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仙传 第二十一章 京城

古人有云：车如流水马如龙，说的正是京城的绝世繁华之处。

烈日当空下，青石板街道被烤的滚烫，南来北往的行人匆匆走过，余的街道两旁小贩讨价还价，人声鼎沸。

一个胭脂铺子前，一对年轻男女驻足当前。男的剑眉星目，一袭白色长衫下显得身材修长，女的娇艳可人，裙角涟漪，秀发翩翩，正是云焕与宋甜儿两人。

却说那日云焕被无极上人打成重伤，倘若旁人吃了这一掌，恐怕要立死当场，可云焕体内混元丹一甲子的内力护体，一击之下，反倒助他打通了督脉与六阳之脉的链接，霎时阳脉之海充盈无比，一举突破了阿修罗之境，与甜儿合力诛杀了无极，但重伤的自己却陷入了昏迷。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拖着自己在走，想张开眼睛，眼皮却是沉重无比。

待到云焕醒来时，外面天色已黑。动了动腿，却不想惊醒了伏在床边的甜儿。甜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喜道：“你醒啦？来，我熬了粥给你喝，我去给你拿过来。”

正要起身，却被云焕拉住，道：“不忙。我睡了多久啊？”

“一天一夜呢。”

云焕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心下一阵歉意。不多时，甜儿已将一碗米粥捧来，云焕接过时，蓦地撇到甜儿的手，惊声道：“你的手怎么了。”

原来甜儿青葱玉手的掌中央，却有着几道深红的血印，在幽暗的烛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昨天你昏过去以后，我怕还有坏人，就拖你出去。”说到这里，甜儿目光狡黠，“可是你呀，实在是太重了。我只好把你放在草席上，拖着你走啦。现下这里是镇子上佟掌柜的后厨，还有些吃的。那些坏人早就扫荡过了，想必不会再来了。”

云焕闻言感动更甚，只想抱住眼前的女子，无奈浑身无力，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甜儿一向天真，此时脸却似乎红了一下，道：“你拉着我的手，还怎么喝粥啊？”

云焕心下悸动，正色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被楚将军捡了去，到今天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也没有谁对我这么好过。楚家军里多的是残酷的厮杀与竞争，被捡来的孩子们每每痛哭流涕时，都把楚将军想象做自己的父亲，尽管我们心底里都知道，他并不是。”云焕顿了顿，“甜儿。在遇见你之前，我本以为世上之人，除了二师姐之外，皆是奸诈之辈。却不想这民风淳朴的山下小镇里，有着你们这群人。甜儿，你这般对我好，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对我一个呢？”

烛光下的宋甜儿，两片红霞印在紧致的脸庞，愈发显得娇艳不可方物。“我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那日见了你，不知怎么的，就是从心里感觉好熟悉，好像一直认识你似的。”

云焕再也情难自持，把甜儿拥入怀中。

“我打算伤好后，变北上京城，去寻我二师姐，她已是我世上最后的亲人了。甜儿，你可愿意与我同行？”

“好啊。反正醒来之后的亲人，房子，镇子，全都烧没了。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二人深深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焕二人一路北上，只是觉得沿途的乞丐多了许多。街头要饭者有之，卖儿卖女者亦有之。天下都是人心惶惶的，再也不是楚将军说的那个太平盛世了。

行程半月，终于到了京城。甜儿的记忆不过半年，一时间见到如此热闹的地方，自是像小孩一般欢呼雀跃，四下流连。幸好那无极上人身上揣着一叠银票，云焕的双手已经提了大大小小七八个盒子，却还在陪甜儿站在一家脂粉铺子前面。

“你不是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么？怎么还记的抹胭脂？”云焕道。

甜儿挑的尽兴，左擦擦，右抹抹，道：“那你还记着要一直吃饭嘞。这是天性，懂吗？女人天性。”云焕耸耸肩，心下暗自盘算着问一问武定侯府的去处。

约莫跳了半个时辰，甜儿总算是心满意足的满载而归，这才找了家店住下。

夕阳余晖，云焕站在窗边看着红日西沉，一是愁绪万千。甜儿手肘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男子飞扬的眉和明亮的眼，心生亲近，暗想：难道这就是情爱么？脑海突然飘过几幅画面，自己和他一起漂浮在云端，时而飞翔，时而忘情拥吻。

