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瓦罗兰 第八章 睿智的杰克

泰隆算是看透少年这家伙了。

只要不一见面就杀了他，一旦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就能通过耍嘴皮子，活用自身所拥有的一切事物，最终达成想要的目的——看看现在，他简直跟所有人都打成了一片！

猜猜看他们都叫他什么？船长！伟大的杰克·斯派洛船长！

他们简直都要以为这里是一艘海盗船而非肮脏吵闹的酒馆了！

少年俨然成为了酒馆里的中心，他和扒手扳手腕，和流氓谈笑风生，和JI女眉来眼去，就连疯狼鲍比都跟他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两个画风完全不一样的家伙勾肩搭背的坐在一起，互相讲述着没品的黄色笑话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这场狂欢直到东边鱼肚翻白的时候才落下帷幕。

人群稀稀落落的从酒馆里出来——仍有部分人躺在酒馆地板上或是二楼房间里呼呼大睡——不过不包括两个披着斗篷的矮小身影。

泰隆不得不扶着身边的少年，这家伙在酒桌上简直来者不拒，不管是谁递过来的酒都是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被他喝到桌下呕吐物里趴着的人至少有一打，而他现在居然还能凭借自己的双腿行走——当然大部分的身体重量还是都转移到了泰隆身上。

几个弯转进小巷，借着依稀的光泽，他们没有被杂物绊倒，泰隆转过头，发现尽管浑身酒气，少年的眼睛却异常的清澈明亮，在渐白的夜色中，有如最后一片星空的倒映。

而那双漆黑的眼睛现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继续啊，搭档，别告诉我你忘记了回家的路。”

“你居然没醉？”泰隆有些不可思议，他喝下的酒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是看起来很多而已，实际上……我用了点小技巧。”他伸出手虚端住碗，在空中做了个倾斜的姿势，“在无次序的混乱酒桌上尤其适用。”

好吧，这才像他，不管在哪都会偷奸耍滑。不过既然这家伙没醉——

泰隆放开手，失去了支撑的少年毫不意外的摔倒在地。

“嘿！”少年躺在地上不满的抗议，“你就这么对待我吗，我今天可是忙活得要死。”

“我看你倒是挺开心的。”

“开心？”少年嗤笑了一声，“我简直怕得要死，我本来是想偷点什么东西果腹的，不过还没闻到厨房的味道就被发现了，但还能怎么办呢，有的时候，你越怕，就越要从容不迫，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他将两只手交叠在脑后，就这么躺在地上，“幸好我运气还不错，里面刚好有个斗殴被揍得满地流血的家伙，又恰巧有个活儿不行的头头，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一幕了，运气这玩意，啧啧。”

他很随意的感叹了两声。

“然而你不可能永远这么好运。”泰隆严肃的看着他，“你总会遇到嘴皮子也救不了你的状况，杰克，你必须学会保持敬畏。”

少年看着他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我亲爱的泰隆，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

泰隆转过身，不想再跟这个插科打诨的家伙废话——然而也可以理解为掩饰表情，泛红的耳朵暴露了一切。

摸索着旁边的杂物，以使自己从地上坐起，注视着背对的泰隆，他的目光渐渐温柔了起来，就好似云层被剥开，漆黑的夜色中终于有月光注入。

“放轻松，泰隆，我不是傻瓜，也不是肥羊，我知道我跳上桌走太空步的时候不少人都看着我的靴子眼神发亮，我也知道疯狼鲍比摩挲着我的胳膊不是因为他有那方面的兴趣，而是在检查我衣服的布料成色——是的，我都知道。”

少年的头微微偏着，嘴角噙着的笑容有如午夜的风，冰冷而讽刺：“他们以为我有利可图，所以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但是他拿不出我想要的鱼饵——他的友谊？谁在乎呢，只是个小人物而已，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一把匕首送进臭水沟，然后被下一个叫疯狗还是疯猫什么的人取代。”

他的手指在空中轻点着，随意，但并非漫不经心，“尽管如此，他真想要找我们麻烦的话还是轻松的多，但没关系，一来我并没有给他仓促间下定决心的理由和借口，尽管时间长了就难说了，但二来，我也只是求这几天能过的稍微舒心点而已，要不了多久我们就离开这了，所以放心，泰隆，我知道分寸。”

泰隆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有时候市侩过头，有时候贪生怕死到了极点，但有的时候也不缺乏敏锐的洞察和行走在生死之间的勇气。

尽管已经有了一部分猜测，但在听完这番话后，泰隆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少年的预估还不够。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少年的这样一幅光景：游走在权谋之间，眼中是看尽了所有事物的透彻与淡然。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为什么还要给他机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噢，老天！”少年举起了双手，“我偷吃东西，我被捉住了，就这么简单——鬼知道会发生这档子事呢！”

所以结论是——这家伙只是事后好计算，尽管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仍改不了其是个蠢货的事实。

泰隆的嘴角微微勾起，又旋即隐去，“我可不想和只会妨碍我的家伙一起行动。”

“嘿！别这么说，我可是会治疗术的，而且我肯定不会妨碍你，我会站得远远的，你在前面输出，我就在后边奶好你。”少年下意识地无视了治疗术必须要站在一起才能治疗别人，“所以，你和我，我们是最好的搭档！想想看，在洛克萨斯地下隧道，在其他更广阔的地方，数不清的乐子和宝贝在等着我们！——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的美食。”

少年劝诱道，没忘记对症下药。

“听起来不错。”泰隆支起头，做出思索的动作，“不过仍需考虑。”

少年抿了抿嘴，了然的笑了起来，“尽管货比三家，但没人比我更划算了，所以——”

他伸出手，“你现在是不是该拉我起来了？这地下可真冷啊！”

“你就不会自己起来么”握住了那只手，将少年拉起，泰隆皱了皱眉，“真重……你在身上藏了什么吗？”

“啊哈，不说我都还给忘了，这可都是好东西。”

少年欢快地道，从斗篷下面拿出半只包在纸里的烧鸡，接着又变戏法似的掏出长面包，切剩下的火腿，看得泰隆目瞪口呆。

“你到底藏在哪的？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少年还在往外掏东西，闻言不满地白了一眼泰隆，“别光说我，你自己也藏了，我可是都看到了！”

泰隆尴尬地咳了一声，他确实也顺了点食物，不过没少年这么夸张，毕竟很多负重都用来携带刀了。

两个人顺的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居然为数不少，少年在旁边杂物堆里找了个篮子装好，最后又摸出了一瓶还剩一半的酒，“啊哈，这下可够开一场宴会了。”

“宴会？你还没参加够？”

“那可不是宴会，而只是无聊的应酬。”少年轻快地说，“待会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宴会！尽管只有两个人，不过这样正好——你之前呆得并不痛快，不是吗？”

泰隆突然愣住了。

苍穹的黑色差不多已被全部驱逐，城外，远山一线的边缘正在模糊，光线都被横亘的巨大岩石所遮挡，但要不了多久，光芒就将完全的照亮洛克萨斯，届时白天将会来临。

少年提着沉重的篮子兴致勃勃的走在前方，没有半点疲态。

如果这里是平原的话，黎明应该早就开始，但是……管它呢！

黑夜尚未结束，派对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