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剑 第七十章 善变的女人

“走官道！”

“走官道？”芸儿万万不料玄引竟然在小路岔口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不是送死吗？”

夜色中，玄引凝望路口，胸有成竹道：“小路难行，何况锦衣卫可能已经发现我们进入小路的足迹，趁现在还未追上我们变道能加快脚程，脱离险境。”

“锦衣卫很快会知明白从我身上搜到的藏宝图是假的！一旦进入官道我们的行动就完全暴露于朝廷的视野之中，早晚会被抓住！”

玄引却道：“抢到的东西很多人都以为是真的，相反如果这个东西是你送出去的他们或许会怀疑，所以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弄明白！”

果然没有猜错，锦衣卫并未走官道，一路上没有发现新鲜的马蹄印。这官道宽敞好走，锦衣卫要是走官道早已经超前，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可眼下都是旧迹。

这时候已是大半夜，芸儿在地上猫了半天，爬起来拍拍手，面色凝重对玄引道：“看来你说得没错！”

玄引道：“快上马吧！”

两个人跳上马背踩着星辰余辉飞奔，却不知要行往何处。

玄引一路上冷着一张脸，马却行得极快，芸儿感到异常奇怪，玄引却不停挥动马鞭，似乎这马与他有仇一般。芸儿眼看就要落下，叫了玄引数声，玄引却也没听见一般，芸儿终于被落下。

官道虽然好走，可玄引终究还是担心，索性又改走了小路。

小路确实不好走，视野并不开阔，颠簸自不用说，道路两边的树枝扫过马背，马儿疯了一般猛窜。

突然，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玄引这才恍然惊醒，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手却情不自禁拉住马缰，马儿狂嘶一声停下来，玄引楞了半天才发现芸儿不见了。

“芸儿！芸儿！”

我怎么这么大意！懊悔之时，玄引急忙调转马头便沿路返回，马儿疾驰如飞，玄引这才感到两边的树木拍打在脸上是何等疼痛。都怪自己想着师傅失踪一事，竟然将一个大活人丢了！

沿途叫喊数声，却毫无回应，找了半柱香的功夫却也没有发现芸儿的踪影。此刻真担心芸儿落入锦衣卫之手，倘若锦衣卫一旦发现藏宝图是假的，必会用尽一切手段逼迫芸儿就范，但依照芸儿的秉性，恐怕宁死不从。

这半个时辰过去，一路却不见芸儿踪影，路上也没有其他马蹄印：看来芸儿并未返回！

玄引如梦初醒，即刻打马返回。这一次他走得很慢，慢得能听见夜风，也只有这样才能发现之前的遗漏。

可雨后的夜空实在是太安静，除了夜风这世界根本感觉不到有活物存在。这小路两边树木茂盛，树枝上的雨露不时滴落，很快衣服已经湿了一半，玄引哪顾得上这些。

说不定芸儿已遭遇埋伏！可现在搜索速度太慢，何时才能找到芸儿。

正在这时，马儿突然嘶鸣一声，刹那间玄阴心已提到嗓子眼，以为遭遇了埋伏，不想马儿却自顾朝着一条黝黑的岔路奔了进去。片刻后这欢腾的马儿才停下来，玄引这才看到对面林中深处也有一匹马，只不过那匹马马鞍山什么也没有。

这马看到同伴到来也回应了一声，再说马儿身体健硕一看便知是官家的马，自然是芸儿之前从锦衣卫牵走的马，可此时芸儿如何消失不见？玄引慌忙四顾，却也没发现踪迹，便喊了数声。玄引一边喊一边捕捉芸儿的回应，突然一阵破空之声瞬间袭击而来。玄引听得出这是暗器的声音，而且这暗器直逼自己的天灵。

怎敢怠慢，这黑暗之中要判断一枚暗器的方向若非是绝顶高手自是难上加难，此刻也只能考验听觉是否灵敏，不过玄引却不愿吃这亏，倘若这暗器连环发出判断起来自然不容易，况且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何必庸人自扰。这暗器逼近之时，玄引手中的剑也出了鞘，剑出鞘的刹那一道剑光闪出，周身的树木恍然震颤，自然是被这强大的剑气袭击而至，那暗器也在刹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引宝剑回鞘生气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芸儿也突然觉得无趣，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没好气道：“怎么？担心我了？”

看到芸儿好端端出现在这里，看来这突然失踪本就是她的主意，不禁一阵气恼：“哼！我才不担心你！我是担心藏宝图落入歹人之手？”

芸儿见玄引说得如此轻松，气急道：“你说的是真的？”

“莫非你能证明我说的是假的？”

芸儿无话可说，想了半天道：“你刚才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在树上？”

玄引摇摇头道：“我真不知道你会躲在树上朝我放暗器！”

芸儿走过来道：“喂？你生气了？”

“没有！”

“少来了，你一定生气了！”

原本玄引确实有些生气，这生死关头芸儿却耍起脾气来，这实在有些不可理喻，可是此时芸儿的调皮捣蛋却让玄引有些无法招架。

“可你这一招是杀人的力道，莫非我也是你的敌人？”

芸儿咯咯笑道：“你真的生气了——小气鬼，几片树叶而已，凭你的武功能难倒你吗？”

“你！”玄引气得瞪眼，却无奈于芸儿挽着自己的胳膊撒娇，只好作罢，“行了！赶路吧！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不跟紧！”

“你还好意思说！我叫你等我你又不理我，所以我不走了！可是呢有些人又到处找我——”

“你是说你知道我在找你？”玄引这一回更生气，“你却不叫我？”