甜儿顿时红了脸颊，摇了摇头，见云焕望着落日出神，正打算悄悄绕到他身后捉弄下他，小二的声音却在门外想起，“客官，您的晚饭给您送上来了。”

“进来吧。”云焕终于回过神来。

见小二摆好了饭菜与碗筷，云焕问道：“小二，这武定侯府该怎么走？”

小二奇道：“客官问这做什么？”

云焕道：“哦，我有一个亲戚在武定侯府上，我与妹妹家中遭了变故，特地来投奔他。”

小二神色立刻恭谨起来，道：“二位原来是来投奔贵人的，但凡进了这府上，那都得沾点皇亲国戚的光啊。”随机将云焕领到窗边，指了指不远处，道：“出了咱们这条街口，往西拐，看见东边那个最高的东四牌楼，对面那条小巷子里只有一家人，就是武定侯府了。”

鳞次栉比的房屋在黄昏金黄的光泽中仿佛凝结成一幅连绵不断的长长画卷，云焕盯着武定侯府，想着半年来的种种过后，自己终于又一次可以见到二师姐，不禁心下发烫，眼角湿润。

冷月高悬。

云焕站在墙头，静静的看着侯府里的动静，背上却还背了一个人，自然是死活都不肯留在房里的甜儿，云焕拗不过她，只得带上一起。

“她不是你二师姐嘛？怎么不在白天正大光明的见她呀？”

“楚将军沉冤未雪，我现在仍是被通缉之人，在天子脚下，如何敢暴露真身，被人瞧见了去，可如何是好？”

“咦？那你站在这里，她怎么知道你来了呀？”甜儿疑道。

云焕不答，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埙，默默吹奏起来。霎时间浓浓悲怆低沉的飞声透过寂静苍茫的夜里，和着春风，不知窜入了多少人的梦中？

一曲终了，甜儿早已泪流满面。

“这是什么曲子？”

“长烟飞沙征角鸣，寒星残帐风怒行。生前腥血埋荒丘，身后皓月照大旗。这首出塞情，每一个楚家军的子弟，都会唱。”

话音未落，院子里早走出一个人来，甜儿睁大眼睛，也难以在黑夜中瞧见她的模样，只觉来人身姿挺拔，手脚欣长，走路时像一般男儿般步履矫健。若不是见她身材玲珑起伏兼之长发飘飘，甜儿险些以为来人是一个男子。

这就是他的二师姐么？

这边云焕眼眶泛红，早从墙头跃下。看着来人越走越近，日夜思念的面庞就在眼前，张了张嘴，却一时凝噎。

“焕儿。”终于，佳人朱唇轻启。

一样的秀眉凤目，一样的琼鼻高挺，真实的让云焕有点不敢相信，他捧起玉人有些消瘦的脸颊，泪痕早已浸湿了他的手掌。

“我以为你和义父一样，也。。。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云焕深吸一口气，道：“那日在通天关，我们被魔道的人伏击，只余的。。。只余的我一个人活下来。那妖狐窃取的混元丹阴差阳错的到了我的身上，为了化解妖力，我才被困在了无量山。可后来无量山也遭大劫，我才始得下山来京找你。”

楚无双看着眼前比自己还高的少年，脸上尽是历尽磨难后的风霜，再也不是当时跟在自己身后说喜欢自己的小师弟了。蓦地眼泪又差点流出，只觉天地间只余的这一个亲人。

不远站在墙头的甜儿看着深深凝望的两人，也不由得眼眶湿润，是否也在为他们的相逢感到庆幸？

突然，院中长灯亮了起来。四下屋子里都冲出了人，迅速整齐的汇在一起朝院子中的两人聚拢来。云焕大惊之下，急把楚无双护在身后，余光扫向甜儿，只见她也正望向自己。

楚无双却轻轻摆了摆衣袖，示意云焕不要紧张。

云焕正不解时，数十个劲装的护卫模样的人拥簇者一年轻的后生走上前来。云换看那人时，只觉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鬓如刀裁，眉如墨画，相貌精致得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样，就算同为男子，云焕也不禁对他多看了几眼。

“这就是我的夫君。”

什么？云焕看着眼前的美男子在月光下含笑走向自己，如遭雷噬，僵立当场。

师姐，竟然已经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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