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剑 第六章 佳人受刑

希总管自然知道这两个贱奴一旦拉上来必是死路一条，平日在王府他自然也是见惯了这些命如蝼蚁般的奴隶，本是对这奴隶死活毫无兴趣，然而王府终究与天玄山庄不一样，他倒是想看看奴隶在江湖人手里的死法。

此时听到护卫几声呵斥后，便是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系总管闭上眼睛也能想象这两个奴隶必然是披头散发满身血痕步履蹒跚。果然，待羽公子引希总管刚出聚英堂，便看到两个护卫正押着两个浑身补丁蓬头垢面的奴隶进来，这两个奴隶双脚裸露，血迹斑驳，脚螺已然上了拇指粗的锁链，双手反捆在背，整张脸埋在蓬乱的发丛中，哪里看得清面目，不难从被血迹凝结的头发判断出那张脸的惨状。

冷童称这两个奴隶为犯人，他在一边招呼，那两护卫便朝奴隶背后各踢一脚，两个奴隶不禁一阵踉跄。原本受了半天折磨，已然重伤在身，如今烈日当头，汗水流出之时那伤口自是疼痛无比，加上这一脚是武林人士的力道，整个人都快被踢飞起来。

待两人蹒跚来到院中，希总管才从聚英堂门口的石阶上走下来，看见这两个奴隶还站着，便笑道：“你们两个倒是有些骨气，从昨夜受刑到此时居然还没有死？莫非是在等我？”

没想到这两个奴隶居然无动于衷连头也没抬，更没有跪地求救。希总管咬咬牙，大步过来本想动手打人，却突然想到这毕竟身在天玄山庄，自己不但没付钱而且还想毁了这桩生意，此刻打人实在不合适，便猛然收手，道：“听说你们和其他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奴想要逃出这天玄山庄？不知道谁给你们的但，我倒是想看看——抬起头来！”

还没等这二人抬头，其中一人已经狠狠吃了护卫一鞭子，只看到这被打的人一阵颤抖却一声也没哼。

希总管只看到这两个人脸几乎一样脏，完全分不出熟优熟劣，道：“羽公子，不知这两个溅奴哪一个要好些！”

听希总管如此称呼自己，孔白羽心中大喜。孔白羽虽然四十有余，可整个形貌却像极了二十出头的翩翩公子，江湖中人便也如此称呼，自是因为羡慕他英俊潇洒，崇敬于他。然而庄内敢如此称呼他的人几乎都死了。

“希总管有所不知，这其中一个竟然是美人胚子——”

听到这里，希总管倒是惊喜。孔白羽才道：“拿水来。”

很快两个护卫已经提了两桶水来，对着这二人的脸便整桶泼了去，还当真将二人的脸泼了个干净，除了生伤，这二人确实相貌可人。希总管一一对照审视一阵，突然伸手扯下一人身上的破衫，刹那间两眼痴呆——原来他找到了孔白羽所说的美人。

这女子拳头紧握紧咬牙关正气愤得紧，希总管却伸手抬起女子下巴道：“把嘴张开！让我看看！”

可这女子却将头扭朝一边，一副宁死不从的架势，这倒是让希总管万分欣喜。这女子面容秀丽，气质超群，此间身受重刑却毫不妥协，颇有几分野性。眼见女子脖颈圆润，身材婉转动人，摇摇头道：“这就是试图逃跑的溅奴？”

冷童拱手道：“正是。”

此时女子两眼斜瞪希总管，纵是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架势。身后护卫见状，正扬起鞭子要抽，希总管却突然出手，瞬间捏住女子下巴，硬生生掐住腮帮把嘴巴拧开来。希总管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发现口齿清晰，牙齿完整，才松开手笑道：“不想竟是个美人胚子！”

孔白羽却道：“只可惜这个溅奴非死不可！”

“哦？”

“她不但试图逃跑，还在柴房与其他奴隶行苟且之事！这等溅奴，纵是有姿色以后恐怕也是个祸患！”

希总管仔细审视着这女子，心中燃起的大火很快便熄灭殆尽。

“给希总管上座！”

孔白羽一声令下，一个侍女很快端了椅子过来，希总管也没客气，便坐了下去，然而整张脸却依旧显露着不甘。良久才道：“羽公子，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两个贱奴？”

“自然是问罪当斩！”

希总管却道：“好是好，不过一刀杀了却毫无意义，倒不如听听这贱奴所犯何事，也好日后吸取教训！”

