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瓦罗兰 第三章 蛋糕店的老板

“谢谢你的信任，我保证这绝对是你这辈子做的最~赚的买卖！”

少年底下如同装了弹簧般‘嗖’地一声弹起来，而他则及时将刀子从他喉咙撤回，以免买卖还没开始就先亏个血本无归。

“唔……衣服稍微脏了点，不过没事，流鼻涕的蠢小孩也是一种选择，特别是我身边还有一个穿着脏兮兮斗篷的家伙作为对比……恕我冒昧，你难道就没备用换洗的衣服么？”

他闭上眼睛默念着‘不能亏本不能亏本’，不然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一刀捅死这个故态萌发的家伙——在得知性命无忧之后。

不过也只是暂时，他可不是唯一的猎人，或者说他同样是猎物。

他睁开眼睛，说道：“我们先离开，这儿随时都会有人过来，到时没人能救你。”

“当然，明智的决定。”少年点着头，然后俏皮的歪了歪脑袋，“不过你是不是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或者说你喜欢什么称呼？先生？MASTER？还是说YOU-KNOW-WHO？”

他无声地息了口气——也就只有被宠坏的贵族小孩才会这样不谙世事，贪生怕死的同时又不知死活，天知道他是脑袋发了什么神经才留这家伙一条小命。

……他固执地否认了甜甜圈在这当中不可忽视的作用。

“泰隆。”最终他冷酷的说。

少年的眼里悄然闪过一道光亮，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喜的答案，又旋即隐去，“好的，亲爱的泰隆～！”他俏皮的道，接着又严肃了起来，“然后是最后一个问题，相信我，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在榆树街，有一条准则是‘别把别人当蠢货，否则你才是最大的蠢货’，他——泰隆深谙其道，能活到现在就是最大的证据，所以他理所当然的神情一凛，做出认真倾听的神色。

但是下一刻，认为对方会提出什么正经问题的自己简直从整条榆树街最蠢的人升级到整个洛克萨斯第二蠢的人！

而洛克萨斯第一蠢的人笑嘻嘻的说：“现在的我长得如何？”

他几乎都要在那张笑脸上面印上自己的拳印了，如果不是怕惨叫声引来其他人的话他一定会的！

既然肢体暴力不可实施，泰隆只能回忆起自己所听过的最具侮辱性的话语，好好想一想，酒馆里直接导致干架最罪魁祸首的一句话是什么？

啊，想到了——

“你就像个娘们一样！”

“那就是说我长得很漂亮喽？谢谢你！你也很漂亮！”

少年眉飞色舞的高兴模样让他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难道说这不是一句骂人的话？

“当然不是，恰恰相反，这是在夸你，亲爱的泰隆，这就和赞美你的刀玩得漂亮是一个意思！”少年粘着手指道。

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但……那些在酒馆里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泰隆一头雾水，然而少年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轻快地走在前面反客为主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没时间磨磨蹭蹭的了，得赶在饭点之前弄到面包，不然对胃不好，我可是有良好的生活作息习惯的。”

上等人的习惯……泰隆不屑地想着，然而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跟上前方那个蹦蹦跳跳的甜甜圈……我是说，那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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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条街区的其他商铺一样，这家店外光鲜洁净，没有堆满垃圾，地面也少见污垢，尽管隐隐约约的异味和或明或暗的腐朽依旧存在，但对于这个等级，你不能要求更多了。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柜台上盛放着的琳琅满目的商品——涂满了各种奶油的蛋糕，被漂亮糖纸包裹着的糖果，以及其他类似的食品，配合着偏向暖色系的墙纸和装饰，整体符合甜品店这一特征，但未免太过，整家店铺就好像冒着粉红色的泡泡一般，甜得牙都要掉了。

大人们会因为这太过甜腻的氛围而皱眉，但没关系，只要小屁孩们满意就行——他们喜欢这个。而只要他们喜欢，那些可爱的金币就会从他们父母的口袋里跳出来，接着排队进入老板的钱袋里，最后在袋子系紧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老板摩洛哥一边回忆着那美妙音色，一边在门庭冷清的现实中叹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柜台玻璃。

店铺的萧条已经有了一段时间，钱袋也早就瘪得变成了哑巴，寒冷向来是饮食业的大敌，更不用说主要客源为孩子的甜品店了，没几个小屁孩愿意冒着刺骨寒风跑到街上就为了一逞口舌之欲。当然，可以让佣人代步，但请得起佣人的都是有钱人或是贵族，而他们，是不会选择这样的小店的。

天知道他当初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想到来洛克萨斯开店，这里就算是甜品店也尽体现着一股弱肉强食的氛围——当然其他地方的商人也没差，但还有得遮掩，至少竞争对手可不会每天恶狠狠地盯着你顺便放几句狠话……好吧，或许不会。

他开始思考着是不是该去德玛西亚重新开始，听说那儿的女孩都长了两个胃——一个专放甜食，但另起炉灶所需的成本太贵，可不是能轻易下定决心的小事，并且听说的和事实是否符合也有待商榷——当初是哪个混蛋说洛克萨斯甜品店少所以绝对大赚的?！

在他想着一些有得没得的事情时，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寒风随即涌入，刺激得摩洛哥忍不住打了个寒碜，还来不及出口抱怨，一只靴子就踏了进来。

