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瓦罗兰 第七十三章 吐出便当的船长

熊熊火焰发出耀眼红光，成片的房屋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屋子里还回荡着将死之人的惨叫哀嚎和诅咒之声，燃烧所造成的灰烬高高扬起，遮天蔽日，飘洒到城中各个角落。

于红黑交融被渲染的宛若地狱的燃烧房屋前面，厄运小姐转过头，向自己的大副路人A确认道：“这是第四个了吧？”

“没错，这是红帽帮在下城区的最后一个据点。”

“哦？我怎么记得他们在克雷格区那边还有一座仓库？”

“绸刀海盗团替我们解决了，他们的船长让我替他向你表示问候。”

似乎是有灰烬落到眼睛里面，厄运小姐眯了下眼，她的身后是混杂着焦肉味道的浓厚黑烟，即便脸上满是油污，而且还有几块污渍，她看起来还是如此美艳动人。

“……浑水摸鱼的家伙，看来某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不过没关系，看在他们帮我扫除普朗克剩余势力的份上，呵……我就先让他们得意一段时间。”

嘴角勾勒起鲜红的弧度，厄运小姐举起枪，号召起周围的手下：“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但是路人A没有跟上，他站在原地，“已经够了吧，船长，今晚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还不够！”厄运小姐猛地回过头，直视着自己的大副，几个月的谋划，几十个小时的等待，以及大半夜的奔波，她的眼睛已经诚实地挂上了疲惫的眼袋，但是她的精神依旧无比亢奋。

“我已经说过了，我要让每一个曾效忠过普朗克的人都付出血的代价！我要将他所有的势力都连根拔起！就在今晚！”

“但现实是你做不到。”路人A尖锐地指出，“你忙碌了大半个晚上，却连他手下的一个帮派都还没全部摧毁——而且你看，现在天都快亮了。”

厄运小姐抬起头，比尔吉沃特的天空完全被黑烟与灰烬所笼罩，在下方火焰的映照下反射着深红的色泽，宛如在天际开启的地狱之门，不过在东方海平线的尽头，已经隐约能看到启明星的点点亮光。

“让大伙休息一下吧，莎拉。”路人A继续劝说道，“普朗克的势力太过庞大，不是我们一个晚上就能彻底颠覆的，这无关决心与意志，而是事实，而且局势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我们放着不管，只要一周的时间普朗克的势力就会自己崩溃掉。”

厄运小姐睁大着眼睛瞪视着自己的大副，而路人A分毫不让的对视着，渐渐的，厄运小姐的肩膀松弛了下来，“你是对的。”

“确实，确实是这样，只是我……我有点害怕，普朗克的尸体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生怕他什么时候又重新出现，一句话就将现在没头苍蝇般的部下们重新聚集，到那时候抱头鼠窜的就是我们了。”

“他活不下来的，我亲眼看到那颗炮弹就是在他的身边爆炸的，他的尸体肯定是掉到海底里然后被海兽啃食干净了，而且，就算他活了下来，权威丧尽的他，也不可能再度君临比尔吉沃特了，尝到了血肉味道的其他海盗们可不会轻易吐出已经吃到嘴里的肉，好不容易挣脱了枷锁的他们可不会轻易允许别人再给他们戴上，哪怕那个人是死而复生的普朗克。”

厄运小姐点头应是，其实这些道理她也明白，只不过之前陷入了某种情绪化中去了而已，她挥挥手，正准备示意回去之时，突然举起枪对准某处，“——什么人？出来！！”

只听‘唰啦’地拔枪声，厄运小姐的手下一齐瞄准了那个方向。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

“嘿嘿嘿，别激动，我这就出来，小心别走火！”

杰克举着双手从一处箱子后面走了出来，“我先说好，我可不是偷听，我才刚从那边过来，刚走到这儿就被你发现了……呃，你怎么也出来了，赶紧回去，小心被流弹伤到！”

不会说话的小姑娘也跟着杰克一起走出来了，双手紧紧地捏着杰克的衣角。

“我教给你的任务你可没有完成。”

“这可不能怪我，主要是一路上事太多了，不得已耽搁了几分钟（路人A在这时哼了一声），等我赶到的时候都没什么活需要我干了，所以我只能去别处凑热闹自己找点乐子，事实上，我才刚送走两个人，然后就看到了你，所以过来打声招呼。”

杰克耸耸肩，“不过其实也没关系，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确实如此。

厄运小姐当初要杰克去做那件事实际上只是一个试探，怀疑是否是普朗克给自己下的套，但既然杰克作壁上观，本身就证明了和普朗克毫无关系。

而且就像他说的，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已经无所谓了。

厄运小姐看了一眼跟在杰克身边的女孩，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看起来你魅力挺大的，这么快就勾搭上了一个小姑娘。”