冷童手执马鞭指着另一名奴隶道：“这是八号，逃跑之事正是他的一手策划，与这贱女人苟且的也是他！”

在奴隶身上几乎不配拥有名字，只有代号，而八号正是小引的称呼。

“哦？”希总管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天底下的便宜居然被这小子占了，心中实在不快，站起来一把拧开小引下巴看了看，发现牙齿也都整齐没有虫害，又细细看了脸，那双眼睛却满是戒备和仇恨。希总管又捏了捏他的肩膀，身体还算壮实，点点头道：“这贱奴长得实在晦气！不知羽公子要如何处置？”

孔白羽自然知道这老东西色心不死，听说这女奴失身于小引倒是万分气氛，心中想的自然是要将八号千刀万剐，此时问孔白羽自然是想让对方成全自己。孔白羽微微笑道：“此二人算起来已是王府的人，至于如何处置全凭希管家一句话。”

“那——”希总管喜上心头，迫不及待执手就要叫人将八号暴打一通。

岂料羽公子却打断了他的话：“希总管不急，此刻已是正午，不如就让这二人先晒晒身上的晦气，你我先喝杯茶再作定夺如何？”

主人发话希总管也无奈，只好陪笑道：“甚好！”

“上茶——”

不一阵功夫院子已经安置好了桌椅茶盏，希总管与孔白羽相对而坐，虽是喝茶解暑，希总管两眼却在女奴身上直打转。孔白羽见状已然明白今日希总管绝不愿意这女奴死去，思索片刻示意希总管坐近些，希总管照做。

“希总管，佳人难得，杀了甚是可惜，若是不杀又无法向众人交代，依我看不如这样——”孔白羽对着希总管悄声耳语几句，希总管之前焦躁的神色瞬间消失，喜道：“好！好！多谢羽公子成全！”

孔白羽起身正色道：“身为奴隶，弃主叛逃，当杀！”

希总管自然不管他人死活，只想知道女奴下场：“这女奴该当如何？”

“与人通奸，自是该受杖刑。”

八号突然一惊，上前一步，正要争辩，却被身后的护卫用刀架住脖子，他便义正言辞道：“逃跑是我的主意，与她无关，要杀要剐我一人担当！”

希总管见状哈哈大笑：“英雄救美人！英雄救美人！我喜欢！我喜欢——那这杀威棒也让他一起领受。啊，羽公子——当然，这银两分文不少！”

孔白羽嘻笑着脸，两眼精光闪烁，道：“不可，这倒是成全了这贱奴，外面之人不定会说天玄山庄纵放下人通奸！此女定斩不饶！何况这一顿杀威棒上来，这贱奴定然是一具尸体，希总管又该如何向王府交代？”

见孔白羽说得有理，希总管道：“如此，各自受刑——都给我狠狠的打！”

小引深知这江湖人动手，一顿杀威棒上身恐怕是性命难保，不禁苦笑道：“孔白羽果真是天下第一魔头！竟然连两个奴隶都不放过！”

“哦？”孔白羽倒是有十几年没听谁在自己面前指责自己，没想到一个小小奴隶却将他骂得一无是处，倒是想听下去，“说说看，我如何恶贯满盈？”

小引咬咬牙，气恼道：“哼！你应该记得十八年前杭州城的大火！”

孔白羽虽然吃惊不小却故作镇定，缓缓喝口茶道：“杭州城的大火与我有何干系？”

小引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抵赖，实在心有不甘：“杭州城大火连烧屋舍千万间，难道不是天玄山庄所为？”

希总管也是一惊，两眼直盯孔白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小奴隶竟然知道这些。但他更诧异这事是否真如他所说一般与天玄山庄有关。

孔白羽却一脸平静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我母亲险些葬身火海，她告诉我，那是一群穿黑风袍的人放的火！”

“黑风袍？”希总管也是一阵惊讶，“天玄山庄旗下杀人不眨眼所到之处一片焦土的‘黑风袍’会？”

孔白羽脸上挂不住，猛然拍了一掌石桌，随即转身便走，等他起身走开，那石桌突然裂开，碎裂一地。

小引却露出笑脸道：“难道这还不算大恶人？”

没想到话没说完，已经狠狠挨了护卫一通抽打。紫嫣见状却也扑了过来挡在小引身上。小引怕她受伤，厉声道：“你快让开！”

紫嫣咬牙切齿，一脸坚毅，道：“反正是个死！能帮到你，我一千个愿意！”

