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之谁与争锋 坠入爱河

“朗斯代尔”丢失之后，幻影餐厅进入了停业整修的状态。世事无常，完颜敏敏的第一次暑期兼职就这样惨淡收场了，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算是初识社会人生的滋味，也算是在大学毕业之前上了生动的一课。大四新学期开始了，是读研究生，在物理学的海洋中继续翱翔，还是准备毕业找工作，投身社会大染缸，她还没有最终下定决心。人生啊，就是不断地做着选择题。

然而，周一上午，开学的第一堂讲座之后，完颜敏敏对接下来的人生安排已经有了答案。这节课的授课老师名叫东方明珠，是学校从旦江大学请来的老师。实际上，他们已经在幻影餐厅见过面，但由于东方明珠那天是化妆易容，再加上完颜敏敏那天见了太多的人，所以现在完全没有印象了。

学校每年都从外校聘请很多老师前来讲座，完颜敏敏也没有对这节课抱有太大的期待。然而，这一节知识丰富而又声情并茂的讲座把枯燥的物理知识完全讲活了，引得现场的学生不断地鼓掌。她从来没见过这样风格的物理老师。

你看他，讲力学会把粉笔扔上天，然后潇洒地接在手里，又潇洒地在黑板上画出运动图和各个点的受力图，写上漂亮的板书。他把牛顿被苹果砸中而发现万有引力的故事讲得像童话故事一样，这是一个全新的版本。讲电磁感应，他竟然自己化身为电子，牵着一根电线，围着讲台跑了起来，更为神奇的是，中间的灯泡竟然真的亮了起来，仿佛施加了魔法一般。讲到量子力学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身体演示处于纠缠态的粒子，就像一个风情万种的舞蹈演员。

讲相对论最是精彩，他说：“当我坐在一个漂亮的姑娘身边，坐了两个小时，感觉上却是一会儿工夫。而当我夏天紧挨着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炉时，哪怕只坐一小会儿，但仿佛已经是一小时，这就是相对论。……狭义相对论证明高速旅行会使时间变慢，假定将来的某个时候，人们已解决了所有的技术难题，能够制造一艘以亚光速飞行的宇宙飞船，一定意义上的时间旅行就变成可能了。……”

这堂课让完颜敏敏对自己所从事的学问有了更加清醒地认识，勾起了她强烈地探索求知的欲望，去读研究生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下来。“我就考他的研究生吧。”

而授课老师的个人魅力更深深地吸引了她，一个男人突然走到了自己的心里。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完颜敏敏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如此用心地审视。

他身材高大，骨架突出，长胳膊长腿，一双大手伸开像两把扇子。他留着整齐的平头，明明刚刚人到中年，却已经满头的白发，看不出是染得还是天生的。完颜敏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深邃的眼神，那里面充满了诉说不尽故事。宽边眼镜挂在高高的鼻梁上，瘦瘦的脸上不留一根胡须，一讲话一根尖尖的牙齿就露出来。这个在别人眼中长相怪异、行为荒诞的物理老师，在完颜敏敏的眼中却充满了内涵，变得高大而帅气。从来没有对任何男生动过心思的完颜敏敏，竟然被第一次上课的老师给吸引了。她脸红了，浑身像处在滚烫的水里。她甚至幻想着，东方明珠驾着五彩祥云而来，和她一起在天空翱翔。

“我要认识他，我要考他的研究生，我要天天跟他呆在一起。”这个念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和老师谈恋爱，太疯狂了，她又不断地摇头。但很快，情感就战胜了理智。当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东方明珠鞠躬致谢，全体同学起立长时间鼓掌，大礼堂里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场景了。

完颜敏敏就这样莫名的坠入了爱河。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床板不停发出“咯吱吱”的声响，吵得同寝的夏侯颖一直扔东西砸她。她一夜未眠，脑海里只有一个人，和他上课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猜测他的前世今生，她想象他的喜怒哀乐。

周二上午是九点钟的课，她七点钟就爬起来了，习惯懒床的她好久都没有这么早起床了。她开始精心地打扮自己。一直素面朝天的她破天荒地开始化妆，画眼线，施粉黛，抹口红，由于这一套工序并不熟练，她急得直冒汗。一向牛仔裤、运动鞋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她，破天荒地拿出了一直舍不得穿的白色连衣裙和粉红色的高跟凉鞋，穿在身上在镜子前反反复复地照来照去，感觉美极了。一向一条马尾辫走遍东南西北的不变造型，今天变成了过肩的长发，乌黑亮丽的长发飘在身后。最后还感觉差了点什么，又从夏侯颖的桌子上拿来烫发器，把长长的流海烫了又烫，直到满意为止。躺在床上的夏侯颖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说了一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哪个少女不思春”，翻了个身又混混睡去。

