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徐徐,马背上的玄引冷得直哆嗦。可以想象一个衣衫褴褛又骑着快马飞驰了半夜的人,恐怕已经冷到了骨头里。此刻玄引连抽打马缰已都不能,他缩着手,马儿自然也懒得跑了,很快他落在了逍遥子身后。
逍遥子在山头上停下来,等他慢慢走过来。
月光下玄引满脸苍白唇齿碰撞,似乎又饥又寒。逍遥子朝前面远山深深看了一眼,转回头道:“很冷吗?”
玄引点点头,却不说话,那双眼里没有考虑其他,只想停下来。逍遥子看到这个少年落魄到如此地步,心中自然不好受,飞身下马,走过来道:“下马吧!你不能再走了!”
玄引本想下马来,哪知刚抬脚,才发现脚已经僵硬,已经来不及收住,“哐当”摔下马,逍遥子大步奔过去扶起他。此时的玄引已经没有力气,被关在王府冰冷的地牢整整五天,这五天他只吃过两个包子,再走恐怕就是地狱了。
逍遥子摇摇头,将玄引抱在怀中。逍遥子本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此刻这个少年又脏又臭,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顾虑,一把就将玄引抱进怀中,突然间他自己反倒感觉暖和起来,玄引脸色苍白挣扎道:“你快勒死我了!”
逍遥子突然松开,不由尴尬道:“不要误会!看你太冷,为你取暖罢了!”
玄引望望远山,远山迷蒙,扭回头气息微弱道:“天快亮了吧?”
逍遥子朝天边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逍遥子点点头:“快了!”
玄引无力地摇摇头:“你走吧,我恐怕活不成了!等不到天亮——”
逍遥子鼻子突然一酸,如果这个少年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那恐怕是他此生最大的痛苦。逍遥子握紧玄引的手,严肃道:“你今天死不了!我救下的人,我是决不能让他死在我面前的!”
“所以你还是快走吧!”
“喝酒吗?”
玄引那双迷离的眼睛突然发出一丝光线:“有酒?”
“有!满满一壶!”
逍遥子放下玄引,到马鞍山取下一个葫芦来,掂了掂走回来扶起玄引,喂玄引一口。玄引刚喝下便一阵咳嗽,玄引笑道:“真是好酒!可惜了!”
“什么可惜?”
“这么好的酒却要给一个死人喝,难道不可惜?”
“你若能喝下去,一整壶喝完我也不会可惜!”
逍遥子将玄引扶到树下,兀自生了一堆火。火渐渐燃烧起来,火苗映出了玄引心中的希望,突然之间他发现再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幸福了。
逍遥子添了很多柴禾,将火燃得极旺。
“还冷吗?”
“已经不太冷了!”其实玄引只不过在安慰逍遥子,他知道自己已经冷到了骨髓里,这种冷只能用毫无知觉的麻木形容。
话说完玄引两眼黯然,逍遥子见状跃步过来一把扶住,瞬间从袖腕中抖出一粒丹药灌进玄引嘴里。
“这是续命丹,内外伤兼治,七日内你死不了!”
玄引好不容易吞下丹药,正要喝酒,却被逍遥子挡住伸过来的手。随即逍遥子从行囊中取出烧饼递给玄引,玄引接过来就是一阵狼吞虎咽,看着他吃下烧饼,逍遥子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慢一些!”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玄引已经能够站起来了,他的神情已经从一潭死水变成了鱼跳龙门。可他却陷入了沉思,他的目光总望着自己来的方向。
逍遥子想不通这个少年在想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是忧虑。
“你想什么?”
“一个女人。”
逍遥子差点没笑出来,这时候还能想到女人的人实在是奇怪极了。不过逍遥子却想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谁:“是谁?”
“丁家小姐。”
逍遥子突然叹了口气,摇摇头:“她确实是个可怜的人啊!丁员外前日已经死在狱中,自是王员外所为!原本王员外想在丁小姐举丧之时暗害她,配以儿子阴婚,好在我昨晚便让这帮畜生魂归了西天!”
玄引一惊:“这么说来丁小姐还活着?”
“活着。”
玄引突然欣喜道:“太好了!”
“只可惜,一个罪臣的儿女若要活下去,恐怕——”
“会怎么样?”
“她一个姑娘家,如要活命,恐怕只能去青楼了!”
听到这里玄引垂下头,握紧拳头,自责道:“都怪我!是我害了她!”
“好了!此事我已知晓,怪不得你——”
“你别说了!”玄引心中痛苦,此刻更是难受,大步奔过去,跳上马背,猛抽马缰,人便一溜烟钻进了晨光里。逍遥子站在山头,看他背影消失在山腰上消失,才跳上马背追去。
两匹马来到镇上的时候太阳已经一丈来高,这是个不太热闹的镇子,但是酒肆客栈妓院应有尽有,落脚的都是行走过商,虽然这一大早街面上的人还很少,可吆喝声早已连成一片。刚走进镇中,客栈店小二锐利的眼睛便盯上了这两个人。
还相隔很远,店小二却迎了出来,热情道:“这位公子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这马上明明有两个人可这店小二却只对着逍遥子说话,自然是看到他穿得干净利索,想必已经猜到这才是个能花钱的主。而玄引刚说吃饭,便遭了店小二一通白眼:“你有钱吃饭吗你?”
