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剑 第二十三章 大漠飞鹰(求收藏！求鲜花！)

早早起床，从马厩中牵出一匹好马出门，在大漠中驰骋一个时辰，到山头看完日出喝下烈酒再驰马返回。与客栈客人开个玩笑赌几把再喝喝酒，到了晚上又爬上楼顶看大漠的月亮，听着远山的狼嚎——这就是卜鹰的一天。

一个关外高手的一天变得如此平淡，实在让人想不通。其实卜鹰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十八年了，可他每天都在过这样的生活。

江湖已经整整十八年没有看到这只矫健的猎鹰有所动作，其实很多到客栈的人都想看一看卜鹰究竟长什么样，为什么会离开天玄山庄又为何定居大漠十八年，这十八年他却再也没有杀过一个人，他曾经可是一个可怕的杀手。人们对这一切充满疑问，卜鹰也一样。不过在逍遥子来之前他还可以每天喝很多的酒，尽量充斥质问自己的机会，但逍遥子来过之后，他发现自己越发难受，似乎十八年的隐忍终于要爆发。

大漠的夜晚风很大，月亮总是很高，苍穹下是一眼不见尽头的墨色，可这墨色中却摇曳着灯笼，茫茫大漠方圆百里也只有这里有灯火。十余灯笼杆所围绕的正中便是卜鹰的客栈，客栈的门堵住了风沙，所以屋里很热闹，已经有了喝上了酒也有人开始了赌博，当然还有绝色美女的嘤嘤语语。卜鹰赌过几把都输了，众人管他要银子，又让他做庄，做了几回还是输，到没银子的时候将子默叫了过来，子默却不愿意给钱。卜鹰皱皱眉就开溜，抱着一坛酒走上楼梯，众人已经追来：“老板，你银子还没给足，是挂账上还是拿酒肉相抵？”

卜鹰一扫大堂，发现自己所欠之人不少，道：“你们酒肉尽管吃，银子我可没法变出来！”

此刻众人刚吃过晚饭，哪里会对酒肉感兴趣，纷纷道：“那就以明日酒肉相抵！”

“好！”卜鹰拱手赔礼道，“众位慢慢玩，恕在下不能相陪！”

卜鹰走了，大堂内依旧玩得热闹。

子默将手中之事交与其余伙计，自己便上了楼。终于在屋顶找到已经喝下一坛酒的卜鹰。卜鹰没有穿大漠人的衣服，背对楼梯口，两眼注视着远方。虽然他在大漠成名却并出生在大漠，不穿本地服饰似乎有些恋乡情结。子默走近，在他身边坐下，道：“师傅，您今天是怎么了？”

“哦？”卜鹰转过一张棕黄的中年脸庞，那木讷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从前您从未输过，可您今天却输了客栈整整一个月的收入。”

“当真输了如此之多？”

“恐怕比这更多。”

“那明日你就将酒菜涨十倍——”

“啊？！”子默被卜鹰这话惊得瞪大了眼，“恐怕不行。”

“有何不可——你，你就告诉他们，说我明天生日，过了明天一切都恢复原价。”

“可明天真是您生日吗？”

“如果有这么些人陪我过生日，我倒是非常愿意。”

“师傅，您真无赖！”子默努努嘴，却被卜鹰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就不该和他们赌——你那哪是赌，分明就是在睡觉！”

“有吗？”

“师傅——你究竟怎么了？自从那白衣人来过之后您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心不在焉。”

逍遥子叹口气，喝下一口酒，沉沉道：“我输的可是我这一生啊！哼！大漠之鹰！如今早已不是荣耀，而是无尽的耻辱！我宁可今生再无人知晓或提及我是卜鹰！”

一个人若是希望整个天下的人都不要记住自己，恐怕自己真的做了极为羞耻的事——对卜鹰而言，一个关外高手竟然也在天玄山庄唯命是从多年，这就是耻辱。

“子默，你想听听师傅的故事吗？”

“想啊！师傅一定有很多闻所未闻的趣事！”

逍遥子摇摇头，却终于鼓起勇气回忆并承认这一生所犯的错——

大山之巅，白云缭绕，高山碧树参差错落，恍如仙境。然而在这恍如仙境的地方却只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占据一座山，却似如一座城，世上没人知道这户人家究竟有多少人，却知道是干什么的，江湖中人完全清楚，这就是中原皇朝历代君王为之恐惧的天玄山庄。

山下一马平川，良田万亩，一望无际。街头人声鼎沸，商贩往来，商品瑰丽，酒楼笙歌艳舞，目不暇接。这一切实在算得上好，也算得上富裕。

准确地说这里原本十分富饶，几乎没有穷人，但后来却突然变得十分贫穷。因为穷人都被卖出去，剩下了有钱人。其实当时有人认为这是最快最有效的让人致富的方法，但是大家发现错了。

当发现这种做法特错大错之后，这里的富人都开始责怪起“云众坊”来，但很少有人真正责怪“云众坊”，因为说云众坊坏话的人都要死。一个人再有钱，但因为说了一句坏话就死了，那确实是不值。

没错。这世上只有一个机构敢责怪“云众坊”，那就是皇朝。“云众坊”是天玄山庄的生意，表面上是妓院歌舞坊，实则是以贩卖人口为营生，就连富人被征壮丁也要从这里买几个人去顶，所以战场上的不少人也知道“云众坊”的内幕，只可惜上了战场的人没有谁能把这个真相带回来告诉大家。

