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风云录 :见龙在田 第二十八节

这三人都是孩童，年纪看起来甚至比铁蛋都小不少，也就六七岁左右。铁蛋和李秀成心下奇怪，不知那四个人要对自己做什么。这时李秀成随即开口问道“敢问对面的几位大叔大爷，我弟兄二人出门远行途径贵宝地，不知因何事叨扰了诸位大大，能否让晚辈求个明白，也好揭开误会。”不想那四人就好似没听见，仍旧忙着手中的活计，李秀成还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又或者那四人觉得礼数不周，摆谱挑理，紧接着又恭恭敬敬地把话说了一遍，这时就见一个汉子总算有了反应，迈步走到李秀成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李秀成被打的猝不及防，半天回不过神来，那汉子又拿起一团脏兮兮的破布塞进他嘴里。

打完了那汉子指向铁蛋与另外三个孩童喝道“谁再要聒噪就割掉舌头！”说完又接着忙他的去了，铁蛋心中大奇，在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在看向李秀成，就见他的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心里亦是难过，只得轻声宽慰他。而就在此时，那四人中的一人开口对那磨刀的人道“老薛头，你那差不多了吧，赶紧宰羊，大家可都等着呢。”那叫老薛头的汉子听了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那汉子随后接着又吩咐另一人道“木勺子还愣的作甚，挑只好的过来下锅。”那叫木勺子的人则立刻来到铁蛋，李秀成和另三个孩童面前，目光不断打量着他们。被绑着带的五个人被他凝视的心中发毛，尤其是铁蛋，李秀成只觉得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并不是在看同类，反倒像是在挑选自家养的牲口一般。再结合刚才发令那人的话，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那汉子反复挑剔数遍，终于把目光落在了三个孩童中的一个女娃，上前一把揪过，狞笑道：“这口小羊又白又嫩，中午饱餐一顿，那是舒服得紧了。”另一名汉子道：“不错，男的娃娃留着明儿吃。”铁蛋骇然，万没想到这些汉子竟是要吃人。这时那汉子全然不顾女娃的哭喊挣扎，嗤的一声，撕破女娃的衣衫，随即又和上来一人人分别各自按住女娃的手臂腿脚，接着那叫老薛头的汉子拿着手中刚磨好的尖刀对着女娃的脖颈便要宰杀。

另一名汉子拿了一只盆子跟在后面，说：“羊血丢了可惜，煮一锅毛血旺，那才叫味美呢。”李秀成和另俩个孩童被这一幕吓得是魂飞魄散，特别是那两个孩童屎尿竟拉了一裤子。而此时的铁蛋亲眼见到这些人要做这伤天害理的行径，心里是又惊又惧，立时出言大声斥骂，想以此阻止，可看到这帮人眼中射出饥火，像是饿狼一般，咧着大嘴，目露凶光，牙齿闪闪发亮，神情甚是狰狞恐怖，这还哪里是人，这分明就是阴曹地府爬出的妖鬼，披着人皮的恶魔，心下知道面前的四人已是听不得人语了，但眼看那女娃就要被他们生吞活剐，在不想办法可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堵住嘴的李秀成突然踢了铁蛋一脚，见他回头忙用眼神示意，铁蛋顺着他眼光示意的方向，之见自己的包袱和家伙正放在离身边不远的墙角，想是自己的物件看着没甚的起眼，而且那帮人仅仅是为吃人来的，所幸对铁蛋身上携带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也未及详察便丢在一边，这反倒帮了兄弟俩的大忙。铁蛋，李秀成此刻心意相通，俩人的双脚相互使力一蹬，铁蛋则借着一蹬之力，顺势滚落到自己家伙所在之处。虽双手被捆，但指头还可动作。就见铁蛋背身用十指解开家伙上的裹布，轻轻把刀抽出寸许，然后向两手捆绑的绳索蹭去。铁蛋的家传长刀削金断玉，乃无上神兵利器，铁蛋只是蹭了一下，绳索就跟切豆腐似的断开。而此刻那四个人的注意力全在那女娃身上，对铁蛋的一系列动作都未察觉，直到铁蛋挣脱绳索，持刀在手，立在当场方才警醒。

四个汉子何曾能想到这半大不大的孩童的行头里竟会暗藏利刃，都是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毕竟对手只是个孩子而已。于是都没放在心上，先是放开了女娃，然后个个凶神恶煞的扑向铁蛋。而铁蛋毫不畏惧，自见了他们把出的这等恶行，他早已是怒火中烧，下手不留余地，只等那四人伸手抓向自己，再次使出斩字诀的断金式，瞬时削断了他们的手腕。四个汉子几乎同时惨叫一声，立时作鸟兽散。铁蛋也不追赶，见他们跑的远了，便赶紧给李秀成和那俩孩童松绑，又找了件破衣披在那已吓得麻木呆滞的女童身上。

