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错 第九章 西途之主

“不要再耽搁了，快点走吧。”

冰云扶起河清招呼着众人，凌池抱着白夜上了车，突然发觉他的翅羽中藏有东西，掏出来看，是一张小纸条，之上只有“凌迟”二字，凌池想了想，将纸条揣在了袖子里。

冰云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有……有一只虫子，我给它拍死了。”

“哦。”

冰云依旧漫不经心，白夜有一点不老实了，面前这匹马跑得太慢，它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于是开始不安分地扑棱着翅膀，凌池抓住它问道:“大头，你怎么了？”

白夜实在忍受不了“大头”这个名字了，“啊”的一声挣脱开凌池冲上蓝天，绕着马车盘旋了几圈以后向西北方向飞去，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凌池自然知道它定然是哪位大户人家饲养的宠物，不过她自小就没有什么小动物愿意靠近她或者对她表现出善意，大头是第一个，只是略微有点不舍，凌池也没再说什么，帮着冰云驾车。

越往前路边的树木渐渐多了起来，这些树不合时宜地郁郁葱葱，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而且这里除了树，地面上竟然一棵草都没有。冰云觉得不对劲，一路小心行驶，终于在一片丛林前停了车。

凌池渐渐地有些不安了，衣角都被揉出了褶皱，冰云看在眼里，以探路为借口拉着凌池走到一边，关切道:“你怎么了？”

“我……”凌池支支吾吾，两只手紧紧握住袖口，冰云牵住她的手说:“有什么还不能跟我说吗？”

“嗯，”凌池低下头，“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冰云握紧了她的手，竟然觉得她在发抖。

凌池松开冰云的手，上前扶住一棵树往从今深处看去，许久才说道:“林中并无危险，只是容易迷失方向。姐姐只要朝着夕阳的方向走，就一定会见到夕阳。”

“你……”

冰云还想说什么，可是凌池已经使起轻功跃上枝头，很快便不见了身影。冰云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雪儿一定有什么事儿没有告诉她，只是她不说，她也就不问了。

其实，那张纸条我看到了，之上的“凌迟”二字，她也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应该是凌迟还是凌池，恐怕只有雪儿知道其中的缘故吧。

听到那边悦儿在叫她，冰云才闷闷不乐地过去，见到谢平衣已经醒过来，脸色又苍白了很多，坐在一个木桩上不说话，听冰云来了才淡淡开口道:“池儿怎么不见？”

“她……”冰云说不出，说一件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需要解释，她不想说因为她也不知道。

谢平衣倒是了然于心的样子，苦笑一声:“她真的走了？”

“是的。”

谢平衣不再说话了，众人休息了一下，趁着天还没黑又上了车。此时正是傍晚，夕阳如火燃烧着西方，冰云根据凌池指的路一路西行，渐渐走进丛林深处。

河清依旧躺在马车的车顶，残阳透过树叶的斑驳光点洒在她的身上，耳畔除了马车驶过路面的声音，还有树叶的沙沙声。河清在心中冷哼，踩过树枝会留下这么大的声音，这人的轻功真的不怎么样。更何况她完全可以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自然也知道那是谁，只是事不关己懒得搭理，她此行的目的只是送信而已。

千里马终究输给了夕阳，天渐渐沉了，这里的树叶浓密难以辨别方向，冰云只好停了车，昨日里的蘑菇什么的还剩了一些，众人草草吃过轮流值班，等待天亮。

凌池说，明日里就会到新翠小屋。

新翠小屋是西途之主住的地方，正是十五年前搬来的那位。如果真如传言所说，冰云望了眼这异常郁葱的树，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真是用人血喂养的不成？

一件衣服搭在身上，冰云回头，正是牧锁。他近几天一直用血养着谢平衣，此刻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又因为睡得不好而眼睛浮肿，一脸的憔悴样。冰云觉得有些心疼拉着他坐在身边，见他穿得单薄，把衣服拉给他一半，两个人一起缩在一件衣服里。

“你怎么不睡？”

“怎么还没睡？”

二人同时开口，接着相视而笑。牧锁向火堆里添了把柴，叹了口气道:“这便是西途了吧？”

他白日里一直在睡觉，醒来马车已经停在了这片丛林中。

“嗯。”冰云向他靠了靠。

牧锁身子一僵，略带尴尬的轻咳几声，继续道:“传说西途深处开着一种殷红的花，远远看去就像一片血海，人称‘血莲花’，四季不败，很多人慕名前来，可是进来的人却再也没有出去过……”

十七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战场。

西蛮军队和北芒士兵在这里交锋，两军不相上下，大战三天三夜，无一生还。一月之后，来收尸的人皆被斩杀于谷口，西途一夜之间成为死亡之谷。

有曾趴在岩石后远远偷看的人说，杀人的是一位雪衣女子，女子明眸皓齿，面容姣好，一双桃花眼更是妖冶动人。只是周身煞气太重，眼中满是杀意，提剑之手不颤不抖，杀人之时不犹不豫，莫不说望而却步，就是听说的人也会吓出一身冷汗。

后来，西途之外十里的人家全部搬走，再后来，雪衣女子究竟如何，却也无人知晓了。

西途再也无人问津，直到两年后，一位红衣女子款款而来。

女子一袭红衣，面容清丽逼人，只是眼神无比空洞，怀中抱着一位刚出生的婴孩，在谷口祭奠了三天三夜后，踩着满地的骸骨住进了西途深处。

西途的人家有搬出了十里。

一时之间，人人闻西途而丧胆，皆不敢靠近。后来一位旅人经过，说西途中开着一种殷红的花，远远看去就像一片血海。有好奇的村民前去查看，却无一生还。

人们皆以为西途已经成为邪恶之地，在谷口方圆二十里种了一片树林，紧接着人家搬出百里之外。一是为了阻止红衣女子出来害人，再也是警告外人不要进去。

树林十五年间任意生长，竟然长得极好，成了现在这片丛林。

冰云听着听着已经睡过去，牧锁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听着她沉睡的声音，牧锁勾唇浅笑，手不自觉地便抚上了她秀气的脸庞。

“多年不见，大人别来无恙。”

丛林深处传来以为女子的声音，语气颇带着些慵懒的威严，牧锁嗤之以鼻，一只手护住凌池，另一只手攀上脚踝，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许久，一位女子从丛林深处款款而来，一袭红衣轻纱蔽体，身姿曼妙，长发一直垂到脚踝只一根红绸带束住发尾，面容清丽逼人，只是眼神空洞。与牧锁几年前见过的没有不同。

果然是妖孽。

牧锁在心中冷哼了一句，这确实是一位故人，一是白衣苍狗，人心多变，牧锁并未松懈，两只手都护住冰云。

“噗嗤”，女子轻笑，缓缓说道:“倒未见大人如此温柔的模样。”

牧锁皱紧眉头，一改往日的不正经，眼神中竟然放射出几分威严，低喝道:“少废话，你此来何意？”

“呵呵……”女子笑得更加放肆，语气中满是委屈:“是大人来到了我的地盘，怎还问我何意？”

“别耍花样！”牧锁咬着牙说道。他太了解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儿。

“大人真是没趣！”女子收起笑容，转身走进了丛林深处，直到看不见那抹红色身影，女子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大人难得光临寒舍，就让小女子好好招待一下。”

牧锁只怕她会吵醒冰云，侧头看身边的人睡得正香才放下心来，许久，从牙缝间挤出三个字:

“老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