。
坐得时间太长,腿麻了。
谢平衣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眼泪,待到腿脚舒展过来,才抬头看了看,见面前竟然是一处崖壁,似刀削斧劈,直指苍穹,好似瞬间就会倾倒,颇叫人胆战心慌。
谢平衣便抿着嘴不再说话了。
他记得原本是在连城之外被一个大汉用锤子砸中了胸口,想一想便觉得当初的那阵闷痛现在还在胸口处,但是又的的确确没有受伤。全身上下只有左臂有一处箭伤,也已经包扎好了,其他不同地方的擦伤倒是不值得一提。
想来是那人又出现了。
他六岁时眼前就经常会出现一人,那时心中好奇,倒不觉得害怕。只是母亲似乎怕得很,逼着他用白绸遮住眼睛,也勒令他不许睁开,他虽然心中不解,但也听了。后来就算几经折磨,也不曾睁开眼睛。
他第一次知道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是在十三岁的时候。那时母亲已经离去多年,姐姐也突然失踪,他在深宫中被宫人欺负,有人扯开了他遮住眼睛的白绸,他实在痛得难受,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妖……妖怪啊……”
“啊啊啊啊快跑!”
只听到这一些声音,甚至什么也没来得及看清,他便晕了过去。
醒来是在三天后,原本以为会醒在城墙下,却不想是醒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动动身体,痛得很,却不是被打得痛,而像是运动过后的酸痛。
他跌跌撞撞跑出去,三天前欺负他的宫人们一拥上来扶住他,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又是揉腰又是捶腿,谄媚得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一向心细,又总爱在心中做些推理,听那些人说了些话,倒也猜出大概是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了。
身体里的人似乎比他强大很多,他却从不指望事事能靠那人,平日里也紧紧缚住眼睛,只有几次实在忍不住,被那人得了几次空子。
只是以往每次那人出来时,都是替他出头或者是报仇,倒从来没有像如今这么狼狈过。
太阳越来越烈,两人已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谢平衣见树上结了几个小果子,金黄金黄的甚是可爱,便摘下尝了尝,酸酸甜甜倒也可口,确认没事后才多摘了几个给凌池。
峭壁望不到边,谢平衣实在不敢想象他们是怎么掉下来的,要想爬上去怕也是难于上青天,便道:“我们就沿着这悬崖走吧,或许能找到出路。”
凌池点点头:“也好。”
谢平衣边走边问道:“我这次睡了多久?”
凌池知道他问的是没有意识多久,便道:“不过一天。”
平衣笑道:“难得,他可是受了重伤?”
凌池道:“嗯,救了国师,便睡过去了。”
“哦?说来听听。”
凌池知道他会问起来,早早在心中打好了草稿。毕竟公子与无期关系不明,她与无期关系也说不得,便有的地方添油加醋一些,有的地方稍作省略,也算把谢平衣不在的这一天发生的事交代得清楚。
谢平衣惊道:“之前只道他厉害,却不想是这么厉害的人。”
凌池笑道:“公子也自有公子的长处。”
这一句说得谢平衣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了笑,道:“原来他与国师还有这么个关系。”
凌池道:“嗯,我也十分惊讶。”
谢平衣看了她一眼,眼中微波荡漾,神色却黯淡了几分:“他待你,倒是极好。”
凌池愣了愣,笑道:“公子待我也是极好。”
“果真?”
