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仙传 第六章 镜湖镇

莲青真人见莲叶走得远了，对边上那有些痴傻的年轻人道：“青竹，去跟着你师叔，别让他出什么乱子。”

唤作青竹的年轻人领命去了，屋子里又余下莲青云焕两人。

莲青讪讪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叹了一声，道：“本来想让师弟与我联手，先封住你体内那颗妖丹，却不想他又发起了疯。少侠莫急，晚些时候待他神智恢复些，我再找他。你先休息吧，切勿在牵动气机。”

说罢就要出去，云焕赶紧拉住了他。

看莲叶有些不解，云焕咽了口唾沫，道：“请问真人，这里可有些吃的？”

莲叶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是我疏忽了。可前一阵我们正在辟谷，一时也没有饭食。”

云焕醒来了有一会了，这会饿的肚子里正打着鼓，怀念起碧玉城里的好酒美食来，却不想正赶上无量观的道士们餐风饮露的辟谷时节，连常备的粮食都没有，肚子这时候又不争气的‘咕嘟’响了一声。

莲叶闻声忍俊不禁，笑道：“不如这样，我带你去山下的镇子买些吃食，正好我们的辟谷期也快结束了，需要储备些食物。”

“山下还有镇子？”云焕更是奇怪。

当朝圣上喜好长生，推崇道教到了顶峰造极的地步。本朝颁布新令，凡是人数到了百人的道观，朝廷自会出资帮助其修筑外观，供当地居民拜奉，而且道观方圆十里内不准有人家居住，以便观中的道士们潜心修炼。

莲青闻言，却会错了意，道：“你们从山北上来，自然看到的都是一片荒凉。山南常年无风，雨水充足，沿途长满了奇花异果，走，咱们一路走下去，还能摘些果子先给你充饥。”

云焕见对方说得诚恳，急忙依言起身，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关节，随老道士走出了屋外。

先前呆的屋子果然还是云焕昏迷前见到的山顶平坡上那几院简陋的房舍，只是不见了五行天雷阵运作时的那几根石柱，想必是阵法未动时，全都蜷缩在土中吧，更觉得道家阵法好生玄妙。

云焕随莲青沿着屋后的小路走下去，不多时，视线开阔起来。满目苍翠映入眼帘，虽不若说书人口中的云气缭缭，仙气环绕，却也是一派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景象。

云焕极目望去，只见山下鳞次栉比的房舍重重叠叠，虽没有多少高屋琼宇，但正值申时，家家房顶炊烟袅袅，自有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

更远处一湾碧绿的湖水明亮如镜，静静地包裹着这片村镇，一时间山水相映成趣。

云焕不禁想起自己长大的碧玉城。虽然也是一般的岁月静好，然而四面匪患猖獗，兼之楚开天管制又严，楚家军无时无刻不再把守着城楼，还有不少的军士日夜巡逻，远不如这个小镇看起来自由安详。云焕闭上眼睛，满耳都是泉水击石的叮咚响，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沁人心脾之至。

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云焕睁眼一看，莲青真人不知何时摘了几个白色的果子，递到自己面前。

云焕肚中正饥，接住就大口朵颐起来。果子柔软多汁，只是没有什么味道，全做充饥。

莲青道：“前面还有些朱红果，只不过那果子太补，你现在真元暴涨，急待排出，经脉又凝滞，实在不能吃此等补药。”

云焕点点头，指着下面的镇子道：“我在碧玉城居住多年，想不到西北荒漠中，还有第二个青山碧水的好去处。”

“我们当年初到此地时也颇为震惊，后来才知道，这些人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世间造化，无奇不有。黄沙大漠中，却偏偏有这么一处绿洲。当地有才情的人觉得那片湖，是天上的仙女打碎了梳妆的镜子掉落凡间而成，于是题诗‘镜湖水碧八千里，疑是明鉴落人间’，取名此镇为镜湖镇。”

“想不到一个边塞小镇的取名居然还能如此美妙的诗意。”

两人聊不多时，已经走到了山脚，来到了镇子上。

云焕刚在山头眺望镇子，只觉山水温婉如玉，气氛静谧祥和。等到此时身处此地，才能真正觉察到其间的秒处。

放眼望去，不少老人倚座在门口打着盹儿，打着哈欠的猫儿蜷缩在他们脚下，一同徜徉在冬日温暖的阳光里。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却也是个个步履缓慢，不急不躁，仿佛时间在这儿都变得缓慢起来。

镇子上很多人都认识莲青，慢悠悠、笑眯眯的和他打着招呼，莲青也一一回复，完全没有云焕往日所见过的修真者一副眼高于顶的嘴脸。

没走几步，两人来到一处比较高一些的房子前，莲青停下了脚步，敲了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的，示意云焕一起走进去。

云焕这时才发现，镇子上的屋子不管里面有没有人，门都是虚掩着的。心想；真个货真价实的世外桃源。碧玉城自问管制严厉，更无盗窃抢钱之事，不过却也做不到人人家不闭户的地步，倘若能找回师姐，和她在这里厮守一生，也不枉为一世人。

屋里正厅里坐着一个正在喝茶的老者，见到有人进来，定睛一看，发觉是莲青，急忙起身，道：“不知仙师驾到，有失远迎。”

莲青也是满面春风，道：“老友多日不见，气色越发好了，快坐。”见老者目光望向云焕，道：“这是前日偶然救得的少侠，正要问你这里有无饭食，凑合着让他对付一顿。”

