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春已凉忍冬以暖 第6章 痛心也就这千钧一发之际

恭禹洋又跑到隔壁和王福莲交代了几句什么，池墓春不知道，不过她看到王福莲那幅憎恨她的表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恭禹洋说了什么。

池墓春厌恶的看了一眼，踩着全是泥的鞋进了屋。

屋里很黑很暗，平时看上去拥挤不堪的小屋这一刻看起来空落不已，墓春没有开灯进了屋就径直倒在凉席上。

她想，如果妈妈还在的话，这个时候她一定会说：“赶快把脏衣服都换下来！”然后……然后还会听到她的咳嗽声。池墓春闭上眼睛，她已经能够适应黑暗。

墓春不知道就这样躺了多久，直到四肢发麻不能动弹她才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睛。费力的伸手去拉灯绳，啪的一声那灯闪了几下，发了一点红光，然后便坏了。

是啊，用了好几年的一盏四十瓦的白炽灯，也应该坏了，就像一个人活了六七十岁也应该死了。

灯尽油枯，风烛残影。

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池墓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天已经黑尽了。待双腿稍有知觉池墓春便摸，索着去找油灯。

顺便……顺便找一下妈妈的那块表。

池墓春在供奉财神的案板那里找到了香烛。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她找不到那油灯了，而且她记得家里很久都没有点灯了。以前黑的时候，周南可以抱着池墓春，告诉她别怕。可是现在不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墓春找到了一盒火柴，火柴有些受潮，擦了好几下才擦燃。终于，一根红色的短烛被墓春点亮。她用力握着蜡烛，跑到妈妈珍贵的红皮箱那里找出了那块手表。

手表是银白色的，看起来有点泛旧，在昏暗的烛光照耀下，发出点点的银白色光芒，依旧动人。

这块手表周南不常戴，墓春听妈妈说这块手表是她和爸爸结婚的时候爸爸送的，妈妈一直都把它视若珍宝。

池墓春依着烛光，努力的辨认时间……短时针指着九，长时针指着八。她又试着背了背口诀表，五八四十，嗯，那现在就是晚上的九点四十了。

怎么都这么晚了？墓春一惊，想起院子里还没赶回家的鸡鸭，想起厕所里还没有喂食的猪，顿时慌忙起来。她蹭的一下站起来，不顾黑，也不顾大雨，只顾着那些生命……

忙完墓春也顾不得看时间了，跑到院子里冲了冷水脸冷水脚便跑到被窝里窝着睡觉。很冷啊，墓春想。

最近真的是很多雨，总是把泥路弄的更糟糕，一下大雨就要滑很多的泥石堵住路。池墓春最讨厌的就是打雷了，不管是春天的雷还是夏天的雷，讨厌那种像是在咆哮的声音。

她烦躁的用棉花被捂住耳朵，努力不去听外面的声音，又觉得像是要被闷死，便一把掀开被子，披上衣服坐了起来。

没有灯光的夜晚，墓春想起妈妈说，外面很漂亮，有空一定会带着墓春出去看看。也像那些可爱的孩子一样，吃吃棉花糖，坐坐木马，和妈妈手牵手去大超市里买买东西。她又想起爸爸，爸爸总是可以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带着墓春到处转。

想着想着，嘴角轻轻的扬起，眼泪簌簌的掉。

她怕什么？她什么都不怕！她一个人也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坐木马，吃棉花糖，每件事情都会很快乐！

池墓春握住蜡烛，那一点光明在她的眼里闪闪烁烁，燃烧过后的蜡油滴在墓春的手心里痛的她啪的一下甩掉了蜡烛。

痛了就放手了不是吗？像是见了鬼一样，池墓春鞋都来不及穿一口气跑到大门口，一个雷就闪在她的面前。

红光晃的池墓春快要眼瞎，她颓然的倒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呜呜，咽咽的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要死吗？像出生一样？

肚子饿的发慌，脑袋一片昏沉。

池墓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最里层的衣服里费劲的掏出了那东西。

那是五天前那个干净瘦瘦高高的男孩子送的荔枝味棒，棒糖。墓春当时高兴的要死，她想把它送给母亲，可惜，再也送不出去了。

紧紧握着那糖果，池墓春想着那味道，嗯，那应该很甜吧？甜的腻喉咙。

就像是握住了光芒，握住了希望。也像是握住了爸爸妈妈的手。池墓春满足的闭上眼睛，靠着门边，陷入难得的美梦。

梦里爸爸亲了亲池墓春的额头，一家三口一起照了全家福，他们还一起在学校里上课，一起吃饭。想着想着墓春又觉得像极了真的，她轻轻唤了一声：“妈……”