那原本未动手的护卫见紫嫣甘愿受苦，手心直痒痒，抓起鞭子就是一阵狠抽，没一阵功夫这二人已经浑身是血。紫嫣已然昏死过去，小引眼看紫嫣满身是血，眼睛泛着泪水，道：“你这是何苦呢？”

希总管也看得瞪眼，这血肉横飞的场面确实只能在天玄山庄才能看见，可是他竟然也觉得残忍，阻止道：“都住手！告诉羽公子，明日行杖刑之时不要让我再看见了！”

想到明日的杖刑，小引自然知道，这便是生死别离！

一顿暴打后二人被扔进了柴房之中，那柴房虽然没有地牢阴冷潮湿却也相差无几。紫嫣已然昏厥，真没想到天玄山庄的人下手竟然如此狠毒，小引守候半天紫嫣才醒来，那时整张脸已经变成青灰色。

紫嫣如同受伤的小猫般躺在小引怀中，小引看得心疼。月光照进屋内，白白的映上一层。

小引觉得这个夜晚太美了，这么多年他从来乜有这样看过月亮，如今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愿意为自己挡鞭子的人。

人与人，一旦有了感情，离别就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小引无法入眠，他实在没办法再面对生离死别，十年前母亲与自己就连告别的机会也没有，如今这个女子是他在这里唯一认识也是最亲的人，可是她却要死了。

小引想不通老天为什么这样捉弄人。扒着紫嫣的发丝，小引惆怅道：“你以后想做什么？”

紫嫣苦笑一下，摇摇头：“你呢？”

“我想离开这里，再也不做奴隶，我还想要一把好剑，仗剑天涯。”

紫嫣明亮的眼睛望向窗外，透过云纱，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我看见了。逍遥自在的你骑在一匹健壮的马儿身上，背上背了一把绝世宝剑，踩着晨光向东而去。”紫嫣突然笑了一下，继续说，“你经过镇子看见包子竟然不买，到半路自己却饿了起来，你就不停喝酒，像喝水一样喝。你喝酒的样子真好看——仰着脖子，喉结凸起，不管不顾，阳光直射下来你就半迷着眼睛，真不知道你是感觉喝酒痛苦还是很享受。”

小引似乎也看到了自己，正如紫嫣所说的那样，自己真的骑着马儿喝着酒向东而去，只可惜总是只有他一个人。小引慌了，手不自觉抱紧了紫嫣：“紫嫣，我们一起仗剑天涯好吗？”

紫嫣笑了，似乎答应了小引，她却问道：“小引，明日之事谁也说不定，或许我们都会流落江湖，如今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日后茫茫人海之中紫嫣怎么找得到你？”

“我母亲说我姓凌，叫凌玄引。”

“那你母亲和父亲都是什么人？”

玄引想了一阵，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母亲总会喝很多酒，而且喝得很晚才回家。父亲——母亲从未提起过。”

“你是说你从小就没见过父亲？”

“是的。”

“我虽有亲人，可是如今一切尽毁，连个念想也没了。而你至少可以想你的母亲父亲还活着，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家。”

清晨的太阳升起，有人打开柴房扔进来两个包子，玄引太饿了，一夜没有睡觉的人自然知道饿是什么滋味。他饿狼一般扑过去，抓起地上的两个馒头回来正要分给紫嫣，却发现这柴房之中只有他自己一人。而扔馒头的人竟然没走，只是望着他发笑。

“真想不通你有什么特别，若是一条狗还会咬几声，只可惜你连咬人都不会，却值六百两银子！”房门口的壮汉双手抱怀，手里握着鞭子，满脸嘲讽，“这世界还真是奇怪！这么奇怪的事恐怕只有天玄山庄才会有！”

玄引突然疯了一般朝这人扑过去，这人被吓得不轻：“你想干什么？”

玄引却已经死死抱住他的腿，这人吓得够呛，执起鞭子就朝玄引身上一阵抽打。只是无论壮汉怎么打玄引都豪不松手。终于，这人也打累了，索性停下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要见紫嫣！求你带我去见她！”

“紫嫣？你说的是十四号？”

玄引点点头，道：“她还活着对吗？”

壮汉一脚将玄引踢开，又狠狠抽了他一鞭子，怒道：“见她？门都没有！老子也是今早才听说她要赴死！若是早知道昨晚就让她来陪我了，真是可惜了！”

