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瓦罗兰 67.

说起来……

食蜂操祈突然意识到，除去必要的活动，自己的绝大部分时间似乎都是在树荫底下度过的，惬意的躺在椅子上，偶尔吃一下零食，然后仍由思绪的胡乱驰骋，或是眺望远处的操场。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再度捻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她眯着眼睛想到，选择性的无视了昨晚又跳动了几次的秤表转盘。

清爽的秋风徐徐吹起，伴随着空气流动所特有的声音，几片卷入的绿叶随之翻滚，其中一片在上升了足够高度之后，终于脱离了既定的轨迹，遵循着地心引力，缓缓飘落至食蜂操祈的面前。

——然后，划落两半。

嗯？

食蜂操祈回过神，慵懒的神色一扫而空。

不知何时，空中已搭起一条条极细的钢线，隐隐反射着湛蓝的色泽，以食蜂操祈的脖颈为中心，编织起了一张捕猎的网。

眼里的光芒隐去，她重新躺回椅子里，丝毫不担心当中任何一丝都能轻易地将自己的头颅切断。

“不管是首领抑或是干部，似乎都养成了擅闯女校的习惯啊，这是你们「Time」的习俗吗？或者说……上行下效？”

她瞥了一眼逐渐走近的沃尔特，以一种长辈的口吻训斥道：“你怎么偏去学他那些坏习惯呢？”

这似乎是一副相当滑稽的场面，虽说沃尔特长着一张看起来小于实际年龄的稚嫩娃娃脸，但尚且国中生的食蜂操祈在这方面实在是不占优势，只能说是难分轩轾，然而偏偏食蜂操祈就这样说了，说的理所当然。

然而沃尔特沉默不语，半点回应也无。

“……啧，看来你比他无趣多了。”

不满地咂了一下嘴，食蜂操祈顺手从盘子里捻起一块糕点，“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捻起的糕点，终究没有送入嘴里。

在那之前，一根钢线仿若不经意的波动，糕点顿时破碎，滚落在食蜂操祈的身上、以及地上。

看着残留在身上的糕点残屑，食蜂操祈面色顿沉。

她的手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僵硬在半空。

“我啊，有两件事情，特别讨厌。”

“第一件事，弄脏我的衣服，第二件事，就是浪费我的食物。”

“因为你是他的属下，所以我给予你机会，给予一次犯下两次错误的你解释的机会。”

她的话语是那么的傲慢，但是所有学院都市的人包括沃尔特在内都不会觉得有任何一点僭越。

只因她是食蜂操祈，学院都市排名第五的超能力者——「心理掌控」

“道歉，赔礼，下跪，或者是其他，怎样都行！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您告诉我一件事，我必须要知道答案。”

听到这番话，食蜂操祈首次正视了一眼沃尔特。

虽然之前没见过面，但她知道沃尔特，自然是从佐天星斗口中知道的：忠心，强大，冷静，勤勉，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简而言之，是最棒的手下和管家！

食蜂操祈当时曾吐槽：你们干脆结婚去吧！

因为了解沃尔特，所以她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

并不是指外在，他的身上一点伤痕也无，衣着整齐，领结端正，衬衣上连一条褶皱都没有……那正是他一贯以来的形象。

但那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气息，如同刃一般纤细危险的冷漠与桀骜，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焦虑，是急躁，是踌躇，甚至是无所适从。

让他变成这样的原因，毫无疑问，只有「那一个」了。

“我需要知道，佐天泪子，对他来说，究竟、究竟意味着什么？”

——果然

食蜂操祈了然颔首。

“你确定要知道吗？也许知道之后，你和他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沃尔特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他还是点头确认。

“既然这样的话……”

食蜂操祈，原本僵硬在半空中的手，竖起了一根指头。

沃尔特自然而然的看了过去。

“你所寻求的答案，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

沃尔特的眼前，一片漆黑。

……………………

…………

怎么回事？视觉剥夺吗？

不，不止是视觉……连听觉也一并消失了。

伸出手，试探性的朝眼前摸索。

…………

刚才，确实是作出了‘伸手’的动作吧？

但是……身体……的感觉呢？

放开感知，意识努力的往自身蔓延，抬腿，动手，拍胸，眨眼……任何的动作，都收不到反馈的情报。

心跳的声音，脉搏的感觉，血液的流动……统统感知不到。

而眼前这所谓的「黑暗」，仔细看的话，连「黑」这种颜色都感受不到，完全不同于闭上眼睛的漆黑，是真真正正的「无」

就连自身的存在与否都无法确认。

这就是……「五感丢失」吗？

为什么要让我感受这个？

这种感觉，到底和「答案」有什么关系？

真是难以忍受啊，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到底要过多久才行？

……等等！

从刚才，到现在……究竟过了多久？

一分钟吗？半分钟吗？

……还是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

……………………！

不！冷静下来，只要想想就知道了吧，联系我思考的内容，计算所需时间，再大概评估一下，很容易就能知道答案了，只要大致计算一下……

但是，如何能确保，我现在所思考的时间，和现实是否同步？

…………

……………………

………………………………

一秒，二秒，三秒，四秒……

…………

六十七秒，六十八秒，六十九秒……

…………

……………………

九百四十四秒，九百四十五秒，九百四十六秒……

…………

……………………

……………………………………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完全不对，听不到心跳，听不到脉搏，完全无法确定读数的时间是否标准啊！！