云焕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昏迷了一天一夜之久，怪不得腹中如此饥饿。老者早唤过一个青年。拿一盆瓜果一盆馒头面食摆在云焕面前，云焕也不顾及，大口吞咽起来。

两人见到云焕狼吞虎咽的模样，相视一下，都不由得大笑起来。

老者又道：“仙师既然能带上这位年轻人，想必他也不是普通人，老朽还以为你又新收了徒弟呢。”

“他确实不是普通人”，莲青看着云焕道，“好了，咱们讲讲正事。最近镇子上的人身体可都还好？有没有人得重病啊？”

“承蒙仙师关怀，半年前仙师留的药我一直保存着，但凡有人风寒着凉或是什么疑难杂症，我都按照您给的药材对症下药，实在不行的，还有您炼制的包治百病的百花玉露丸，都是药到病除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近两个月来，总是感觉药效不如从前，非得加大分量才能痊愈。”

莲青点点头，道：“药材放久了，药效是会渐渐流逝，不如从前的。不过，”莲青接着抬头，看了看屋檐外的天空，接着道：“不过这天地间灵气渐稀，戾气渐生，任你多么灵验的灵丹妙药，药效只会流失得越来越快。你可知这孩子是我从哪里救的？”莲青指了指云焕，“是我从魔族手里将他救下的。”

“魔族！”老者大惊失色。“二十年前的正魔大战中，魔族老巢不都被你们正道联手铲平了么？老朽恬为一镇之长，当年带着一镇子乡民逃亡，就是为了躲避魔族的肆虐，想不到这么多年以后，他们居然仍没有消失。”

“哎。。。世道循环，浮浮沉沉，生即是灭，灭既是生。每逢天灾人祸，天地间都会戾气便生，此次魔族又有了踪迹，恐怕离下一场灾祸又不远了。别不说这么多了，镇子上还有谁顽疾未愈的，都把他们带过来吧。”

“好，”老者忙对身边的年轻人道：“阿四，快去将镇头的李奶奶，西边的王铁匠老伴请过来，让仙师帮忙诊治。”

云焕嘴上一直动着，耳朵却也没闲，看到那个叫阿四的青年走出去，心里想：这无量宗的人虽说人丁稀薄，却怎么找也和白云宗的人认识。难道对本朝的律法一无所知？圣上如此推崇道家，莲青一个掌门居然沦落到一个乡村郎中的地步，这要是传到当今圣上耳朵里去，岂不是龙颜大怒，朝纲震动？

没多时，阿四搀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阿四想莲青拜到，说：“这就是王铁匠的老伴。”

一旁的老镇长走上前来，道：“她是多年的老寒腿，前一阵一直在用您给的驱寒草，不想最近没了，老太太就疼的路都走不动了。”

那老妪也一拜，道：“恳请仙人施展神通消病去痛，老婆字这一双腿，蘸着地就疼啊。”

莲青赶紧拉住老人坐在椅子上，变戏法似的拿出几包药材，又从袖子中摸出几根银针，道；“这次从山上采了不少药材，驱寒草也在其中。我拿银针为她疏通血脉，引导寒气流出体外，加之药草辅助，应该能减缓症状。”

莲青捧起老妪的左腿，挽起裤子，但见她的腿足枯细，膝头肿大，默默的点了点头，显然胸有成竹。拿住银针分别慢慢扎入膝阳、三阴交、三阳交等穴位，食指缓缓捻挑。

老妪顿时感到腿膝处一阵轻松，不由得想赞叹，又想到对方的身份，慌忙闭上了嘴。

云焕此刻却看得真切，一股细小的真气随着莲青的食指，在一个个揉搓银针的动作里渐渐地渡入了老妪的体内！习武之人对真气可谓是极为看重的，云焕虽然不懂修道，可后者也绕不过炼气养神的规则，这莲青居然为了一个老妪，就耗费掉自己的真元，为他人渡入真气化解病痛！

不多时，莲青拔出了银针，只见‘嗖’的一下，创口处居然飙出了一线淤血！

那老妪腕上裤子，将腿慢慢放在地上站立起来，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急忙走了几步，完全没了来时颤颤巍巍的形态，不禁纳头便拜：“世上都说修道成仙好，可像您这样的修士，才是真正的活神仙啊。”

莲青连忙搀住老妪，转向阿四道：“不是还有一位李奶奶么？”

阿四回道：“李奶奶瘫痪在床，正在找人将她抬过来。”

莲青忙道：“即是瘫痪了，就别抬这人乱动，你带路，我随你去她家看看。”

阿四望向老镇长，后者一笑，道：“既然仙师古道热肠，阿四你稍后就带仙师走一遭，先去后院把那袋米和菜蔬给仙师拿出来。”

莲青也随即把药递给了老镇长，道：“这次来的匆忙，未炼多少百花玉露丸。”

那老者点点头，显然受过多次莲青的恩惠，对药材也能辨识一二，既不推辞，更不用莲青解释药名，收下了药包。

阿四已经将一袋米和一带菜蔬提出来，交到了云焕手上。

云焕拎着沉甸甸的两个袋子，心想这算是交换么？村镇的人都隐居多年，恐怕连本朝钱币都不曾认识，更不会去无量观烧香拜神，怪不得无量观这么寒酸。

第一次见到这样简单的以物易物，云焕心里也不禁莞尔。

莲青和镇长互道一声珍重，便随着阿四去镇东探望李奶奶，云焕自是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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