逍遥子掏出一锭银子扔到店小二怀中,道:“我请这位小哥,可否?”
店小二倒是一阵欣喜,又担心这银两有假,放在嘴中咬了一口,这一咬险些毁掉他两颗牙齿,见是真货,马上眉开眼笑道:“哪里哪里!两位客官里面请!”
逍遥子与玄引进到店中,店小二很快上了一桌子好菜,玄引两眼发直却不敢先动,望着逍遥子一阵又盯着桌上的菜直咽口水:“大侠,你当真邀请我吃饭?”
逍遥子微微笑道:“莫非你认为我是叫你来看我吃饭?”
“那谢谢了!”玄引抓起筷子就是一阵狼吞虎咽,“你也吃!”
店小二在一边看到玄引的不雅,心中暗骂:这就一饿死鬼叫花子!感情是来蹭饭的?
店小二终于忍不住道:“我说这位客官,你这衣衫褴褛来到我店中,还一阵臭味,我这香喷喷的饭菜都被你辱没了!”
逍遥子心中不快,瞪店小二一眼:“嗯?”
店小二赔笑认错道:“这位客官,小的嘴笨,见谅!见谅!”
逍遥子又掏出一锭银子扔到桌上:“你帮我办件事,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店小二还没听完,双手已经朝银子扑了过去,倒是担心这银锭子会长脚青蛙般跳走,整个抱在怀里,才道:“客官,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敬请吩咐!”
“我要你去为这位公子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他?”店小二吃惊不小,“你给他买衣服?”
“怎么?这事你不能办?”
“那倒不是——只是——”
“银子就在你手中,若你再啰嗦我可就收回了!”
“不不不!这事我做!我做!”店小二朝店中扫了一圈,发现店里也没多少人,自是不忙碌,当即应道,“我这就去做!”
玄引哪里听到这些,这一桌子饭菜他十年没有吃过,此刻除了吃还能想到什么。
店小二便要走,逍遥子道:“衣服要上好的!你若是糊弄我,不但银子倒不了手恐怕连命也要赔给我!”
店小二眯成一线的眼突然一直,自是逍遥子这番话将他心里的算盘毁了个干净,只好勉强陪笑道:“客官放心!小的一定办妥!”
这般吩咐完,逍遥子正要吃饭,只可惜伸出筷子才发现,桌上哪里还有菜几只空盘躺了一桌子,再去看玄引,他却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道:“大侠,你怎么不吃啊!这鸡腿真好吃!”
逍遥子摇摇头,索性喝起酒来,一杯酒下肚才道:“我本就不饿!”
其实逍遥子还想叫几个菜,怎料手入怀中却发现再无纹银,只好作罢。
玄引吃饭人也活了过来,眉眼一开道:“这位大侠!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何事?”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可是个奴隶,而且是个要死的奴隶!”
“可是只有你被关在地牢之中!”
“这是为何?难道你只救地牢里的人?”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地牢里的人必然是王府的仇人,而我的仇人正是王府的人——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你说我该不该救你。”
玄引似似乎觉得有理,可又觉得十分无理,倒是想起逃出天牢之时看到满院尸体的事来:“莫非王府的人都是你杀的?”
逍遥子喝下一口酒道:“是。”
“你为什么要杀光所有的人?”
“因为我是一个杀手。一个杀手若是得手是不会留活口的!”
玄引吓得站了起来,口齿颤抖:“你,你你是杀手?”
逍遥子笑道:“放心吧!我若是想杀你,你绝不会活着到这里!”
玄引这才胆战心惊坐了下来,可想到那满院的尸体还是一阵毛骨悚然:“王府的人自然可恶,可那些奴隶纵然是没错的,你不该连他们也杀!”
玄引自是想到那些死去的奴隶与自己也算是生死与共,多少有些感情,况且自己也是奴隶出身,此间遭人屠戮实在心痛。
逍遥子道:“若是十八年前,或许我会不问缘由杀掉任何一个人。可是现在,我只杀想杀我的人。”
“难道那些奴隶也想杀你——他们手无寸铁拿什么杀你?”
“当他们拿起兵器对着我时,我绝不会再问他们的身份。”
逍遥子说得从容淡定,玄引却觉得这人虽然救了自己可终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动物,此刻倒是想如何与这人分道扬镳。逍遥子见他一脸不安,道:“你已脱离苦海!再也不用做奴隶!今后有何打算?”
玄引突然抬起头,望望街面来来往往的自由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是个自由人,然而日后的路他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好摇摇头:“我认识的人都死了!如今已是孑然一身,何去何从已然不重要!”
“莫非你年一个亲人也没有?”
玄引一阵悲伤,叹息道:“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母亲也在我八岁的时候离开了我,我至今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那你想你母亲吗?”
“当然想。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否还在这世上!”
说话间,街头已经传来一阵吵嚷声,很快街面的人一闪而光,便是几十个身着铠甲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拿着画像在询问路人,看来是在抓什么人。
玄引也不知何事。逍遥子却看到那画像之中的人正是自己和这衣衫褴褛的少年。被询问的人正是去买衣服返回的店小二,此刻正朝客栈一指道:“就在店中!”
这群铠甲人推开店小二,狂奔过来,一瞬之间已经把整个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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