所以山下的“云众坊”依旧安全地开着。

不但开着，还开了很久，生意还越来越红火。

起初“云众坊”也只是经营歌舞坊妓院，但是这座城市实在太富饶，而这里的人口实在太多，到处都是无事可做的乞丐，甚至一户人家居然有百余人家丁，而外面人实在太少，有太多的事可以做，于是有了贩卖人口的主意。这世上有这种想法的人实在很多，必然拆散无数家庭酿造无数惨剧，但这种人只在乎一种东西，那就是钱。有人会问，那命呢？其实他们不在乎命，因为他们贩卖的就是命。这要比亡命徒可怕得多，亡命徒的袭击会预告你信息，但这种人万万不会。

所以“云众坊”是可怕的魔窟。可就是有人悄然无知地走入了魔窟。

这里的富人之前良田千亩，用不完的家丁，花不完的银子。但自从“云众坊”开始买人起，富人就开始变卖自己的家丁。云众坊出的钱实在太高，经不住蛊惑的商人继续卖掉家丁，因为可以卖一百两而从别处买只要一二十两，这种生意是个生意人都会做。可当全城的家丁被“云众坊”的人全买走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他们的粮食少了许多街上的商品也没人买，良田也几近荒芜。

因此这富饶之地也变得贫瘠。人们想要再富起来就不得不从“云众坊”买人，可“云众坊”卖的人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不但强壮还很能干，甚至能杀人，价格自然贵得离谱，整整卖一千两。没有谁能买得起。如此纵然有千亩良田，无人耕种，那也必然成为荒地。

买了“云众坊”卖出的人，那一家很快会搬到天玄山庄。因为富人买走的根本不是奴隶，而是天玄山庄旗下“暗河”的杀手。将别人喂养的杀手买进家中，亏不亏那是另外一回事，更严重的是这会要命，人要是没了命，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所以这片土地越来越贫瘠，而天玄山庄越来越富有。天玄山庄的围墙是金色的，很漂亮，所以很多人都想进去。但是一般人没有谁敢靠近十丈，更没有人能轻易走进去，轻易走进去的都是死人或者将会死的人。

江湖传言天玄山庄围墙高十丈，比城墙还要高一倍，不是用砖墙土培而成而是用玄铁所打造，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一击穿透。那门大宽约三丈，门面布有龙头铆钉，镶在墙壁中可横向移动，一旦关合自然也没有谁能撼动天玄山庄。

天玄山庄虽然威严。但山下却是却来越贫穷，不但贫穷，人几乎也没了。所以山下若有风吹草动，天玄山庄一览无遗。

此刻夕阳将落，山下的马道上扬起一道烟龙，这条烟龙实在太长，长得不难猜到人很多，但天玄山庄城楼上的护卫却没有看到人，似乎人已经被那烟龙吞噬——莫不是朝廷的兵？

这世上敢大摇大摆到天玄山庄地界的恐怕只会是朝廷的兵马。逍遥子不由得摸了摸腰上的刀，他的心已经发痒。那是因为他很久没有杀人了，对于一个高手来说一年之中总要有几个人死在眼前才算正常，可他近三年来没出手伤过一个人，一个好强的高手很久不见血总是会烦躁的。可是这种烦躁他却无法摆脱。因为他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护卫天玄山庄，庄主羽公子交代过，他要是还活着就不要让无关的人活着进入天玄山庄。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可以做。

作为武林高手，从来没有谁和谁拔出刀剑，言罢便定输赢，非得谁死谁活，那才是胜负已分。能在天玄山庄效劳是无数江湖人的愿望，尤其是不要命的人，可卜鹰现在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庄内有太多的人该死，可他却不能出手，也怪天玄山庄名气太大，无关人等几乎都不会上山，没人上山他自然没有人可杀。所以他很孤独，脾气也很坏。

现在终于有人来了，所以他想到了自己的刀。

放眼望去，山下的山道上，烟龙之首出现了几个黑点——只有这么几个人？

卜鹰有些鄙夷地笑了笑，可转瞬之间他又笑不起来了，脸上似如死人般难看，甚至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疾驰而来的是九骑高头大马，看得出马蹄的移动之快，恐怕只有天底下最好的马才有这样的脚力。这些马丝毫不比羽公子的马慢，当然天玄山庄的人都认为羽公子的马是世上最快的马，可现在看来山外还有山。

能有这样好马的人只有三种人，江湖遁隐居士或者有声望的江湖人再就是皇朝的人。江湖隐士此刻能乘九匹马来恐怕就不该被称为隐士，而有声望的江湖人已经都在天玄山庄，唯一可能就是皇朝的人。

皇朝历代君王都曾发兵围剿天玄山庄，却毫无结果。然而今天却有人驾着九匹马闯庄，显然不能小看这伙人！

卜鹰不敢再犹豫，毕竟这马实在太快，若是力量不可估量的高人，那瞬间便会杀到门口，要是杀进天玄山庄，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虽然天玄山庄的门已是气势逼人，卜鹰还是急忙道：“快通知羽公子，贵客来访！”

身旁护卫朝山下烟尘望一眼，不见一个人，怠慢道：“卜总管，你多虑了吧！可是很久没杀人，现在突然有人，却有些害怕了？”

卜鹰突然转身死死盯着这说话的护卫，那护卫的笑容渐渐消失，随后是无比痛苦的表情，最后缓缓抬起手，这只手拇指还是弯曲的，嘴里只吐出一个字：“你——”这个字说完，这人倒在地上，两眼绝望地瞪着天空，仿佛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不甘心，可这就是不要命的人的命。

血，鲜红的血从护卫的腹部喷出来。

卜鹰没敢看下去，他杀了太多的人，现在已经很久没有杀人，突然看见血，他有些不习惯：“拖下去！”

几个护卫瞬间飞驰过来，一块布已经铺到这具尸体上，显然是不想让血出现在卜护卫眼前。很快这具尸体也消失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