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九歌 痛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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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吩城不远，我们的探子就来说，有禺疆的军队在前方出没，我没有想太多，只想和他们打一仗，随后祢城附近出现许多埋伏好的禺疆军队，掩藏在山下的就砍我们的马匹，掩藏在山上的就推落巨石，我们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人马俱伤，这时禺疆军队就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和我们厮杀起来，在厮杀过程中，他们开始放箭，我闪躲不及，等反应过来时，戚将军已经为我挡开了……”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秦葑开始说话，说得很快，也很平静。

“我们继续与禺疆军队拼杀，慢慢的力不从心，秦齐他说撤退，我们就退到了祢河，追兵一路追过来，我们毁掉所有的船，祢河横在我们中间，他们过不来……你想知道的就是这样。”

“阿葑，……”梵呗上前一步，看着他，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要怎么安慰，这一切都是秦齐设的局所以你不必介怀？梵呗闭闭眼，她开始讨厌起语言的平乏无力来。

“是我轻敌了，如果我有一丝一毫的警惕，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我们伤亡多少人……”秦葑低低的声音传过来。

“我不知道，戚将军他原来是这样看待我的，我一直以为，他和朝中所有大臣一样，觉得我只是一个无能的帝王……我从没想过，他原来对我也有期望……你也曾说过，他这样做是因为在我身上看见了他想看见的效果，而我居然如此迟钝，不知道他其实是希望我成为一个扶得起来的人。”

秦葑的声音开始带了痛苦，随后梵呗冷不丁听见他说“梵呗，你走吧……”

“我为什么要走？”来不及反应的错愕。

“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留在这里，只会有性命的耽误，我什么也不能带给你，在王宫，虽然锦衣玉食，可是受制于人没有自由，在这里，却有性命的顾虑，你一路过来，看见了那些死在场上的人吧，今天戚将军死了，我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我怕下一个是你，你不是也想活下去吗？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你走吧，去一个没有硝烟的地方去，快快乐乐地过一生，我会派人沿途保护你……”

“秦葑，你把我当什么人！？”梵呗厉声打断他“我真对你失望透顶！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就已经无路可走了，给我铺好后事了！？”

秦葑露出一个笑，那笑容极其苦涩，从嘴里说出的话，知道会让她动怒，会让她看不起自己，可是还是要说，“梵呗，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梵呗震惊地看着他，不可思议，无法理解这话的含义，

“我本来是安安乐乐的帝王，是你非要把我牵扯进这些本不属于我的困扰里，我本来就不需要什么所谓的朋友，你看，现在让我欠了多少人情，戚将军为我而死，我不得不为他报仇，如果我输了，就是死路一条，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死啊……”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梵呗沉着脸，声音严厉。

“不知道吧……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现在只想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一再插手我的人生，逼着我做这些事情……”秦葑揉揉眉心，这一刻他比平时所有时刻都要陌生，

梵呗怒极反笑，“好，很好，我走，你继续回去做你的金丝雀！永永远远地做下去！”她转身就走，

看到她走，秦葑像是卸去所有力气一样，蹲了下去，雨停了，一切结束了。

明日，明日再整顿出发，已经失去一切了，没有顾虑了，与和禺疆同归于尽吧，这样的人生，已经厌恶透顶了，这样没用的自己，就去死好了。

绝望笼罩了他，心里不断涌出黑色的雾，一层层把他包裹在其中。

都去死好了，事到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是闹剧一场……

突然被人一把扯起，梵呗她去而又返，秦葑来不及收拾脸上的表情，就被迫站直了与她对视，她的眼神澄澈无比，直直地看着他，秦葑难堪地想别过头去。

下一刻，一个湿哒哒的身体环住了他。

脑中有什么炸裂。

是，梵呗她，抱住了自己。

一瞬间唤醒所有记忆。

那天大婚，自己遇刺，也是以这样的姿势，为自己挡下那一刀。

秦葑愕住，不明白为何所有情绪就在这一瞬全部收了回去。

自己怀里这个人，成了所有的生死依靠。

“秦葑，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心智还不完善所以你才会说这些话，你输了这场战役，又失去了戚将军，所以你很恐惧很害怕，想要我躲开这些风险，你太脆弱，也太容易受外界因素的干扰了，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秦葑怔怔地听着。