凌池笑着点了点头。
谢平衣难得笑开颜,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凌池见他笑,也舒心了不少。
二人便一直往前走。
这里几乎都是树,很多都叫不上名字。这些树有枯有荣,有的缀满花朵,白的粉的掺杂其中,风一吹便落英缤纷,十里飘香,令人十分舒心。有的枝叶繁盛,茂密浓绿,谢平衣与凌迟走累了便在这树下乘凉吃果子,倒也享受。有的则是结了果子,或大或小,甜涩都有,谢平衣皆一一尝过,甜的便笑着递给凌池,酸的皱皱眉,苦的“呸呸呸”,倒是将凌池原先的愁绪一扫而光。还有的已经落叶飘零尽,早入沧桑年,只有偶尔几只鸟雀在上面立足歇息下,很快便飞走了。
如此这崖底,倒是包含了整个一年四季。
两人一直走到日落西山才停下,谢平衣拾了一些枯木来,凌池从随身带的荷包中掏出火石正要生火。平衣见了笑道:“你随身带的东西不少。”
凌池愣了愣,道:“只是常年在外,便习惯随身带着。”
火还未生着,忽然身后的灌木丛传来一阵窸窣声,荒山野岭怕是什么野兽,谢平衣一只手抄起一根粗一点的棍子,另一只手将凌池护在身后,悄悄靠近。
灌木丛中窸窣一阵,便传来一阵沉重的喘息声,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山子,我怕……”
“没事儿,一会儿就好。”
谢平衣与凌池稍稍松了口气,谢平衣放下手中的棍子,拉着凌池悄悄走过去。
“嗯……”
这一声“嗯”颇有些百转千回缠绵悱恻,谢平衣也终于透过灌木丛的缝隙里看清了一些东西,急忙转过身,凌池正好撞在他的怀里。
快速伸手捂住凌池差点惊呼出来的嘴巴,谢平衣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拉着凌池就往回走。
身后渐渐传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呻吟声,混杂着沉重的喘息声,谢平衣一直拉着凌池走出好远,直到听不清才停下,松开了捂住凌池嘴巴的手。
凌池差点闷死在谢平衣手中,喘了好几口气才问:“公子?怎么了?”
谢平衣轻咳一声:“没事。”
凌池往回看了一眼,道:“那个姐姐听起来好痛苦呢。”
谢平衣道:“不必管她。”
“可是……公子你脸红了。”
“也不必管我。”
凌池依旧放心不下,问道:“公子,真的不用回去帮他们吗?那个哥哥看起来不太行呢。”
谢平衣的脸红到了耳朵根:“行……行不行的,他们……有分寸的。”
“是吗?”凌池又回头看了一眼,再看看谢平衣红透的脸,突然记起她以前行走江湖行医时,曾救下一位中毒的女子。
凌池自诩阅尽医术,但其实不然。西途书阁医典部分最上层的那一整层书,夙欢都是不允许她碰的。她也曾争论过,说若有一日见到一位病人,正是得的这一层所记的病,她又不会,岂不是误了人家。
夙欢冷哼:“若是这样,不救便是。”
但当见到那位女子受尽折磨的模样,凌池实在于心不忍,但是毒已经扩散到全身,回西途是来不及了。正焦头烂额之际,路遇一位书生,那书生的样貌虽与谢平衣比是差了好几座城的距离,但也看得过去,那书生说可救那女子一命,凌池心道正好瞧瞧怎么治的,却被赶了出去。
许是什么家传秘方,凌池便蹲在门外静静听着动静。
竟然与适才听到的一般无二。
许是刚才那位姐姐也中了相同的毒吧。
后来怎么样了?哦,那女子与书生在一起了,还让凌池十分羡慕了一番。
这便说得通了,公子大概也知道那是人家的家传秘方,刚才偷看了一眼,觉得不好意思才脸红的吧。
凌池点点头,食指轻轻戳了戳谢平衣:“公子,那个,你刚才看见啥了?”
谢平衣好容易脸色恢复了正常,见凌池这一脸神秘又带点八卦的样子一时间又红了脸:“没……没什么。”
凌池继续一脸神秘:“公子你说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咳,池儿知道那是什么?”
这一句倒是将她问住了,凌池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虽然知道是人家的解毒秘方,但总是忍不住想学几手。”
“解毒?秘方?”谢平衣突然心中了然,笑道:“原来池儿不知道。”
“嗯?”
“这个……怕是男子才能学的……嗯……你不必学。”
“……公子你根本不会说谎。”
“……”
谢平衣不说话了,自顾自收拾了枯树枝生了火,将挖来的几个红薯尽数扔了进去。
火熄了。
凌池忍不住笑,却见谢平衣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凌池笑得更欢,过去生了火,心中虽然惦记,也不再过问那“家传秘方”的事。
四周安静了下来,那两人或许也已经走了吧,只剩下火燃烧着树枝“噼里啪啦”的声音,凌池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丝人气,叹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啊?”
谢平衣笑而不语。
凌池凑到他身边道:“公子可是有什么法子了?”
谢平衣轻轻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笑道:“傻池儿,我们刚才可是看到人了?”
“对呀!”凌池一拍大腿,喜道:“有人就说明不远处有人家,有人家就能走出去,走出去就可以和冰云姐他们会合了!”
谢平衣点点头,拨了拨火堆,又扔了一把柴进去,火光打在他的脸上竟也变得无比柔和。
“不过天色已晚,我们暂且在这儿歇息一下,明日再出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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