“别误会，这是我在路上救下的小姑娘，看着挺可怜的，又不会说话不知道送到哪去，所以就暂时跟着我了，而且别忘了，从名义上讲，我可还是你的所有物呢。”

杰克朝厄运小姐抛了个媚眼。

厄运小姐被逗得笑了下，她收起了枪，“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我可能会跟你好好聊聊，但是现在，请原谅，我和我的部下们需要去休息一下了。”

“可以理解，请便。”

杰克伸手示意，但是这个时候，小姑娘却突然走出来，对着厄运小姐伸手比划起来。

“怎么？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小姑娘拼命点头。

换在以往厄运小姐会对这样一个身体残疾但容貌讨喜的小姑娘有极大耐心，但今晚不同，她已经精疲力尽了。

“很抱歉，小姑娘，但是姐姐今晚很累了，要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么，你可以到瓦尔特区的皇后酒吧来找我。”

她弯下腰对小姑娘温柔说道，然后站起身迈步离去，小姑娘还想追上去，但是被跟在她身后的队伍给拦住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等明天我带你去皇后酒吧找她……话说回来你知道那家酒吧在哪儿吗？”

杰克走上来说道。

小姑娘连连摇头，她看着杰克，突然间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接着又从地上捡起一块被烧焦的木炭，‘唰唰唰’地在衣服上写下了一大长串字，然后递给杰克，神色慌张。

杰克沉默了下，然后缓慢地伸出手，从小姑娘手里接过衣服，就算是他也能看出字体十分漂亮，转折棱角连接都十分富有美感，至于是什么内容的话——

不学无术了三年的杰克就呵呵了。

他装模作样的瞧了几眼，然后淡定的将衣服交还给小姑娘，“嗯，事情我都已经清楚了，放心，我心里有数，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而小姑娘则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真不愧是王子，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能如此镇定，而且面不改色，肯定是瞬间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担心了！’

她这样想着，完全没有考虑过高贵的王子居然会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

……………………

…………

今夜的比尔吉沃特已经乱成了一团糟。

不时有帮派据点被点着，冲天的火光中响彻着厮杀与惨叫的声音，街道上飘扬着厚厚的灰烬和浓浓的黑烟，每家每户都紧闭着自己家的门窗。

也就因此，没人发现其实夜空之中逐渐漂浮起了诡异的黑雾，并从海域往城镇不住蔓延。

除了普朗克。

他感受到了沉浸在空气中的黑雾，只是冷笑了下，然后继续步履沉重地走在小巷里，不时潜藏在阴影里以躲避那些奔来跑去的海盗们，以往每一次出行都会让整个比尔吉沃特战战兢兢的他，此刻却连哪怕一个最弱小的海盗都要避免相遇。

他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最严重的是左臂，几乎成了一团肉泥，面色苍白的他目不转睛地走过一个隶属于他的帮派据点，却没想过走进去得到任何帮助。

他不能露面——至少不能以如此虚弱的形象露面，这就是海盗的游戏规则，强者拥有一切，弱者献出一切！

他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手下的忠心上面，尤其是刚刚才经历了一次背叛，只是一次转身，就换来了一把匕首！

普朗克得庆幸，至少自己曾经有段时间还记得‘警惕’两个字，所以准备了好几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庇护所，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他现在只希望储藏在里面的急救药品还没有过期。

“我听到了……复仇的声音！”

“恩？！”

普朗克正走着，突然之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隐约响起。

附近的黑雾开始涌动起来，就仿佛沟通了阴阳两界，一个灵体出现在了普朗克的眼前——散发着幽暗荧光的瘦削身躯，古代寒铁所铸造的破旧铠甲，有如生命一般起伏飘动在身边的黑雾——正是复仇女神卡莉斯塔！

普朗克不屑地笑了下，唾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

“呵呵，神明？”

她以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普朗克，这个人身上燃烧着浓厚的复仇火焰，并且比之前遇到的那个人更加浓烈，这次总该不会弄错了吧？

她拔出胸前的长矛，然后丢在普朗克的身前，“要签订……契约么？”

回答她的是一颗子弹。

“从那个女人为了神明抛弃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信任何神明了！”

“滚吧！臭虫！”

普朗克眼神睥睨地道，在这一瞬间展现出了他统治比尔吉沃特十年的风采霸气！

火药的硝烟散去，复仇女神已经消失不见。

普朗克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她是真的消失不见，而且枪声也幸运地没有吸引任何一个海盗的注意力。

他艰难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靠着墙，慢慢地滑坐在地。

这落魄的模样，才能让人想起他已经失去一切的事实。

潦倒地坐在墙边，他脆弱地轻声喃语：

“……俄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