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肖玉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来，看到墙上的结婚照片，张明华那张让她不悦的脸冲着她笑，心里更加闹哄哄的，赶快把脸转回来，下了地，洗把脸，穿好衣服，走出家门。
她仰首看着天空，见布满了浮云，浓一块，淡一块，像一块巨大的褪色不均的灰布罩在头顶上，有种压抑感。大气又热又闷，一点风都没有，连喘气都觉得吃力，心里越发焦躁起来。
肖玉玲来到王晓云的办公室，两位老同学相见非常高兴，肖玉玲的心立刻开朗起来。
“你今天歇轮休?”王晓云拉着肖玉玲的手问道。
“是下夜班。”肖玉玲告诉她。
“怎么样，工作顺利吧?”王晓云看着肖玉玲的脸，问道。
“挺好，我一到工作岗位就觉得心里很愉快，给人看病，解人所难，天天给人做好事，不是挺好嘛。”她微笑着，洋溢着满意的情绪。“和明华的小日子过得更好哇?”王晓云的脸上也堆着笑，眼睛放出兴奋的亮光。
肖玉玲听到王晓云这话，好像一瓢冷水倒在滚开的锅里，脸上立刻收敛了笑容，气氛顿时冷下来了。王晓云看她这表情，心里不禁起了疑团，用眼睛瞟着办公室里的两位同事，拉着她的手说：“出去唠唠。”
她们在走廊上东张西望，寻找说话的地方。王晓云看到3号小会议室的门大开着，便与肖玉玲走进去，见室内空着，椅子东歪西斜，看样子是刚刚开完会，拽着肖玉玲走近窗户，推开两扇明亮的大窗户，一股微风扑到脸上。她们走到那个长形的大会议桌前坐下。王晓云看着肖玉玲的眼睛问道：“你和张明华结婚不久哇，不是挺好吗?”
肖玉玲没有马上回答，踌躇了一会儿，阴着脸说：“我总觉得别扭。”
“为啥?”
“什么也不为，就是看他哪都别扭，说话、干活、办事……什么什么都别扭，打心眼里烦他。”
“那结婚前呢?结婚前和他关系挺好?”
“一直是马马虎虎，从来没觉得他怎么好。”
“那为什么结婚了?”
“迫不得已呀。”肖玉玲有气无力地说着，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情绪。
“怎么回事?”王晓云直视着肖玉玲的双目，心头笼罩着密密的疑云。
“自从我拒绝了朱副shi长的二公子，我妈就没有好气地对待我，下令我处理婚事，必须具备两条，一条是必须得大学本科以上文化程度，二是家庭条件必须好。张明华符合这两个‘必须’，我可以堵上她的嘴。还有……”肖玉玲把话咽回去了，眼神暗淡下来。
王晓云没有追问，静静地等她。
肖玉玲呆呆地看着桌子，不知道是羞口，还是陷入回忆之中。沉默了一会儿，用柔弱的声音接着说：“还有张明华特别会来事，特别能缠人。”她说到这里，又停住了。停了一会儿，像是一边回忆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那时候，我怎么摧大为返校，大为就是不回来，我的心要碎了，精神简直是崩溃了，终日陷在痛苦之中。张明华看见我那种心情非常着急，后来他就整天围着我转，想方设法劝我，哄着我。我不吃饭，他给我买我平时喜欢吃的。我不爱说话，他搜肠刮肚地寻找高兴的话说给我听……总之，他把全身的力气都投到我身上了。他这热心肠感动了我，我觉得他对我真好，虽然我不大喜欢他，但看他对我那样虔诚。人嘛，就处的感情呗。
“可是一有人提起我的终身大事，或者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就觉得自己委屈，满心的不高兴。毕业后他提出结婚，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要黄吧，又处了那么长时间，造成很大影响，觉得为难；不黄吧，真不称心，看到他就不高兴。可是我妈我爸他们都同意呀。这桩婚事除了我之外，谁都愿意，我也就顺水推舟了。现在看来，苦的是我自己了。”
走廊上响起了铃声，下班了。王晓云对肖玉玲说：
“我今天午间不回家了，咱俩出去吃点饭，再继续聊。”
她们从会议室出来，走到处长室，王晓云推门进去：“李处长，我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来了，下午我晚来一会儿。”
“好。”处长忙着收拾写字台上的文件，没有抬头，顺口准了假。
她们来到园外楼大酒店，蹬上二楼，来到靠近落地窗的一个餐桌坐下。这里，透过明亮的大玻璃窗，隔着一道标致的铸铁栅栏，就是闻名东北三省的梅山公园，那里的花草树木青山绿水尽收眼底。王晓云点了菜，要的是饮料。
服务员端来了陈醋蜇头、沙拉土豆和两厅可口可乐、两厅雪碧。王晓云拉开易拉罐，递给肖玉玲：“咱俩先慢慢吃，边吃边唠。”她们刚吃两口凉菜，服务员又端来两个热菜，和桌面上的两个凉菜拼到一块儿，四个大盘子占去半个桌面。肖玉玲说：
“这么多菜，怎么能吃得了。”
“慢慢吃。我们俩好久没到一起了，好好唠唠，反正我请了假。”王晓云说着，挟了块鱼肉放到肖玉玲的小盘子里。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社会上，老同学最亲，感情最真挚，最朴素。不像在单位里，有时还要小心提防有人给领导打小报告，献谄言。老同学到一起直来直去，尽说大实话，可痛快了。”肖玉玲说着，喝了口可口可乐。
“就是嘛，说深了，说浅了，都没挑的。以后你下夜班或者轮休日，抽空常来会会。”王晓云说。
两位老同学吃着喝着，有说有笑。王晓云说：
“咱们再接着唠你和明华的事吧。从现在来看，你与明华结婚有点儿后悔了?”