“还不醒！你想死在这里？！”耳边突然传来比雷更大的声音，池墓春猛的一惊，睁开眼睛。又一下子被尹迪南推，倒在地上，她呆滞的看着尹迪南。

尹迪南双手叉腰站在门边，外面闪电的光把尹迪南照的若隐若.现，黑白红三张脸不停的在池墓春眼前切换，她微微愣了神。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起来！”尹迪南冲着池墓春又怒吼了一句。

“你……干什么？”池墓春回过神来，扶着门框从地上爬起来，有点害怕的看着尹迪南。

“我来干什么？”尹迪南冷哼一句：“我再不来你特么就死在这里了信不信！！”他暴了一句粗口，说脏话的原因大概和他的家庭有关。

黑暗中池墓春似乎也能够感受到尹迪南对她鄙夷的神情，是的，他爱干净。连墓春倒在地上他都不愿意扶上一把，他就是这么的冷血无情。

可是……可是是他推，倒她的啊。

亏得池墓春还很感激五天前尹迪南不顾王福莲的怒骂，冒着大雨，牵着池墓春去找村长，那种让墓春产生觉得尹迪南很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吃了shi一样。

墓春没再说什么，闻着里面传出来的焦臭味，才知道是之前被墓春扔掉的蜡烛倒了烧到一件衣服。墓春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尹迪南也是帮了池墓春的忙，往大了点说，也算是救了一条命。

可这年头不流行以身相许。

“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外面好大雨……”池墓春还是尽量好脾气的说话，声音给降到最低。

“你自己这么大人了为什么总是不小心，你天生笨吗？！”尹迪南骂着走了进来，可看见到处都是脏兮兮的之后，也没好坐下。

池墓春被尹迪南骂的很不爽，毕竟她真的不笨，学校里考试她一直是第一。

只不过……

只不过想的事情多了，脑袋就变迟钝了。

“很大雨……”池墓春又重复了一句。尹迪南知道池墓春什么意思，不就是问他大晚上为什么会跑过来不怕王福莲骂么？

想到这里，尹迪南一如既往的翘起嘴角。

“我知道。你以为我想来么？我女乃女乃叫我过来的……”

墓春想到村长走之前对王福莲的交代，理解的点了点头。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墓春发自内心的感谢。

“谢什么谢？！一个笨的要死的丫头！”尹迪南咒骂道：“你自己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啊，别总是大半夜的让我往这儿跑，我都不知道被我女乃女乃骂过多少次了！”他不满的说，语气里都能够感受到火药炸街的味道。

等等？！总是？！……

似乎是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尹迪南吞了吞口水，又赶紧说道：“不就是一个人过么？你怕什么怕？这么冷不回被窝里睡觉跑到这里来，大半夜冻死你也活该！”然后他顿了顿，看了看池墓春的脸色，没发现什么异样，便继续说道：“你家不是有电么？怎么没开灯？乌漆麻黑的。”

“灯坏了……”那是唯一的一盏灯，池墓春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好委屈，憋不住，眼泪像是洪水决堤了一样，簌簌的就往下掉。

“诶诶你怎么又哭了？！”尹迪南听见池墓春抽，泣的声音，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他讨厌别人哭，因为他不会哄。

“谁叫你欺负我？！”以前周南还在的时候，隔壁王福莲就各种欺，压。现在周南死了，难道他们要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吗？

“啊？！我没有啊！”尹迪南慌张的神色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的到。“今天可是我救的你呢！要不是我你房子都烧了！哎呀……你也别哭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走开！”可能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让别人看到了自己脆弱的一面，池墓春有些恼火了。

“我……”

“你走开！”池墓春还是不管不顾大吼，吼叫的声音与雷声重叠在一起。

“好吧。”尹迪南低下头，有些丧气的说。他缓缓的走到门外，雨依旧很大，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拉的通直一条线，看上去就像是一道帘子。尹迪南无心看这些，末了，尹迪南还是忍不住开口：“阿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语叫做弱肉强食？你……自己好好想吧，也许照顾不好自己，周老师泉下也不会安宁的！”尹迪南说完，冲进大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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