“最后一次了，如果你再因一点点事情就要放弃，我真的会离开你，我选中的人，理应是一个有着极其强大的内心的人，可以承受所有痛苦，而你现在还停留在那个卑微的受人忽视的太子阶段，你已经十七岁了，十七岁的你，难道还是和从前一样吗？”

梵呗声音有些闷地从他怀里传来，秦葑比他高，她只到他的肩膀处。

“你可以哭，可以伤心欲绝，但你不可以放弃，也不可以质疑这一切，就算还未得到命运的肯定，也不可以否认它。你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像小女人一样，只会摔东西使小性子吗？”

梵呗突然笑，“你还真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而我就变成幼儿园老师了……”

.“幼儿园是什么？”

“一个学校，教育小孩子的学校。”

“对不起……”

“好了，恢复过来就好了。”梵呗放开他，秦葑的脸已经红透了。

想起自己刚刚一系列的话与念头，秦葑羞愧不已，一个男人，居然像怨妇一样……

不愿意再回想，只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无法再立足在梵呗心中了。

“人都是这样的，在某个时候因为承受不了外界的压力或打击，就会情绪崩溃，内心被阴暗所侵蚀，变得消极，自暴自弃，你不用太介怀，现在可以告诉我，致使你刚刚那些话产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了吧。”

梵呗一身已经被雨淋湿浇透，也不介意，就这样坐在了河边，秦葑也挨着她隔了一人的距离坐下。

深吸一口气，秦葑平复下波动的心情，说“我的母妃，恐怕是被害死的。”

梵呗诧异地扭头，“什么？”她只觉得秦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某些心魔，却不想听到了这样的话。

秦葑捡起一块石头，放在手心，“戚将军死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血，因为中毒变成了黑色，我之前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我母妃死的时候，我也没有在意，可就在戚将军咽气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来了，母妃死的时候，她的手，手背上本该是蓝色的血脉，居然变成了乌黑。”

“有这样的事情？！”梵呗震惊。

秦葑对自己嘲讽地一笑，继续说“我是个真正的废物，在那时居然以为那是人死后本该出现的现象，所以没有在意，可如今想起来，母妃她的身体一直还不错，为什么父皇一驾崩，她也就去世了呢……只道是悲伤过度，可现在看来，再沉痛的悲伤，挚爱人离去，也不会让人到可以抛弃生命的地步……母妃她，一定是中毒死的……而且，她可能自己心里清楚，但她不说，就是想让我，少受些煎熬……如果知道她是中毒而死，那我肯定不会就那样善罢甘休，可是太后，又岂是那个时候的我能够对付的？母妃不是没有心机，她把这些都考虑进来了，为了我，就算是失去性命她也甘愿……而我……却愚钝至斯。”

梵呗听到这里，虽然震惊但还存了疑问“为什么是太后？”

秦葑把手里的石头扔进河水，河水漾起一个大圈，四散涟漪。

“我势必是会坐上秦王的位置，而一旦我坐上了，那我母妃就成了太后，皇后她怎会甘愿有人和她在同样的位置上？她是把权势看得那样重要的女人……”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包含无奈，以及下定决心的反击。

“刚刚是我冲昏了头，一心只想到，母妃因我而死，我却不能为她申张，还在太后的虚假面目下当起我表面的秦王来，又想到唯一置我为秦王想改造我的戚将军却为我而死，我只觉得自己太无用，太无能，才有那样的冲动……”

梵呗在一边默默地听，她要听秦葑接下来的话，

“我已经看清这些了，我不会这么简单放过太后的，也不会让戚将军白白为我而死，他们从我这夺去的，我要让他们一一还回来！”

秦葑握紧拳头，表情肃清。

“我要拿到秦国的统治权，我要让天下九国的人都看到，我不是废物！我要让九国的礼命歌一齐为我奏响，那象征着尊敬臣服的礼命歌！”

梵呗舒一口气，她知道，这一次，秦葑是真正决定，要有所改变了，虽然迟了一步，但幸好还并不晚。

“秦葑，我答应你，一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听到那盛世九歌！”她郑重地拍他的肩，许下最珍贵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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