芸儿双手叉腰不快道：“喂？我们可是一起逃出来的，怎么说也是同甘苦共患难过，怎么一出牢门你就不管我死活了？既然要分道扬镳，你找不找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不要叫你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玄引无从解释，可心里确实不是这般想的。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现在乾坤剑在手怎么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何必牵扯什么藏宝图自找麻烦——我还真是瞎了眼，竟然傻到将秦家风雷杖传授给你这忘恩负义的人！”

“你——”玄引再也无话可说，不过看芸儿十分认真，便明白过来，“你是在生我的气吧！”

“哼！我为什么生你的气？”芸儿转过身跳上马背就走，“你的任务是逃命，我的任务是保护藏宝图，本就不相干！我们各走各的，谁也不妨碍谁，有什么不好吗！”

玄引还没来得及搭上话，芸儿的马已经奔上大路，玄引只好跳上马背追上去。

这一回看起来芸儿确实很生气，玄引快马加鞭赶了一个时辰才追上芸儿。这时候天已经亮了，东边的山巅开始泛红，芸儿的马慢了下来，这才让玄引赶上。

两匹马并排在山坡之上，对面是远山，红日已经从山巅上露出了半张脸。

芸儿道：“我很久没有这样看过日出了。”

“你是在等我吧？”

芸儿转过一张生气的脸，在玄引脸上盯了很久才道：“要不是为了看日出我绝不会让你追到！”

玄引凝望红日道：“若不是为了看日出我也绝不追你！”

“不知道是谁，追了我半夜！”

“那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罢了！”

“别狡辩了，你倒是说说昨晚我叫你你为什么不回答，你究竟在想什么？”

玄引抽回目光，突然失落起来：“师傅将我从炼狱救出，教我本领，传我处世之道，可最后他死了我却连他身体都没找到！”

“原来你是在为这事耿耿于怀！”

“不错。”

“可是你不是回破庙找过吗，并没见到师傅，说不定他确实没死！”

“你认为中了唐门十余种至毒暗器的人还能活命？再说师傅之前已经中了赵无极的毒，虽然梅三针出手，可中毒太深，余毒难解，发作也是早晚的事。师傅如此着急刺杀龙啸天，恐怕已经料到自己时日不多，才会出此下策！”

“可是什么人会对师傅的遗体感兴趣？”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更奇怪的是为什么破庙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锦衣卫说在破庙中发现了我，可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在雨中被人袭击的，如果袭击我的人和掳走我的人是两拨人，那一定是另一拨人带走了师傅的遗体。究竟会是什么人，为什么没有带走我，为什么要扫除破庙的痕迹？”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弄清楚这件事情？”

“藏宝图在你身上，锦衣卫不会放过你，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只是担心——”玄引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倒是更为担心起来。

“担心什么？”

“师傅曾是天玄山庄杀手，树敌太多，我担心他的仇家在他有生之年杀不了他而在他死后对他的遗体不敬！”

芸儿点点头道：“但敢在锦衣卫活动范围内出现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说不定是霹雳堂的人——师傅杀了龙啸天，霹雳堂——难道是报仇？！”

玄引顿时如梦初醒，要是师傅落入霹雳堂，必定尸骨无存：“不，师傅一定在霹雳堂。”

说罢玄引打马就要走，芸儿立即喝止住：“你冷静想一想，如果真是霹雳堂带走了师傅，为什么会留下你还有那乾坤剑！”

“对，他们一定会杀了我，拿走乾坤剑。”

可乾坤剑还在自己手中：“难道带走师傅的人目的根本不是乾坤剑？”

“看来带走师傅的人并不愿意见到你，如此我们留下也是徒劳，眼下还是逃命要紧。”

玄引也不再说下去。

调转马头，两匹马朝林间小道飞驰而去。

此刻已经快到正午了，两人的肚子也已经空空如也，最后在镇子一家冷清的客栈停了下来。

阁楼上两人相对而坐，却相对沉迷。

玄引虽然没有力气，却也想弄个明白，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芸儿低着头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玄引想了想，道，“也不知子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卜鹰若是知道师傅已死必定定会怪我！”

“可这并不是你的错。”

“若不是师傅为了救我，也不会丢掉性命！”玄引一脸惆怅，一把抓过酒坛，满满倒上一碗，一饮而尽。

芸儿看到玄引这副状态，心里燃气的火苗似乎快要熄灭：“你不想对付天玄山庄了么？”

“以前有师傅在，我似乎不用考虑太多，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起来你害怕了！”芸儿苦笑一下，“可惜逍遥子名震天下，没想到却是这个结局，就连徒弟也是窝囊废！”

“我是窝囊，娘为了我委身禽兽，紫嫣为我遭受杖刑，秦娘因为丢命，师傅为救我......”又一碗烈酒下肚，人已经失魂落魄。

“看来我必须走了。”

玄引异常惊讶，痴痴望着芸儿，芸儿却是一脸失望：“如今的你斗志全无，还有乾坤剑在身边，很快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我有我的使命，也不想被你牵连！恕不能奉陪！”

芸儿说完，一展披风，抓过桌上的剑转身就往楼下走。

“你要去哪里？”

“天涯。”芸儿背对玄引而立，冷峻到了极点，“今生你我无缘，恐怕也不必再见！”

“你可以毁掉藏宝图。”

“毁掉？”芸儿苦笑一下，突然握紧手中的剑，想到自己家族为藏宝图所付出的一切，摇了摇头，“你太让我失望了。”

倒满一碗酒，一口灌下，芸儿却再没有回头。

阁楼可见楼下的道路，此刻马上芸儿的抬头痴痴忘了玄引一眼，可玄引却依旧喝自己的酒，芸儿终于彻底绝望，狠狠朝马腚子挥下一鞭，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