“那你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笑话，今儿是她忌日，你难道还不知道？”这壮汉竟然也不再打玄引，卷起鞭子一把将玄引起来了，邪恶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玄引哪里有心思回答这个问题，不过看他五大三粗已经知道是个滚刀肉。壮汉突然一把将玄引抓到面前，贴近耳朵狰狞道：“告诉你，老子就是给十四号行刑的人！你知道什么是杖刑吗？就是扒光衣服！一丝不挂，用实木方杖杖击！想想看，以我的力气，五十杖打在她那莹白的肌肤上会是什么样子！哈哈哈哈哈哈！恐怕连骨头都碎了吧！”

玄引瞬时一抖，整个人都傻了眼，紫嫣要是被他行刑，不但要死而且会死得很惨！想到这里玄引握紧拳头，全身莫名的有了力量，眼中几乎冒出血丝来。

壮汉见玄引异常激动，一把松开狠狠朝玄引脸上拍了两巴掌：“看什么看！老子就喜欢打豆腐！哦——对了！那贱货让我给你带句话！”

玄引一惊，抓紧壮汉胳膊，焦躁道：“她说什么？”

“她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她在黄泉路上等你！”

“她还说什么？”

“还说是你害了她，如果不和你行苟且之事她也不会遭此下场！”

玄引咬紧牙，两眼都快爆了出来，双手抓着柴草狠狠捶打地面，痛哭道：“污蔑！

你们这帮畜生！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壮汉突然吼道：“行了！别他妈哭丧！真扫老子的兴致，本想练练杖法，没想到被你这一哭一闹，啥心情也没了！”

大汉说完便要走，不想玄引突然朝他奔去，这大汉自然知道有人袭击，便是一个闪身躲开。只是玄引从鬼婆那里学到了游灵心法不说还学到了鬼婆教的招式，此间玄引突然运用倒是让大汉防不胜防。只见玄引鬼魅般移动，大汉哪里能分辨出玄引的所在，只是抓起马鞭一阵乱打。玄引见时机已到，便是跃身而起，将双手朝壮汉脑袋猛扣下去。这壮汉哪里知道会突然冒出这一手，毫无防备之间脖子已经卡在了玄引手腕中。玄引双脚刚落地，使劲一扯，手上的铁链瞬间就勒住壮汉的脖子，加之后坐力整个人也是向后一倒，大汉根本无法动弹。玄引双腿死死夹住壮汉身体，使出全身力气猛拉铁链，只看到壮汉张牙舞爪挣扎。玄引自知此刻若是收手，自己必死无疑，只好死死拉住铁链，也免得紫嫣受苦。

没一阵功夫，这壮汉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最后也手也垂到了地上，玄引这才松手去看那张脸究竟如何。不想这不看还好，一看也吓得够呛。这人满脸通红，两眼瞪如死鱼，眼中布满血丝，实在恐怖。

玄引从未杀过人，此时杀了一个壮汉，突然全身哆嗦，赶紧窜到墙角眼睁睁瞪着地上的尸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柱香之后远远传来人声，道：“马三爷，雷坊主说可以行刑了！”

玄引没想到自己勒死的人竟然是马三爷，这马三爷他听以前的主人说过，也算是号人物，在京城做过十多年的侩子手，无论达官贵人还是一介布衣，死在他刀下的人不计其数，崇祯继位前他风光无限，左右逢源。崇祯继位后许多冤案平反，他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迫放弃行当，不想竟然投到了天玄山庄帐下。更没想到会死在一个奴隶手中，好在没有掉脑袋，一生断人脑袋，自己却落得个全尸，算是便宜了他！

屋外之人未见有人回应，又连叫数声，也都没有回音。这人走进柴房才发现马三爷已经倒在地上，他本身瘦如猴精，也不敢轻易招惹谁，远远看了一眼马三爷，小声叫道：“马三爷，你这是干嘛？莫不是喝醉了酒？”

马三爷当然没有回答，一个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玄引却会说：“别叫了！他已经死了！”

这瘦猴子面色全无，不以为信，伸手去试探马三爷鼻息，果然断了气，双手一抖，惊恐道：“这是怎么回事？”

玄引瞪着这瘦猴，半天才幽幽道：“是我杀了他！”

瘦猴吓得一个趔趄坐到地上，两眼无限惊恐，连滚带爬冲出柴房，一路狂奔一路惊叫：“杀人了！杀人了！马三爷被杀了！”

院中走动的青衣卫士纷纷议论：“这人是不是疯了！马三爷今天当然是要杀人的！”

“是你听错了吧？我怎么听说是马三爷被杀了！”

“简直胡说八道！马三爷是什么人？是庄主从京城请来的人，天玄山庄谁敢杀他？”