兄弟俩死中得活，回想起刚才那四人要吃人的嘴脸此时都不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很是后怕，都出了一身的冷汗。李秀成这时则告诉铁蛋此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铁蛋亦是这么想的，便不再停留，与李秀成领着那三个孩子，速离了此地。一路上通过问询才知道三个孩子都是一个村的，于是兄弟二人便把这些孩子护送回家，他们的家人是千恩万谢并用自家的救命粮做了几个窝头非要兄弟俩带上，铁蛋和李秀成坚辞不受，但架不住孩子家人们的一番情谊，只得收下。忙完这一切这才继续按照自己的路线行进。

此时的铁蛋和李秀成已深入河南境内数百里，眼瞅着就要到了洛阳，但是在这之前有个所属治下的宜阳县，是去往洛阳的必经之地。眼看要到年关，此县的县令发下榜文，大意是为了帮助灾民度过年关，准备在衙门口开设粥厂舍粥五日。这宜阳县本就不大，加上身处灾区，能走动逃荒的都走了，剩下的也就是听天由命的挣扎度日罢了，官府从未管过他们的死活。可谁知这衙门口日头打西边出来，竟然要舍粥了，于是城中百姓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不光城里的，就连其他地方路过此地的逃荒灾民得了这信都全部掉头涌向宜阳。铁蛋和李秀成亦夹杂在这些灾民中间，这等好事岂能错过，便与灾民们一同进了城。

等哥俩来到县衙门口所设的粥厂一看，那里早已人满为患，少说也有七八百口子人，把粥厂围了个水泄不通。在看粥厂里面架着数口大锅，热气腾腾地冒着水气，不多时一股粮食特有的香味儿直钻鼻孔，众人一闻立时口水横流，急不可耐，队伍有了几分骚动。看守粥厂的衙役们赶紧维持秩序，而这时就见一位师爷模样的人走到一座特意搭好的高台上，先示意众人肃静，在等底下没了声音后，这才开口道“诸位乡亲父老，这段时日的大灾大难，想必大家受了不少的苦啊，期间也有人质问官府为何见死不救，也有人借此污蔑和诅咒朝廷，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大家想一想如果官府真的撒手不管，今日又何必设此粥厂呢，何况本县贫瘠，我们的父母官亦是每日为此茶饭不思，愁眉不展，一心要为百姓解倒悬之苦。这不，本县的周大人为了开这粥厂不仅自掏荷包，还让家中的几个姨太太变卖了首饰，并不顾丢官罢职的风险，连上了六道折子，冒死进谏本省巡抚大人才凑足开设粥厂之用度，所以众家百姓不要对朝廷不满，只要有像我们周大人这样大公无私的父母官在，天是塌不下来的！”说完看向台下的百姓一个个都没什么反应，只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几口煮粥的大锅，就盼着早些领粥吃喝。谁也不是傻子，本地百姓哪个不知这周知县是个什么货色，所以众人此刻都懒得理会师爷在此聒噪的这些废话。

铁蛋，李秀成虽不知这宜阳县的情况，但听了那师爷方才的言语，心中都是阵阵冷笑，这马屁拍的忒也明显了，要是天下所有官府衙门都把开几天粥厂当作救灾，那百姓们只怕早就饿死多时了。按照当时律法，各地遭灾所属地的各级府衙都必须架锅设粥厂安置百姓，灾情一日不退，舍粥一日不停，所以官家设粥厂属于硬性规定。然而这位周县令却把他这父母官的本职工作搞得好像立了多大恩德似的，而且就设区区五日，这便还要让师爷上来慷慨激昂一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师爷见台下没甚的动静，好不扫兴，边走下台边轻啐了口吐沫，暗骂了声“刁民”这时正在看锅的几个衙役见粥煮得差不多了，便问师爷是否开始舍粥，师爷听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便回了衙门复命。而这边粥厂，大锅一开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三班衙役既要维护秩序，又要添碗舍粥，这场面一时有些混乱。铁蛋，李秀成裹在人群里，见排队已是不灵了，生怕官家施舍有数误了吃喝，当即施展浑身解数在人流中闪转腾挪起来，好在铁蛋一身的本领，兄弟二人总算是挤进了人群前端，各自好不容易拿到了一碗粥和两个橡子面做的窝头，赶紧坐到一旁准备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