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离人歌 第二十章

日子过得总是快得很，本就不远的婚期眼瞅着就到了。莫府的门前早早地挂起了红绸，新娘的身份不高，对明单的诸人来说，新郎的身份更不高，因为无官无职，又是刚刚回了明单，但是莫府门前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当然，他们所给的，是莫家家主，那个卑贱的妖的“面子”，即使他们心里再不屑，对于可预知天命的司命，他们仍有所忌惮。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人，即使不能交好，也不可交恶。

莲星早在婚期定下之时就离了莫府，离莫府不远的小别院用以充作她的“娘家”。此刻，在这临时被当作莲星闺房的屋子里，只有青芡与莲星两人在这。

嫁衣呵！青芡的指尖描摹着床上鲜红嫁衣的花纹，唇角的弧度缓缓勾起。

这样美丽的东西，她一生求而不得的东西，居然被她手中的小小棋子如此轻易的得到，真是讽刺。

“莲星，有人肯为你做到这地步，可开心。”青芡收回放在嫁衣上的目光，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主人可开心?”莲星亦回眸，她不知道主人为何要这样问，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主人而已，开不开心，应该是她要问主人的。

青芡勾唇一笑，“开心，自然是开心的。”

这样回答着，心中却有些恍惚，她真的开心么，她这样问自己。开心的，应该要开心的，一切比她预划的还要好不是吗?

可是，她不甘心，她嫉妒，发疯地嫉妒，她曾经的全心全意竟连个小计谋都比不上。

“安心待嫁吧，然后留在莫府，你，与他。”失神只是一瞬间的事，青芡很快敛了眼中情绪。

她不是早就知晓了么，再不甘心又有什么意义，她不能后悔的。

“我知道了。”莲星应到，留在莫府，是她所要的，也是她所希望的。

红妆十里，花轿的队伍走过所有的大街小巷，高头大马上，莫玮面容依旧冷峻，而眸中的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和缓，与喜悦。

他不在乎一切，唯有身后花轿中人儿，他不介意他人的想法，只是，很努力的，给他所爱的人他能给的一切。

新娘入了洞房，面容依旧成谜，这只蛇妖在明单已是神秘的代名词，无数人想要一睹真容，却都无疾而终。

而其中，更有今日来莫府的沁缘公主慕容芷。

慕容芷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新人，可其他的她什么也不能做，虽说皇兄解了她的禁足，可在她今日来时，皇兄可是警告过她的。所以她就算心里再不甘心也不能做什么。

慕容芷眼睛里有些酸涩，强忍着才没有掉下眼泪。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来莫府，难道只是为了证明，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无理取闹，莫玮，没有一丝一点的在意过她。

觥筹交错，醉了一众人。

“我该多谢你的。”酒终人散，莫玮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了青芡的面前。

不知道她当初为何劝解了莲星，对他却又说那样的话，但不管怎样，她帮了他，他就必要记那份情。

“我说了，我没想帮你，也不愿帮你。”青芡垂着头，掌间的茶盏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只是，可怜她罢了，那只小蛇妖，可像极了母亲。”青芡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口中低低地道，低到莫玮也听不清，“永远，心里只有一个人。”

青芡抬头，眼前的人陌生的她都有些认不出了，“我会要回来的，代价。”

莫玮点头，“自然，若有要求，告诉我便是，无论什么，只要我能做到。”

莫家，也可以，莫玮在心中加到。

他一直都不觉得青芡回到莫家只是为了她母亲的一个主母，这并不值得。可以说莫家便是杀死她母亲的凶手，对于爱恨那么强烈的妖怎会“以怨报德”呢？

所以，莫玮更相信的是，青芡只是为了莫家的灭亡而来。

也许，莫家失去了预言者迟早也会灭亡，但青芡想要的也许是希望之后更加惨烈的绝望。

“别那么聪明，不知结果对你会好点，相信我。”青芡轻笑，似乎是察觉莫玮心中所想。

她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自作聪明，就算是真的如莫玮所说的，可她也绝不屑去寻他的，帮助。

