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剑 第二十五章 死夜（求鲜花！求收藏）

天玄山庄的高墙上，卜鹰迎风而立，视野里那条烟龙已经由远及近。

卜鹰面色严肃，突然握紧腰中刀柄，铿锵有力命令道：“戒备！”

这句话身旁的青衣似乎还未听清，他们却听到了一阵呼啸声。这呼啸之声来势迅猛，就连卜鹰听到也是一阵发冷，待卜鹰判断出这个声音的来龙去脉，却已经太晚了。那是一枚箭，这枚箭至少从百步之外飞来，可是经过一百丈这支箭依旧快如闪电，甚至依旧是一条直线。

这支箭显然不简单，天下能让一支箭射出这么远的，除了飞将军李广恐怕没有其他人，但飞将军已经羽化升仙，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卜鹰不敢多想，因为这支箭是要命的，一支要命的箭不会给人多想的机会。更要命的是，这支箭本就是射向卜鹰自己的。

卜鹰恍然之间的惊惧要比任何时候强烈，或许是第一次这么强烈，毕竟这些年来还没有谁想自己出手，可这一次却如此凶猛。好在他也算是经历数百丈杀过无数高手的人，最基本的防卫本能还是有的。

众人惊悚之间，卜鹰伸出了手，这只手却不是去发送暗器的，而是准备接这支箭，这世上敢去接飞箭的人大多都是不要命的。但卜鹰却想活命，所以他接了。因为这支箭他若避开，那定会射入庄内，万一射死了谁，万一惊吓了羽公子，那该是卜鹰的失职。一个高手，原本无所事事唯一的任务就是守护一方安宁，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恐怕是他的耻辱。卜鹰绝不答应。

卜鹰一个箭步窜出去，然后伸出右手抓住了那枚箭，刹那间只听得闷响，却感觉整只手都已麻痹，再无知觉。随后众人都看到卜鹰的身体在空中旋转起来，如同陀螺一般，但这个陀螺从空中旋落后依旧在旋转，待停下来之时卜鹰的脸已经变成猪肝色。

众人急切万分，数人奔过去探望：“卜总管，你怎么了？”

此刻卜鹰手里死死握住箭杆，箭头却被衣袖挡住，谁也不知是否射中他，只见他单膝跪礼，面容苍白，两眼痴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难道箭上有毒？”

众人忙往墙下望去，只见一行人的飞马已经到了墙下，此刻已是止住马蹄，那骏马正嘶鸣不已，徐徐烟尘腾空而起，倒是气势逼人。众人也吓得够呛，此间第一高手卜鹰受挫情况不明，眼下不明身份之人已接近，到不知如何处理，个个急得愁眉苦脸。

卜鹰却有些后悔了，自觉得这是最大的侮辱，好端端的一名高手没想到就在围墙上站了整整三年，这三年就没杀过几个人，除了杀胡涛刀就没出过鞘。没想到现在这一支箭就把他折腾得够呛，好在箭总算拿了下来。

他真担心还有第二枚箭，所以他拔出了刀。等他拔出刀，跳上墙墩才发现门口已停九匹骏马，这些马还在嘶鸣，可膘肥矫健的身子还在动，看起来这些脚程远远不能让它们疲倦。马上都坐着人，个个身材魁梧，只不过谁也看不见这些人的面目，只知道这些人都蒙着黑斗篷。

但卜鹰知道手里的这支箭，光凭这支箭他就清楚今天他只能杀了胡涛。如果再想杀一个人，可能就是他自己了。

门口的人竟然没有说话。难道是哑巴不成？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远远射来一箭，到了却也不说话。

卜鹰倒是耐不住性子，这两年他已经憋出了坏脾气，终于厉声道：“来者何人？”

“我们爷要见羽公子。”

门口马上的一人道。

这时马群中走出了一匹马，看来是这群人中为首的。

卜鹰拿起刚才接住的箭，看了一眼又望着这为首的黑衣人道：“这支箭是你射的？”

为首黑衣人身后的随从道：“废话少说！快传话！”

卜鹰道：“要见羽公子却先射出一箭，这是何意？”

“箭是用来杀人的。”

突然为首的黑衣人说话了，可他的语调却阴阳怪气，男女不分。然而此人再也没有补充。

卜鹰微微思忖，道：“你们想杀谁？”

“只有一个人才能知道。”