外面小雨下得淅淅沥沥，让人更加没有精神。完颜敏敏撑着一把小伞，耳朵里听着王菲的新歌，优哉游哉地走在光华大学美丽的雨娃河畔，默默地想着少女的心事。走过她身边的男生女生都禁不住回头看她，因为她今天打扮得实在太漂亮了。正是人流密集的时候，大学生们或是步行，或是骑自行车，奔走在上课的路上。

一辆山地自行车，在人群中快速地穿梭着。骑车的男生并不打伞，留着一头扎眼的红头发，高挑的身材，也背着双肩包。当走到完颜敏敏旁边的时候，有几滴泥水从自行车轮子上甩了出来，溅在了白色的连衣裙上。骑车的没有发现，车子飞快地过去了。裙子被弄脏了，连句道歉都没有，完颜敏敏气鼓鼓地在后面大声喊叫，完全不顾惜今天的淑女形象了。

“喂喂，你这混蛋弄脏了我的裙子，你不长眼睛吗？”

骑车人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只看到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完颜敏敏气恼地跺着脚，诅咒着说：“你就不怕被撞死啊。”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红头发和另一辆迎面而来的自行车撞在了一起，骑车的人双双倒在地上。“天啊，果然我是乌鸦嘴。”完颜敏敏说着加快了脚步，快速向事发现场跑去。

被红头发撞到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女的，车子倒在一边，地上散落着各种瓜果蔬菜，看样子是刚刚买菜回来。老人的眼镜被撞掉了，双手不停地在地上摸索着寻找，胳膊上也擦破了一大块皮。红头发的胳膊也擦破了，鲜血直流，他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去扶老人，老人生气地把他的手推开。

“你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为什么骑车那么快？”老人情绪激动地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上官老师，您没事吧？”完颜敏敏关切地问，并捡起掉在路边的眼镜，递了上去。

被称作“上官老师”的是物理系的退休教师，曾经回来做过报告，所以完颜敏敏认识她。上官老师接过眼镜带上，端详着眼前这位长发飘飘的女学生。

“我是物理系的大四学生完颜敏敏，多次听过您的报告，上次还跟您请教过牛顿力学。您还记得吗？”

上官老师很快认出了这个课堂上异常活跃的学生。完颜敏敏把老师扶起来，扶到了旁边的凳子上。红头发快速地把上官老师自行车扶起来，地上瓜果蔬菜也捡了起来。

“老师，您没事吧？我是化学系的欧阳清风，刚才急着去上课，实在对不起了。”红头发鞠了个躬，不停地道着歉。

“我的右手可能骨折了，刚才摔下来的时候用手撑地了，现在又疼又麻。你得陪我去趟医院啊。老师不是讹你，你不要害怕。老师有医保，也不用你们花钱。”上官老师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

“敏敏同学，你认识这个男生吗？”

“我们……刚刚认识不久，但不熟。老师，他不懂事，你不要生气了。”完颜敏敏眨着眼睛，心里扑通通直跳。欧阳清风向完颜敏敏投来感激的目光，完颜敏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生气地说：“你就不能骑得慢一点吗？看你把老人家摔的，上官老师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跟你没完。”

完颜敏敏的到来，像一阵清风，吹走了撞车的两个人心头的阴霾。他们没叫救护车，走到校门口叫了辆出租车，来到了龙塔医院。X光检查下来，老人的右手腕确实骨折了，很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上官老师的老公和儿子也很快赶到了医院，老人的儿子不由分说，一上来就要打欧阳清风。完颜敏敏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去挡在了欧阳清风的身前，闭着眼睛大声喊着：

“我们错了，对不起，你不要打人。我们不是故意的，要赔多少钱你说，要怎么照顾你说。”

老人的儿子被眼前的小姑娘给吓了一跳，气鼓鼓地走开了。欧阳清风也看呆了，他没想到这个素不相识的女生会这么热心肠地帮助自己。完颜敏敏自己也有些吃惊，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本能地冲上去了。实际情况是，自从少女的心扉被春风吹动之后，她现在是荷尔蒙紊乱的状态，对所有受伤的男性都有保护的冲动。

老人不需要住院，只需要定期到医院换药检查就好了。老人开玩笑地说，“你们两个倒是很般配”，说得两个人害羞地低下头。把老人送回家之后，欧阳清风和完颜敏敏肩并肩走回学校。