莫玮，一样是只能被她抓在手里的棋子，没有资格说给予她帮助。

“不要忘了，你是莫家人。”如果我为毁灭而来，你也是我报复的对象。

“我相信你会知道如何选择对你来说才是最有益的。”莫玮不在意青芡她言语中的锋芒，他并不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但他就算是感谢她，也不会将自己放得太低，对他来说，他有任性的资本。

毕竟，作为青城王的慕容祁也奈何不得他。

果然，人类就是这么自傲，不服管教的刺猬，该要好好拔掉身上的刺才好。

“入你的洞房去吧，别让新娘久等，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质咄。”青芡懒得再与莫玮打什么口水战，她烦了。

她从来都不喜欢多费唇舌，对于那些桀骜不驯的人，说再多的话都没有用。高高地俯视着，将他们践踏到泥里，那么才有与他们商议的资本。

“为何不答应他?有他的帮助，你的路会好走很多。”

莫玮走出了房屋，一直静默不语的雪亦开了口。

他淡淡地看着青芡，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他越来越不懂她了，明明对他说，取回莫家，让母亲安一生所愿，让手中染上她母亲血的人得到来自她的报复。可是，他完全不知道她如今究竟在做什么。

他的女孩，已经瞒了他太多的东西。

“雪亦，你该知道的，他姓莫。”

青芡将手中已经凉透的茶盏稳稳地搁置在桌边，一声脆响，惊了一灯烛光。

“莫玮，我可以利用，压榨，却不会交易。那只小蛇妖只因她是妖，而不是为了让莫玮欠我的人情。我知你一向不喜人间，算算我们也来了莫府大半年了，你不耐情有可原。不过我却急不来，我不喜欢仓促。”

“那么，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人界，他的确不喜，但为了她，他也跟了来，除了是因为他不放心她以外，他更知道，她也不喜欢这里。

他不愿意让她一个人在厌恶的地方独自一人。

“当日在鬼医的小筑，你说是为了母亲，让世人承认她的存在，以伤害过她的人的血来祭奠。可是，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干什么?”

雪亦情绪有些失控，这一日日的事情，看起来与青芡毫无相干，可是总是丝丝缕缕地牵扯着以前的事，他不愿意相信这与青芡有关，却忍不住去猜测。

尤其，尤其是今日无意看见了莲星的面容。

那么相似，他绝不相信是无意的，更何况从不喜留意他人之事的青芡竟出了手。

青芡抬头，凉凉地看着他，眼中尽是沉寂的死气，“我一直都是在做同一件事，从没有改变初衷。但我既回了青城，那曾经的事情我就一定会知道，无论是什么途径。”

“慕容祈，慕容熙，慕容芷，楚熙，莫玮，他们一个个的，参与着曾经的一切，那么如今当然都要回来。”

我从未改变初衷，一直以来，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只是不同的是，我并非全为了母亲。

当年的事情太多，多到我都有些记不清，我为了很多事后悔，所以我想要重新一次，让所有的角色都重新上场，由我，来主宰这一场戏剧的走向。

当然，已变的结局不好更改，那么，毁掉好了。

“你答应过我的，不再去寻找以前。”此刻在他眼前的青芡让他心惊，她不过双十年华，且不说妖，就是在人界，也只是一个少女而已，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背负的太多。

他有些心乱，她，还想活着么？

“雪亦，你该明白的，这不可能。”青芡莫名地有些烦躁，雪亦……他一直都待她很好，她也不想骗他的，可是他太单纯，单纯的不谙世事。

她以前做得一直很好的，可是，现在却一点也提不起劲来了。

“母亲只是沙千千的母亲，而不是青芡的，我，怎么能忘记呢。”

“雪亦，去灵山找鬼医吧，我临来青城前曾向他要过一点东西，时隔这么久，我相信他已经准备好了，你去帮我取来吧。”青芡缓缓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待你回来后，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会告诉你的，我本就没想过要瞒着你。只是若你知道了，定会拦着我的，我并不想与你争执，为了这无所谓的一条命。

你会知道的，鬼医会告诉你，但是，你就不必回来了。

屋外的天空还是那么冷，积了几日的雪扫在墙角堆了厚厚一层。

呵，还在下雪呢，不知道脆弱的人类还能撑的了几时。她该去一趟王宫，去见一见慕容祈。她这个司命也不好什么都不作为，尽管晚了些，但她还是说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