“羽公子？”卜鹰已经猜到了，但他实在难以相信，毕竟来天玄山庄找杀手的人实在太多，但没有人敢直接麻烦羽公子，这群黑袍人是唯一一拨人。

“正是。”

“稍候！”

卜鹰需要再度禀报羽公子，这是按照老章程办事，因为除了羽公子，天玄山庄还没有谁敢私自修改章程。

这样做是为了方便天玄山庄提高办事效率，天玄山庄业务庞杂，除了贩卖人口还有组建邪派更有经营天下第一大“暗河”杀手集团，贩卖私盐已经是小儿科的老行当了，所以来天玄山庄的人必须表明究竟想干什么，而且已经准备好了合作方式，只等一个回话而已。也就是说天玄山庄自从把山下的人卖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没有主动拉过业务了，他们没有一个业务员。可见其强大。

那一枚箭已经告诉卜鹰，这群人是想要天玄山庄杀人，因为那箭本就是杀人用的，而且箭杆漆黑，还有龙纹。当卜鹰看到箭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个黑袍人对天玄山庄的做事风格了如执掌，所以当身边的青衣问卜鹰要不要去报传羽公子的时候，卜鹰道：“不必了！”

果然，门马上就开了，而且是白衣护卫开的门。显然，这件事让羽公子很重视，说不定羽公子已经到了。

白衣护卫道：“为首者请，其余人等请在此等候！”

“这——”黑袍人群一阵攒动，想是担心主人安危，毕竟这天玄山庄是龙潭虎穴，多少人进得出不得。

唯有为首黑袍人平静地扬起手掌示意属下不要惊慌：“嗯？”

白衣护卫又道：“实在抱歉，这是本庄百年不曾改变的规矩！”

身后黑袍人心中怒火难平：“哼！我看这规矩该改了！”

白衣护卫此时也没有那么严肃，反而俏皮地笑了起来：“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再出来。”

“你——”

黑袍人气得不行，大家都已经按住刀鞘，只等气血反冲立马大开杀戒，可白衣护卫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彬彬有礼朝为首的黑袍人道：“请——”

黑袍人飞身下马，将手中的弓箭扔给了身后的人，轻轻抖了抖身上的风尘，便大步随白衣护卫进了门。

至此，天玄山庄的门又合上了。像一座坟墓一样，除非有盗墓贼来打开。

夜凉如水，月华如霜。

天玄山庄的围墙上多了一个惆怅的人，一个坐在墙头独自喝酒的人。

这个晚上卜鹰喝了很多酒，他记得以前和小方在一起的时光最快乐，因为两个人喝酒实在比一个人喝酒有趣得多。可他再也见不到小方了。

但他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姓熊的人，这个姓熊的人卜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但有一点很肯定，这个姓熊的人很能喝酒，是唯一能把卜鹰喝醉的人。

卜鹰才喝了几口酒，但墙头的冷风几乎把他吹醉。也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也许胡涛说得没错，自己已耐不住寂寞了，一个杀手本来就没有多少朋友，要是再没有人杀恐怕就更寂寞了。

卜鹰离开小方后去了趟西藏，原本是想留在那里的，因为那里不仅美丽还有形形色色稀奇古怪的人和事，但他遇到了羽公子——

其实他和小方分别后，还认识了一个姓熊的人，一见面两人就交上了朋友，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说自己是江湖浪子，而姓熊的朋友是朝廷的人。

愿意和朝廷的人交朋友的江湖人实在太少，除非是为了钱，但江湖人为了钱和朝廷的人交朋友那便不是真朋友，只是你出钱我出力，绝无友情可言。但这姓熊的人有些特别，所以卜鹰很喜欢他，而且一定要和他交朋友。

不过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想想还有些感怀。卜鹰又狠狠朝脖子里灌下一口酒，然后用袖子擦掉酒渍。

现在实在是寂寞，因为卜鹰再也不可能有其他朋友了，自从他跟了羽公子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姓熊的这位朋友。就算日后这个熊姓朋友请他喝酒他却再也不会去了，这算是为了朋友好。

卜鹰很清楚这些年朝廷每年都会派兵围剿天玄山庄，如果让朝廷的人知道熊姓朋友的朋友是天玄山庄的人，那就是害了朋友。卜鹰宁愿从未交过这样的朋友。

可卜鹰现在有点想这位朋友了，他突然想和这位朋友喝一次酒，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喝酒。卜鹰已经有了准备，赴死的准备——