说不定，一秒和二秒之间，我是同时数出来的。

说不定，彼此之间的读数，我沉默了很久才进行到下一刻。

那么、究竟、

……过了多久？

……………………嗬！

放我出去！！

听到了吗！！！赶紧放我出去！！！

食蜂操祈——————！！！！！！！！

混蛋！她是打算杀了我吗？怎么叫也没有回应。

虽然无法开口，但是这局面是她所创造的，所以我的信息她应该能够接收到才对，没错！

…………但是

如果……她的确能够接收到，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发出任何信息，刚才的一切，只是在我脑海中的空想，那样的话……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一直这样的话怎么办？？

冷静下来，只要静下心，一定没问题的，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需要静心，努力的感受自己的存在，然后，切实的感知到世界，操纵身体，作出指令。

至少，也要让她听得到才行！

没错，就是这样！

……谁？

谁听得到？要让谁听到？

是……是……食蜂操祈！没错！就是食蜂操祈，刚才我身处常盘台，就是和她会的面，然后她把我拉到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

不！不是什么世界！只不过是封闭了我的五感而已！

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她将能力解除。

…………

……………………

………………………………

万一……她不解除怎么办？

…………

……………………

………………………………

万一……她也解除不了怎么办？

…………

……………………

………………………………

万一……她实际上已经解除了，但我仍然被困在这个世界怎么办？

…………

……………………

………………………………

万一……她根本不存在，这一切，都不过是我幻想出来的怎么办？

…………

……………………

………………………………

她？她是谁？

…………

……………………

………………………………

我又是谁？

…………

……………………

………………………………

我是……

…………

……………………

………………………………

我是……我是沃尔特！沃尔特·D·德内茨！没错！！

…………

……………………

………………………………

没错。

…………

……………………

………………………………

……没错

…………

……………………

………………………………

……真的………………是这样吗？

…………

……………………

………………………………

…………………………………………

……………………………………………………

………………………………………………………………

…………………………………………………………………………

……………………………………………………………………………………

「感觉如何？」

……

什么声音？

…………

唔？声音？什么是声音？哦，对了，声音就是……

………………

声音就是……

……………………

是………………………

————————————————————————————————

“————！！”

沃尔特睁着眼睛。

此刻的他仰躺在草地上，没有白云的阻挡，阳光毫无遮掩的直视双眸，他的眼角忍不住渗出泪水。

但是，他却没有一点反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然思绪重回，但是，他的意识，仍然堕落在那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连自己都无法感知的无底深渊。

“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少女的声音悠悠响起，与之一同而来的，是一股猛烈的精神刺激。

就像是被电击一般，沃尔特的身躯猛地一阵颤抖。

然而拜其所赐，他的意识终于回归了躯体。

他迅速的爬起，同时大口的喘着气，如同溺水一般，双眼四处张望着。

“回……回来了么？”

他茫然自语着，然后，听到了自己的话语，听到了心脏的剧烈跳动，听到了草丛被压发出的簌簌声响。

如同天籁一般。

真好。

能听到，能看到，能感受到。

真好！

他埋着头，过了好久，才逐渐平复下来。

……………………

…………

平复下来之后，沃尔特终于回想起了一切。

刚才那个是？

他看向食蜂操祈，询问道。

随即，他发现，自己的视野仍旧维持在原处，喉咙也没有任何震动的感觉。

之前的一系列状态，他只是在脑中想了一遍，而根本没有付诸于实际行动。

……这！！

“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适应一会就好了。”

坐在椅子上，食蜂操祈混不在意的道。

“毕竟，你实际经历的时间，也只不过是从站立到摔倒这短短几秒罢了，还不至于到产生后遗症的程度……或者说你的意志仅此而已？”

“不……已经足够了。”

沃尔特小心的重新站起，看着食蜂操祈，目光中忍不住带上了点复杂。

“这就是……答案吗？”

“没错，这就是答案。”

食蜂操祈点了点头。

沃尔特一时无语，他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临告辞前，他似乎又重新回复了平常的模样，对着食蜂操祈略一鞠躬：

“……那么，我就告辞了，关于赔礼，不管您需要什么，我都会做到的。”

“啊，那个倒不用了。”

随意的坐在椅子上，食蜂操祈很随意的说。

她的手上还捻着一块糕点。

糕点？！！！

沃尔特猛地回神。

发现，她身上原本被糕点弄脏的污渍已经消失，散落的碎屑也已不再。

或者说，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在他的脑海里。

看着密布在自己脖颈，隐隐结成一张网的钢线，沃尔特，终于忍不住，额前滴下了冷汗。

“不管你之前遇到了谁，看来对方给了你很大的打击呢，但是……你不要忘了”

将手中的糕点塞进嘴里，脸颊鼓鼓囊囊的，食蜂操祈没有半点威严的说道：

“整个学院都市，论起精神系能力，我才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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