“不是有点儿，而是很后悔，对我走过的这段路，不堪回顾，一旦想起过去，就抓心挠肝。”肖玉玲双手托着下巴，微闭着眼睛，脸上原来的笑容消逝得一干二净。
王晓云见她这样，不好再说下去。想劝劝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想把话题岔开，还没想好再生什么话题。正在心里琢磨着，又听她说：
“我，一步走错了，就错上加错啊!”肖玉玲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低沉的，痛心的，脸上一片阴沉。
“你也用不着这么伤感，明华还是有不少优点的。既然是夫妻了，就该多想他的长处。”王晓云放下筷子，看着肖玉玲的脸劝道。玲不吱声了，两行眼泪从脸蛋窜到餐桌上。王晓云看见了，慌忙地说：
“别这样，这么多人，叫人以为我们怎么的了。要克制点儿，事情都到这地步，难过有什么用呢。”
王晓云这话起作用了，肖玉玲渐渐地止住了泪水。两个姑娘都不说话了，静静地面对面地坐在讲究的餐桌两边。王晓云呷了口饮料，手把着易拉罐，像是在吃饭的样子。
沉闷了一会儿，肖玉玲喃喃地说：
“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向他诉说心中的郁闷，排排心中的苦恼。时间长了，话越来越多，觉得有个说知心话的，也挺好，道出了苦衷，心里觉得挺舒服，他就成了我排出痛苦的对象，心里一觉得闹得慌，就和他在一起聊。
“再后来，我和他说话就很随便了，他对我也无拘无束，有用的说，没用的话也说，觉得生活中有这么个伴也行，比别人更随便更近乎些。但是我打心眼里没想去和他处对象，他却把这看成是在处对象，向我流露爱，而且爱的很热烈。我呢，虽然不怎么太喜欢他，但是觉得这爱也挺温暖，隐隐约约有种享受感。当他在热爱我的时候，你说怪不怪，我心里也说不清楚那种滋味，觉得好新鲜，好玩儿。再到后来，他对我经常有爱抚动作，我就感到他像在抚摸我那颗受伤的心，有种宽慰的感觉。再后来，全班同学都公认我们是恋人，是他们羡慕的情侣。一直到毕业前夕，我一直处在忽忽悠悠的状态中，我心里明白他是我的恋人，但是自己还没有认可他是我的未婚夫，反正有人关爱就不孤单。”肖玉玲下意识地拿起易拉罐往嘴里倒可口可乐，可是倒不出来了。王晓云给她启开一厅雪碧送给她。她喝了一口继续说：“毕业后他提出与我结婚，我才感到问题的迫切性。说心里话，我确实不那么喜欢他。可是双方老人都同意，有什么办法，我就是这个命。结婚后，我越来越讨厌他，一看见他，我有什么高兴的事都高兴不起来，他成了我精神上的一个大包袱。我现在想，我要有孙悟空那本事，一个跟头翻出这个世界，我净身一个人有多好。”
“你是嫁给了一个不爱的人，所以就苦恼。”
“就是这么回事。”
“你深爱的人，却没有坚持到底。”
肖玉玲抬头看着王晓云，那眼光直直的，仿佛在说：“确实，确实。”然后她很快地收回了目光，懊悔地说：“我犯的错误，葬送了我一生的幸福。”
她抬眼看着王晓云：
“高大为常来信吗?”
“差不多每月一封。”王晓云说。
“他挺好吧。”
“挺好。两个姑娘眼睛望着窗外，都觉得心中有很多话，然而又不知道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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