卜鹰将空掉的酒坛子扔到围墙下，下面便传来坛子碎裂的声音，这个夜空经不起这个声音的折腾，就像少女的肌肤吹弹可破。卜鹰没有去在乎这个声音，他翻身轻飘飘越下围墙，然后落到地上，随后地上的人影就毫无规则地乱窜起来。

卜鹰经过的路上遇到了一队队的青衣，见到他都和他颤颤巍巍地打招呼。白天向羽公子禀报的青衣钟护卫见到他，发现他还喝了酒手都有些发抖，便一把拉住他道：“卜总管，你还是趁此机会逃吧！”

月光下卜鹰眉头微皱，已是一副醉态，口语不清：“逃，为——何要逃？”

“你莫非不知胡涛是羽公子救命恩人？”

“他——”卜鹰一把推开钟护卫，摇摇晃晃向前走去，“他也配？”

这一路无人敢阻拦，却也每人前来捉拿他，或许羽公子在等他自行前去请罪，所以这一路上连一个白衣人都没见着。

直到来到朱红色大门前，白天那白衣李护卫才反被吓了一大跳。这大晚上的遇到大白天杀了羽公子恩人晚上又喝了酒的人实在是不怕都不行。

青衣钟护卫心里也怕，怕这卜鹰当真醉酒去找羽公子还振振有词，那自然是小命难保，便跟了过来。毕竟这卜鹰是他顶头上司，此时要是上司犯了糊涂他定是要帮忙的，但这个忙得把命豁出去。想了半天，钟护卫追了过来，一把扶住卜鹰道：“卜总管，在下扶您回房间？”

钟护卫知道，敢在天玄山庄喝得醉生梦死还到处乱窜的人已经没了半条命，如果被羽公子知道这件事，恐怕连剩下的半条命也没了，所以钟护卫只能想出把卜鹰送进屋子藏起来的法子。

但卜鹰不领情，两眼迷离，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眼里的物象忽暗忽明，连声音也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钟护卫发现卜鹰已经连站稳的力气也没有，嘴里还流出唾液来，竟然把胸口的衣服也打湿了。卜鹰的这副模样谁要是在日后提起，一定会被卜鹰杀死。卜鹰从来没想过自己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如果自己清楚是这个样子那他一定会自杀。

可卜鹰不知道这些。

钟护卫已经扶他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卜鹰急了，道：“错了！错了！这边——”

钟护卫道：“卜总管，没错，这边才是你的房间！”

“什么？我的房间？你要送我回我的房间？”卜鹰竟然停了下来，这一刻他倒好像听得十分清楚。

钟护卫傻了：难道要去我房间？

正愣着，他的手已经被卜鹰甩开：“你闪开！我要去见羽公子！”

钟护卫几乎瘫坐在地，两只眼珠都快掉了出来：“什么？你——你要去见羽公子？不行！不行！”钟护卫很快冲过来，原本打算一把制住卜鹰，没想到卜鹰手腕轻轻一翻不但躲过了钟护卫的手而且打开了钟护卫的手。

钟护卫算是恪尽职守，此时已经想好如何制住卜鹰，但是他却小看了卜鹰。他刚伸出手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如果再动自己就会流血，因为他的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无比锋利的刀，这把刀就是杀死胡涛的那把，这把刀就在卜鹰手里。

卜鹰正生气地瞪着他：“别再跟着我！滚！”

卜鹰轻轻一压刀柄，钟护卫已经跪到了地上。

卜鹰很快收回刀，然后快步朝红门走去。

钟护卫无奈狠狠握紧拳头，然后砸在地上，嘴里长长叹了口气：“哎！羽公子要是看到他这副样子，恐怕会杀他一百次！”

羽公子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但又是个非常有礼貌的人，他喜欢尊重身边的人也希望身边的人能尊重他，他喜欢干净，他喜欢漂亮，他喜欢纷而不乱，他喜欢偶然天成，所以他给身边的人印象都不错。但他不喜欢失败，在他眼里所有无法控制的纷乱都是失败，而对天玄山庄的人来说发生这种事只有死路一条。

卜鹰的命真的就这么了结了？

钟护卫连连摇头，可是前方白衣李护卫却已经为他打开了朱红色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