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三生 第二章.一朝行错终不回(上)

“川辄，下月就是你的束发之期了。”魏相公突然提起。

清秀少年收起剑，对他作揖，道：“知川辄者，莫过相公也。”

魏相公笑笑，又说：“如今，川辄也终于长大成人，他日必定能成国家栋梁。”

“承蒙相公厚爱了。”

“你自幼聪慧过人，刻苦好学，如能早日入仕，必定能为主人排忧解难啊。”

说起“主人”，川辄的思绪飘远了：当日若不是相国大人收留，哪里还有如今的川辄？自从七岁入府，至今，已经八年。入住府中，不必辛苦劳作便可得到安心治学的条件。只是恨在自己年纪小，不能给相国大人出谋献策，只能背道请求魏相公转述。若是知道自己的计谋被采用，更是高兴上好几天。对主人的尊敬和仰望是一种别人所不能理解的，可是主人政事繁忙，有时候也好几月不能见上他一面。

“我已经与主人说过了，他对川辄你的才华也很是赏识，并且亲口答应必将亲手为你束发系簪。”

“真有此事？”川辄先是一愣，然后眉眼俱笑，可是冷静下来又说：“主人他忙于政事，怎么可能为这些小事分心？再说，我一个小小的无名之辈，又怎敢劳烦他亲自动手？”

只听见一阵低笑声。魏相公看着川辄的傻样子，摇摇头。“哥哥我有钱了，今日带你上市集去买件新衣服，好待你束发时用。”

说到底，魏相公与川辄一样是相国府的食客，但写得一手好字，偶尔给人写写书信卖卖诗词换些钱。但始终也是血汗钱啊。

“相公的好意，川辄心领了……”

“你若不接受，便是看不起魏某了。”川辄也不肯答应，他终于松口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失了可以再得，但是兄弟情谊却是钱财买不到的啊。他日，你若功成名就了，可别忘了魏某就好。”

知道魏相公是为了他好，川辄也不忍心在推托，于是抱拳相对：“定不忘相公恩情！”

“川辄，你看看这发簪，花纹雕得好生精致啊。”

“魏相公，可以了。川辄用不上……”

“哎呀，你们干什么？”

只听一阵吵闹，回头看去，几个男子拦着两女子的去路。为首的男子锦衣玉帛，身后的男子便是粗布麻衣，家丁装束。一娇羞女子躲在丫鬟身后，面露男色。

“不干什么，就是要你家小姐陪我去喝两杯。”锦衣男子一副流氓神色。

“我家小姐还有急事，恕不奉陪了。”丫鬟的胆量倒是不错。拉着自家的小姐想冲出人群，却被家丁伸手拦下。

“你们！你们好生放肆！”

“姐姐别这么说嘛，你家小姐生的一副花容月貌的，整日关在闺房里不是可惜了。现在出来给我们观赏观赏，也算得上是物尽其所了啊。”

“哎呀！”丫鬟想拦住前来调戏的人，却被仆人推倒在地。

“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然如此横行霸道！”川辄终于是忍不住，就在男子要抓住小姐的时候，扣住了他的手腕。

“疼，疼，疼！”他一阵哀嚎。

川辄轻轻一推，锦衣男子摔进他的仆人堆里。

“你小子是何许人也！竟然敢坏我好事！”他捂着手，却还是不知悔改。

川辄微微一笑，说：“我？区区一个路见不平的良民罢。”

“臭小子，来人啊，给我上。打死他！”男子大呼起来。

摇摇头，川辄让小姐们后退，和仆人们打了起来。别看他年纪不大，但是自幼一直苦练武艺，也还是略有小成的。三两下，地上躺着四个仆人。

“上啊，上啊！……”男子还在呼喝，转了一圈，见自己的人都被打倒了。“你们……你们……”

“公子是要自己上吗？”川辄轻蔑地看着他。

“我……我……废物，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给我起来。臭小子，你有种给我报上名来，本公子我，改天再奉陪。”

“好说，本人坐不改名，站不改姓，川……”只见魏相公在一边急得直跺脚，我才发觉情况有点不妙，改口：“小名不足挂齿，要不你亲自上来打一场？”

“我，我……公子我今日身体抱恙，你，有种，明日午时，三里外望水亭打一场。”

“好。”

“一言为定，你可不要当缩头乌龟！走，我们走。”

他仓惶而逃，看得真是大快人心。

魏相公拉着川辄，表情很是严肃，说：“川辄你啊你！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这有何干？反正欺压良民就是他的不是。”

魏相公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凑到川辄耳边说两下。川辄的脸色都变了。

“谢过公子救命之恩。”小姐很有礼。

“小姐客气了，还是快请回府吧。”川辄皱着眉头，也没心思多说，只是跟着魏相公匆匆回府。

原来川辄得罪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当朝丞相汤礼的儿子汤就！汤礼是什么人？就是当今的大奸臣！主人是什么人？一代忠良的相国公呀。那汤礼早就对主人心有想法，如果这事被发现，必定会给主人带来灾祸！

想着想着，夜已深，可川辄却毫无睡意。怕打扰身边的人好梦，便起身，朝后院走去。

天下着微雨，可院中的红杏依然迷人。一阵剑气袭来，发现了在院中的主人。深夜，他一个人在院中练剑，而且现在还在下雨。川辄赶紧回屋取来一件披风。

想走过去，却被他的身姿迷住了。一时间看得痴迷。身材矫健，孔武有力，英气逼人，半点不像四十岁的老人。

“谁！”一把剑瞬时飞了过来。

剑锋闪着冷冽的银光，抵在川辄的项间。两人对视着。那一瞬间，在川辄的脑子里竟闪出了一丝轻生的念头：给主人带来了巨大的灾祸，不如断命于您的剑下，又可免受我带来的灾祸！

可是他收回了剑，开口：“你是我府中食客？”

川辄点头，回话：“小人，川辄。”

“你就是川辄！”肆虚露出了意外的笑意。

“大人，认得我？”他怯怯地发问。

“常听魏相公提起。这是给我准备的吗？”他看着披风，问。

“呃，是的。”川辄走到肆虚身后，给他披上。

“现在这么晚了，你，为何在此？”他走向亭子，却发现川辄没有跟上，回头看了看他。

“小人……寐不入梦。”

“来，坐吧。”他倒是很爽快。

除去客宴上的对话，川辄记得，这是他们两单独的第二次对话。

“听魏相公说，下月就是你的束发之日？”

“回大人，正是。”

“难得……”他感慨地说，“大概，你是我府中年纪最小的食客了吧。你的束发之礼，就有我来主持吧。”

川辄懵了一下，没想到魏相公说的，是真的！良久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说：“多谢大人厚爱，此等小事，岂敢劳烦大人……”

他笑着说：“你的文章，我看过一些，有抱负，有远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大人见笑了，小人，不过是熟读大人文章，仿而效之，粗略狭见，还请大人莫要见笑。”

“我自己的文章，我自己清楚。川辄你是有见解的。从你八岁时，第一次在客宴上作诗开始。”他认真地说道。

川辄真的意外，没想到啊……那时候自己不是好几次都达不上言太傅的要求吗？

“我从很早就知道你的文采。只是，你还欠缺一些火候，加上你性格过于好胜，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地打压磨砺你。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收敛性子，方能有所作为！我看如今，也是时候了。”

川辄的脸火烧般热辣，原来自己的性格早已被看透！又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川辄觉得自己简直无地自容。“大人说的甚是，小人，一定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