“是啊！”

所有人都不信。可是这话传到雷鹏耳朵里的时候，他信了。他整整带了十个护卫来捉拿玄引。

看到马三爷果真躺在地上，雷鹏气得跺脚：“马三爷啊马三爷！你怎会栽在一个奴隶手里？你让我跟庄主如何交代。”

玄引却笑道：“你就是专门干略人勾当云众坊坊主雷鹏？”

“嘿！你还敢问话！八号，你的死期到了！”

说话间几个护卫把剑就要动手，玄引突然道：“如果你够聪明，绝不会告诉羽公子这人是我杀的。”

雷鹏执手一挥，护卫便停了下来：“为何？”

玄引却悠闲坐到地上，也不害怕，戏谑道：“因为羽公子绝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是一个奴隶杀了他请来的江湖人物，这要是传出去，羽公子会很生气！如果你把这事告诉羽公子，还让希总管知道了，恐怕你的命也保不住了！”

雷鹏实在是气愤，握紧手中宝剑，便是想亲自动手，却看到身边护卫众多，便朝护卫道：“把他拉出去和十四号一起行刑！”

很快，护卫一拥而上，将玄引架起就要拖出门外。玄引却大叫道：“羽公子已经把我卖给了希总管，钱已经付了，我现在是王府的人，你要是杀了我，羽公子如何向希总管交代？”

雷鹏气得咬牙切齿，手又抓紧了宝剑，好半天才松开，吼道：“拖回来！”

几个护卫又把玄引拖了回来，雷鹏在柴房转了一圈，问道：“马三爷死了，我该如何向羽公子交代？”

玄引笑道：“你是在问我？”

“难道我是在问马三爷？”

“这个好办，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等我离开天玄山庄你再告诉羽公子真相。一来保住了羽公子的名声，二来也算有了合理的交代。”

“你是想让我就这么放过你？”

“雷坊主杀死我就像杀死一只蚂蚁，我的命不是我能决定的！”

“哼！知道就好！我可以不动你！但你那相好恐怕就死定了！”

玄引惊恐道：“你想对她做什么？”

“马上行刑！”

雷鹏令下，护卫全都退了出去。

雷鹏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了门，他又想起一件事，道：“把马三爷的尸体藏起来！——还有，把刚才胡乱叫唤的瘦猴给我关进地牢！”

几个护卫进来手忙脚乱将马三爷尸体拖了出去。却又进来将玄引加了一条铁链。

阳光已经照进柴房，按希总管和孔白羽的约定，今日就要回王府，玄引也在随行之列，他却不愿意走了。或许紫嫣已经死了，若是看到紫嫣的尸体，恐怕这一辈子他都会自责。

可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正午十分天玄山庄的护卫打开柴房将玄引拖出柴房，与其他奴隶捆在一根绳子上交给了希总管。希总管一行十六人，除了马车夫和希总管个个都长得五大三粗，恐怕都会拳脚。

希总管和羽公子拜别后便启程出门，快到门口的时候大家都听到了惨叫声，所有的奴隶听到这惨叫声都低下了头，他们知道或者下一刻这就是他们的遭遇。唯有玄引抬着头寻找这个声音，因为这正是紫嫣的声音。

终于，他看见了，可他却永远也无法忘怀。

“玄引！”

他忘不了紫嫣最后一刻还叫着他的名字，这个名字只有他自己和紫嫣知道，可他不知道紫嫣这是在求救还是在告别。

已经走了整整十五天，这十五天来紫嫣的身影在玄引脑袋里总挥之不去，即使玄引全身都是沉重的镣铐，他也忍不住去想最后见到紫嫣的样子——

最后一眼见到的紫嫣，她就那么摊在地上，仿佛手脚都已经断了，全身都没了骨头，她仿佛一丝不挂，却看不到一片正常的肉色，那种遍布全身的暗黑色，让人无法想象她遭受了何种痛苦。

可她还是睁着那双坚毅的眼睛，望着天玄山庄的门口。

因为她要和一个人告别。

天玄山庄的门口，玄引正被锁上镣铐带走。

紫嫣的嘴蠕动了一下，努力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却没有声音，只有唇形。玄引知道，紫嫣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玄引已经不敢再去想紫嫣，一旦想起他的头就很疼。

此刻，十五天的脚程已经让他的脚失去了疼痛的知觉，每走一步，沉重的脚镣便被拖着前行，脚踝早已磨破流血结痂，痂又磨破又结痂……

还好，王府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