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传 往事，却问渔郎相忆否？

夏小飞扬手里拿了个风车跑来跑去，那风车转的欢快，正像边上拍手的女孩子们那么开心。

“扑哧！”一声轻笑落在身后，“你怎么喜欢玩女孩子的玩意儿！”

“谁说我喜欢玩！”夏小飞扬涨红了脸，微愠地替自己辩解，“我们妖族大多数是女孩子。”

“走，我带你去捉鱼玩弹弓！”不理会他的窘迫，许小凌冰拉起他就走，湖面上映出她大大的笑颜，衣带随着风儿轻舞飞扬，“你成天和女孩子混在一起，岂不是成了女儿国国王？”

夏小飞扬瞪着眼睛看了她半晌，“哼”一声不答话。

许小凌冰也不在意，眼珠子一转，让他在原地等一下，过了一会儿后，竟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坛子酒，弯了眉眼，凑近坛口一嗅。

“你你你……”飞扬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小鬼怎么能喝酒？”

“嘘！别嚷嚷！”凌冰捂住他的嘴，“你想做大侠吗？爹爹说，大侠们都喜欢这么灌自己，脖子一仰，整坛酒就喝光了。”说完还有模有样地给他动作示范。

夏飞扬半信半疑：“那这酒一定很不错了，你先给我尝一口！”

“只许一口哈！”凌冰很不舍地把坛子递给他，伸脖子仔细盯着看，好像能看出好不好喝似的，又生怕他多喝了去。没想到飞扬一口灌下去，登时呛得小脸通红，眼泪哗哗直掉。

难道是喝的方式不对？明明应该很好喝的啊！凌冰抱过坛子，也猛饮了一口，咂吧几下嘴，感觉味道怪怪的，脑袋里迷迷瞪瞪的，热死了。她拍了拍热腾腾的包子脸，顺势倒在草地上，只一会儿，上下眼皮就不听使唤地一碰，又一碰。

“唔……不能睡，妈妈说懒孩子不是好孩子……”她咕哝着。头顶上的杜鹃花迎着风儿摇啊摇，好像要去追天上的霞光，可是霞光比她的小脸也红不了多少。

迷迷糊糊中，飞扬在耳边轻轻哼起一首歌，声音悠悠长长，唱得人好像天上的云一样要飘起来。

天悠悠，水悠悠，丹桂无声曲中稠。

寸寸心，丝丝柳，梦中笑语醒时忧。

千山雪，万里风，借尔苍驹再回眸。

蔷园远，雪海长，洗尽相思泪始休。

记忆里好像有个女人也对她哼过，一遍又一遍重复，声音很让她怀念，她却一时想不起那是谁。

过了几天，飞扬神神秘秘地把她叫出来，摊开右手中的雕花簪子给她看：“这是我要送给白驹姐姐的拜师礼。我要跟她学功夫！”

凌冰望着那个少年，知道他没摊出的左手上，满是雕簪子时留下的刮痕。“你母后教你的功夫不好吗？”她柳眉轻颦。

“母后说，我底子太弱，驾驭不了灵雀山庄的上乘武功。听说同辈兄弟姐妹里，就属白驹姐姐最厉害了，我想跟她学一招半式，证明我一点都不弱！”飞扬信誓旦旦，好像白驹已经教了他绝世神功一样。

彼时的凌冰，尚未懂得少年萌动的嫉妒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飞扬提到白驹的那种神情，她一见就感到无比的艳羡与忧虑。于是性格好动的凌冰，终于每天跟在剑术师父后面舞刀弄枪了。家里人叹息：“这么个女娃，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是飞扬还懂事一点。”

凌冰很不服气，觉得夏飞扬就会在大人面前装乖，挥舞小拳头追着飞扬满世界跑。

许城哈哈笑：“还是一对很有活力的娃娃。”

夏飞扬骗了凌冰做跟班，整天不务正业。他跟隔壁的痴怨鬼“决斗”，小小个儿剑都拔不出来，人家许凌冰却一弹弓就打在痴怨鬼的帽子上，打碎了一颗宝石珠子。痴怨鬼恼怒，作势要报仇，凌冰和飞扬撒丫子就跑，正巧跑到凌冰做的“绊马索”之处，前面两个一跳就过去了，只有痴怨鬼被绊了个狗吃屎。痴怨鬼哭着要去告状，许凌冰这回傻了眼，就怕她爹教训她。

夏飞扬嘴一努手一抄，对痴怨鬼道：“又不是我们绊的你，你自己跑到绳子上还赖我们？”又施展威逼利诱的本事，循循善诱，“我们都跳过去了，就你笨得摔一跤，说出去大家都笑话你，太丢人了。依我说，你偷偷把眼泪擦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痴怨鬼被他忽悠得满脑子乱了，又怕大家笑话，又有好吃的诱惑，于是乖乖答应不告状。当时凌冰满怀感激，觉得这个护着她的大哥没白认，但更加确定了夏飞扬就是一匹及其腹黑，却朝大人猛摇尾巴装可爱的狼。

岁月如梭，玄梦办完鬼界的事，召飞扬回家了。

飞扬牵着马，在阴阳交界“嘚嘚”走了两圈，希望再看一看他的小玩伴。

“飞扬哥哥！”一道火红的身影从门里飞奔而来，凌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赶上了。眼前有点发黑，她拉住他的衣袖，弯下腰去喘息。

夏飞扬疼惜地帮她拍了拍背。

“你要走了吗？你师父会好好照顾你吧？”凌冰眼中满是不舍，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夏飞扬忙道：“哭什么，又不是再也不见面了。”谁知对面的女孩哭得更凶了。怎么还在哭呢？他无奈地抓抓头，只得伸手来给她擦，“再过三四年就及笄了，还是这么爱哭的丫头！”

“呜呜……我有预感，以后再见，我们就会‘对面相逢也不识’了……”

“胡说，我一定会认出你，并提醒你我是谁的。”夏飞扬忽然拉住自己的嘴角，做了个大大的扭曲的鬼脸。“看热（这）里！”

“你在说什么啊？”凌冰一脸嗔怪地拿下他的手，咧了咧嘴角：“那，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变成唐三藏了！”

夏飞扬一愣，摸了摸她的鬈发，道：“我会练好功夫，一定记着不要哭了！”

凌冰目送他离去，眼角的泪花又一次压不住了。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变成御弟哥哥路过宝方。那时你若还是这么弱弱的样子，我就替你做女儿国国王，你就乖乖地做我的王后吧。

数年之后，在灵都教室里，她只有十七年的记忆；而风姿卓越的夏先生，也不再是弱弱的小屁孩。

他看着那女孩熟悉的面孔，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当初玄梦去鬼界，毒杀凌冰的生母，撮合她父亲和水谣，害她在不久后失忆，这一切动作，飞扬回妖界许久之后才知晓。那时所有人对母后畏服膜拜，对他这个太子也大呼忠心。可众人眼中的惶恐恭敬，只会让他极度难堪。这妖君的位子，是靠一群疯子对旁人的加害坐稳的，而疯子头还是生养他的母后。多么可笑。

不料在这又遇上你，那么你的过去和将来，就让我来操心。愿我余生，能等来一瞬间，你记起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较真时的样子。

思及此，飞扬下巴一抬，自我介绍：“本先生叫夏飞扬，神采飞扬的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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