看到那只靴子，摩洛哥瞳孔不禁一缩——火属地龙皮，内外四层缝制，线痕细密，绝对的大师级手艺。

光是这一只靴子就抵得上他的两个月收益，还必须是旺季！

而靴子上面的衣服也是不落下风，使用的是细华的灰白绒织，艾欧尼亚产，光运费就是一大笔钱，看似单薄，但绝对比一整张熊皮更加保暖；扣子是玉做的，上面还雕饰着繁复而优美的花纹；银白色的坎肩，认不出来是哪种动物的皮毛，但可以肯定的是价格绝对不菲！

唯一的缺憾就是不太干净，看起来主人并不是很爱惜这身行头——但是结合这身衣服的价值来看，这就更让人敬畏了。

噢！这是哪家的大少爷跑到这来了？

摩洛哥受宠若惊的想着，还附带点惶恐，但当他将目光上移，放到来人的面貌上时，所有的情绪却都一下烟消云散。

并不是说衣服的主人长得很寒碜，恰恰相反，这是一个十分俊美的少年，有着汉白玉般的无暇脸庞，挺直的鼻梁，细长的眉毛，眼睛懒洋洋的眯着，但无损其魅力，中长的黑发游戏人间般地半垂在黑色的坎肩上，毫无疑问，他的相貌堪称绝顶！

——如果不是鼻孔里挂着两笼鼻涕的话。

少年的目光逡巡在店里的布置上，啧啧啧了几声，尽显不屑，接着他看向了摩洛哥，就和印象中的贵族一样——用鼻孔看人。

但是天杀的别的贵族这么做时鼻孔里可没挂着鼻涕！

真是白瞎了那张漂亮的脸蛋了！

摩洛哥的心里瞬间为其打上‘熊孩子’、‘被宠坏’的标签。

但是他开了那么些年的甜品店，什么样的熊孩子没见过？在少年看过来的时候，摩洛哥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脸上挂着完美的营业式笑容，准备迎接这只史前大肥羊。

“欢迎光临，这位先生。”

“我听人说……”

对摩洛哥的招呼不置可否，少年故意拖长了语调，慢条斯理的说着，“你这里的甜点……还不错？”

“噢，先生，我可从没这么说过。”迅速从柜台绕过来，双手交互摩挲着，摩洛哥向其微微鞠躬，“但其他客人怎么传的我就不知道了，显而易见，这儿的反响挺不错。”

“最好是这样。”少年嫌弃地抽了抽鼻子，深绿色的鼻涕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的，看得摩洛哥眉毛直抽抽。

“那么，你这有什么？”

少年随手从旁边取了一颗糖果，剥开糖衣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了两下，然后呸地吐出，“如果尽是这种除了甜就一无所有的糖的话就算了，我可没有能接纳这种低劣食品的胃。”

“呃……”

摩洛哥闻言擦了擦汗，他刚想介绍这种糖来着，没想到被对方顷刻否决，他似乎这才意识到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别说好处了，搞不好会惹上大麻烦。

“呃，很多……我这有很多，刚刚烘培好的蛋挞，六种口味所组成的水果蛋糕，独家配方秘制的奶油面包，新鲜油沥的美味糕点……还有其他更多更好的，绝对包您满意！”

摩洛哥忙不迭的报出大串品种，然而少年神色恹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鼻涕。

“您看……您看如何？”

“我大致清楚了。”

就在摩洛哥后背不停冒着冷汗时，少年终于轻点了下头，“四层蛋糕，每一层要用上不同口味和颜色的奶油，风格要统一，边上则用水果和果仁装饰，最上层给我画上一些图案，模样你看着办，要适合中年已婚妇女的，但不准直接表现出来，最后再配上四人份的甜点，其中一份味道淡点，另一份味道则重一点……哦对了，重的那份加进一个辣椒口味的面包，等级为超辣，这是对她上个月抢我玩具的报复。”

少年语调死板的吐出一长串，摩洛哥则在便签上拼命记录着。

说完后，少年吸了吸鼻涕，“能办到吗？”

“当、当然！”仍然在记录中。

“很好，两天后我派人来取。”少年说完，就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好、好的，只要您……呃、我是说……”

少年的脚步一顿。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商人，眼睛里只有这个。”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什么东西，往后一弹，摩洛哥连忙摇晃着身子准备接住，但根本没有必要，那东西准确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个金币。

“这是订金，两天后付给你的不会让你失望，作为交换，你也不要让我失望，不然的话——”

少年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威胁意味表露无疑。

很酷的动作，很酷的话语，如果没有吸鼻涕的声音作为背景音的话绝对更酷。

“保、保证让您满意！”

“很好，我期待着，另外……”少年顺手从柜台上拿起了一盒点心，向老板挥了挥示意，“再加上这东西，到时候一并付账。”

“您喜欢就好。”摩洛哥鞠着躬，心中反而舒了一口气，至少还有让对方满意的东西。

等到对方推门离开后，他才敢直起腰来，呼地一声，抹了抹头上的汗渍。

“真难伺候。”

他喃喃道，看了一眼记录的便签，又重复了一遍，“真难伺候。”

不过，也是一场机遇，弄好的话，说不定能借着这个机会打开洛克萨斯上层的销路——当然，弄糟的话那就是祸从天降。

反正最近的生意也不好，这几天就先打烊，专心弄蛋糕的事吧。

这样打算着的摩洛哥，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刚走出门没多远的少年，随手打开了点心盒，取出一个甜甜圈，尝了一口，然后露出了一个堪称阴险的表情：

“计画通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