“你为什么帮我？”欧阳清风鼓起勇气问。

“谁要帮你，你从头到脚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讨厌的信息。你看我新买的裙子，现在成什么样了？”完颜敏敏气鼓鼓地说。那条洁白的连衣裙上，除了被自行车溅起的雨水外，还有搀扶老人时和在医院里墙壁上蹭到的泥水和灰尘，现在已经变成五颜六色了。

“我只想追上你赔我的裙子，就在后面诅咒了一句让你撞车的话，结果你就撞了，所以我心里是有些内疚的。然后又看到上官老师受伤了，我不能不出手。我只是帮我老师，又不是帮你。”

“你为什么说认识我？”

“我不说认识你，上官老师能那么快原谅你吗？我只不过想让大事化小罢了。”

“她儿子过来打我的时候，你干嘛保护我？”

“小猫小狗受伤，我都要保护的，何况你是个人。我只是心软而已。”

“明天能不能请你吃饭，算作向你仗义援手的感谢？”

“我才不要跟你吃饭，我又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我最讨厌头发染成你这样的，夸张。都是你害我，今天翘了一天课，学分都没了，还要被老师骂。还搭上我一条新裙子，你就是个害人精。”

“那我赔你一条新裙子。”

“赔什么赔，你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吗？你还是想想怎么照顾上官老师的事吧。”完颜敏敏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欧阳清风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傻笑。

欧阳清风染回黑头发的消息在周三上午迅速传遍了化学系，每个人都想知道，是哪位仙女俘获了这位化学系第一才子的心。因为欧阳清风曾经说过，看到喜欢的女孩子才染回黑色。他今年大三，是化学系学生会首脑，篮球打得好，唱歌唱得好，只是学习马马虎虎。由于长相俊朗又多才多艺，经常收到女生的情书，甚至有女生当面跟他表白。但是个性十足的他，至今仍保持着单身，直到遇到完颜敏敏。看他染回头发，不知道当天晚上，多少女生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泣。

周三晚上，当完颜敏敏安静地坐在图书馆阅览室里，静静地读着一本叫做《魔都幻影》的小说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在门口大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完颜敏敏，完颜敏敏，这是我赔给你的裙子，请你出来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阅览室门口，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举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那里，大声地喧哗着。管理员老师就坐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也不加以制止，好像已经被男生给买通了。

完颜敏敏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她尴尬着站起来，小跑着来到门口，嘴里骂着“害人精，你有病啊”，拉着欧阳清风逃出了阅览室，来到了走廊里。

“还你的裙子，看是不是一模一样的。如果不是，我再去找。”欧阳清风呆呆地说。完颜敏敏注意到，他的红毛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头黑发，梳得整整齐齐，把精致轮廓衬托得更加俊俏迷人。

“谁要你去买了？我不要你还，我的裙子已经洗干净了。”

“洗干净了也不是新裙子了，我赔你的是新裙子。”

“我不要。”

“你不要我就一直缠着你，直到你收下为止。”

“你这人真是讨厌。”完颜敏敏嗔怒着接过裙子。她没想到的是，这条裙子竟然真的跟自己那条一模一样。一样的牌子，一样的款式和尺寸。完颜敏敏清楚，自己那条裙子虽然不算独一无二，但也是在商厦里精心挑选的，要想找到一模一样的，那也真得下点功夫了。她可不知道，欧阳清风的眼线遍布校园。今天上午宿管老师进了她的宿舍，偷偷地拿着她的裙子研究了半天，然后把信息都告诉了欧阳清风。现在，他又开始贫嘴了：“我欧阳清风想办到的事情还没有办不成的。”

“你就吹牛吧。你干吗非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裙子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俩有什么关系呢？”

“我就是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我欧阳清风要追求你完颜敏敏了。我欠你的，你的大恩大德我要用一辈子去回报。你保护过我，以后，我要用一辈子来保护你。”

肉麻的表白让完颜敏敏的脸蛋再次热得发烫，这是第一次有男生向他表白，她分不清楚是幸福还是烦恼。她有些着急地喊道：“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我帮了你，你倒过来死缠烂打。我才不要你这么厚脸皮的男生。”

“已经晚了，我已经染回黑头发了，全化学系的人都知道我拍拖了。”

“你染不染头发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过不喜欢我染红头发啊，你不喜欢我就不做。我只做你喜欢的，反正我要跟你拍拖了。”

“谁要跟你拍拖了，我有喜欢的人。谢谢你的裙子，就当是你赔我的，以后我们互不相欠，别再来缠着我。”说完，完颜敏敏丢下欧阳清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一定会追到你的，你等着！”欧阳清风并不气馁，也转身走了。

有时候，上天的安排就是这么逗人。两天之内，完颜敏敏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后撞见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人，这样幸福的烦恼就突然降临到这个懵懂的大学生美女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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