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传 夏飞扬手记（番外）

我只是依稀知道，自己擅自离开过山庄。而当我回来之后，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往后我听过的最多的话，莫过于“殿下，你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殿下，这可不像你呀！”“你该不会其实是哪只妖怪变幻的非完全体吧？”这些问话让我困惑不已，大家怀念和需要的都是以前那个妖太子，那我将何去何从？想来，那个太子是个聪明人，他想罢工了，就费尽心机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留下茫茫然的我在此顶包。可我，只想说，我不是夏飞扬，只是一个没有过往的人，请不要再这样称呼我。

母后驱使毒人冲锋陷阵时，会问我有没有什么意见，我将顺从的话答了千万遍，每次都恭恭敬敬，只要她高兴。可每次听到我的答案，她都会拉下脸来。久而久之，我明白了，她期待的并不是我的回答。以前的夏飞扬大概会和她争个竭嘶底里，而我，只会说：“是，我马上去办。”

“你居然会主动请缨，这真出乎本宫意料。要知道，你以往满口义气道德，最是让本宫难办。”母后是这么说的。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这是太子的职责。

“若是现在放你回凡间，你可乐意？”

我心里的疑惑更甚：“为什么要去凡间？有任务？”

母后却是仰天大笑，看上去气得不轻：“好一个衷心乖巧的臂膀，好一个气性全无的儿子！罢了，你只不过是他的躯壳……退下吧，去履行你的‘职责’！”

“……是。”

我以为，只有黑暗肮脏的过往才会让人不想提及，可天知道我近乎疯狂地想摆脱过去那个磊落的自己。

因为他的存在，我惶恐着。

我又见到了云珠，顺便把她拉过来当个伴儿。终于有人不会成天在我面前提以前的夏飞扬，这样很好，很清静。是以，后来母后再次问我留不留云珠时，我说，放过她吧。这是唯一一次，母后对我的答案露出满意的笑容。

可我还是有一部分时间真正地清醒着。这时候，往事的片段在脑海中冒出来，鬼界，灵都，昭阳殿……我才记起，自己正在做什么、应当做什么。

而这些记忆碎片无一例外地映照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我想见那个人，我想见她，但这种想法是禁忌。母后对她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兴趣，我决不能再火上浇油。

我知道自己将要完全失去本心，变成另外一个人，所以，和母后的这盘棋必须快点下完。这是对她的抗争，也是对我自己的抗争。而云珠心思细腻，行事果决，我便拜托她时刻提醒我，一味顺从母后非吾本意。

当我成功瞒过母后，在毒药里掺了东西的时候，这局棋就已经赢了一半。然而，为了赢另一半，我还要采取更加过激的手段，以博取母后的信任为先。突然不想让云珠参与进来了，人们已经习惯将“夏飞扬”三个字和罪恶联系在一起，我的灵魂终要堕入黑暗，可云珠还有大好的年华。只是没想到，这死心眼的丫头不听我劝，还告诉我“这事没得商量”，果然女人难缠，好声好气商量还不如挥扫把送客。

有时会连红莲三十六式都记不牢，云珠便将我拉到演武场上，说是要“激发我求生的本能”，然后“身体会帮我记住剑招”。其他奇奇怪怪的法术也是同理。可这个办法收效甚微，多数情况下是我单方面地逃，她单方面地追。后来我躲遍了灵雀山庄的各个角落。不过她总能在柴房、水缸和床底这三处找到我，因为我每次都不记得自己已经躲过这里，每次都觉得这三个地方好藏人。

云珠会弹琴，声音如风吹玉振，那指法也似曾相识。我好奇去问出处，她似不愿多说，只提了“天族”二字。我好像见到了故人一般。于是我以箫声和之，兴之所至，扔下笛子舞剑。我们发现剑法也有独特的韵律，能随音节音调起伏，甚是奇妙，于是发明了“琴箫记武法”，无论多么复杂的招数都能用曲谱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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