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72章 离开

医院，还是医院。醒来的刘夕发现死竟然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一袋血正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她，她忍着疼把针拔了下来，看着血从针管里一滴滴滴到洁白的床单上。

她的动作惊醒了趴在床边睡觉的刘辰。“你干什么？”刘辰看起来生气极了，然后大声的叫着医生、护士。

她打翻了医生的东西，她不想接受任何治疗。最后，在医生的镇定剂下逐渐安静。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听到刘辰在她耳边一直重复这句话。

血红色的夕阳染红了白色的病房。刘夕睁开眼，看到了满脸担忧的刘辰。他头发乱蓬蓬，胡子冒出来，一片青黑。

“要好好的。”刘辰握着她的手，说话时眼圈发红。

时光已经回不去，她找不到生的寄托，如何好好的。她转头，逃避刘辰的视线。

“如果活着，记忆就会延续。人死了，连记忆也不存在了。”刘辰说。

人死了，记忆也会死去，那刘震就会彻底的消失。刘辰的这句话打动了她。她还没有回忆够。不管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

保姆送来了鸡汤。刘辰对她很尊重，也很客气。“阿姨，辛苦您了。”

“没事儿，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还是那个阿姨，周梅，刘辰同学涛涛的母亲。她倒了鸡汤过来喂刘夕。“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刘夕说。

“我来吧。”刘辰抢先从阿姨手里接过碗。“阿姨，您先回吧，有事儿我给您打电话。”

周梅转身离去时，一道光线从她脖子里射出，瞬间又消失了。刘夕仔细看，原来是周梅脖子里带了一条项链，项坠不知道什么材料，刚才的光线就是项坠反射出的灯光。

“阿姨原来不是不带首饰的吗？”刘夕问刘辰。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现在没什么负担了，带个项链也很正常。”刘辰吹了吹勺子里的鸡汤送到刘夕嘴里。

记忆在，刘震就在。想明白了这些，刘夕有了胃口，连着喝了两碗汤。

“你要好好的，孩子也要好好的。”刘辰握着刘夕的手，满怀期待。

她要好好的，但是孩子她不知道。想要做掉孩子的决心和彩超图片上的小生命一直在打架。

跟着刘夕来到H市的那个保姆站在门口犹豫。

“什么事？”刘夕问。

“没事儿，就是有点担心小姐。”保姆说。

“我没事儿了，放心吧。”

“那我留下照顾您吧。”保姆试探着说。

“不用，你还是跟杨过待在一起吧。”看着杨过跟这个保姆就烦心，还是不要在眼前晃悠的好。

“可是……”保姆还想说什么。

“阿姨，您先回吧，这里有我呢。有什么事儿我找您。反正我们一直都在您的视线范围内。”刘辰过去说。

刘辰说的不错，刘夕一直都在杨过跟保姆的视线范围内。她逃不掉。

第二天，严重的雾霾侵占了整个城市。从病房的窗户望出去，一片灰蒙蒙。才十月中旬而已，雾霾已经如此严重，真不知道冬天会是怎样的情形。刘夕马上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冬天她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来来往往的人都戴上了口罩。医生护士由于职业需要用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病人及病人家属估计怕受雾霾影响，从外面回来时也都捂着口罩。有的是一次性的，有的是厚厚的棉布口罩，还有类似于吸毒面具似的东西。五花八门。

刘夕住的是单人间病房，她从开着的房门处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虽然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但刘辰非要她坐在轮椅上，说不要乱动，要尽快的恢复体力。

下午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但杨光的出现让病房出现一点点生机。

刘辰吸毒时，杨光对刘夕很不友善，甚至透着一股厌恶。但现在的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眯眯的跟刘夕说话，让刘夕产生错觉，觉得刘辰不曾吸毒，杨光也不曾找过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杨光还带来了一个女的。女孩子二十岁左右，身高跟刘夕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长得很漂亮，但是美得比较大众，塞到美女堆里，很难找出来。

刘辰锁了门，把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才坐下来跟他们一起说话。

“光光哥，女朋友？”刘夕问。

“嗯，漂亮吧。”杨光样子轻佻，刘夕一看就明白，他不是认真的。“送你的，香奈儿秋季最新款。”然后又递给刘辰一个盒子，看起来也是衣服。

刘夕接过来放到一边，“谢谢。”她对这些奢侈品牌不感兴趣。

“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给你找了个模特儿展示展示。”杨光指着他旁边的女孩儿说，“一模一样。”

“切。”刘夕不屑。送人衣服还要送一模一样的，真没创意。

杨光不理刘夕，竟然开始跟那个女孩儿调情。他们亲昵的样子让人脸红心跳。但刘夕又不好说什么。

“感觉怎么样？”刘辰问她。

“什么怎么样？”难道要问她杨光跟那个女孩儿调情怎么样吗？真是无聊加庸俗。

“身体。”

刘辰的回答让刘夕脸红，是她想太多了。“还好。”

“那换上新衣服试试，怎么样？”刘辰提议。

“我不太想。”她才没有心思去试衣服。

“换吧换吧，把你的病服借我用用，我想尝试一下新的style。”杨光突然走过来，挤弄着眉毛说。

“流氓。”刘夕骂了杨光一句。既然他想要病服，借给他好了。“你们都回避吧。”刘夕说。

“好嘞。”杨光拉着女孩儿一边乱摸一边走进卫生间，然后关着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你……”看着站着不动的刘辰，刘夕一动不动。

“你换吧，需要帮忙叫我。”刘辰转过身。

刘夕换好衣服后叫刘辰转过身。刘辰只是看了她一下就去敲卫生间的门。“好了？”

“好了。”杨光开门，扶着女孩儿出来。女孩儿衣衫不整，此时闭着眼，如睡着了一般。

“她怎么了？”刘夕担心的问。

“只是睡着了。”刘辰一边说一边拿出杨光送他的盒子，里面果真是衣服。他迅速的换好后，刘夕才发现，竟然跟杨光的一模一样。

“电梯口、楼门口、医院西门有人。车在东门。票在车上，到后坐地铁去机场，机票护照我都准备好了，有人在机场接应你们。”杨光快速的说。

“你们要干嘛？”虽然刘夕已经猜到了些，但还是问了出来。

“戴上，”刘辰地给她一个口罩，他自己也戴了一个，“不要说话，跟着我走。”

“小心，这里交给我。”刘辰要开门出去时，杨光说。

“你也小心。”

刘辰搂着她，学着杨光的样子带着她走。电梯口，刘夕看到了保姆，刘辰示意她不要出声，拉着她走楼梯。还好只是在三楼，很快就出去了。

按照杨光的说法，楼门口也有人，可是刘夕没有看到她认识的人。或许那个人就是路人甲或者路人乙吧。

从病房到医院东门，这么短的距离却让刘夕气喘吁吁，虚汗直流。

“坐好。”刘辰给她系好安全带，快速的发动车子离开。这车是杨光的，还挂着北京的牌。

他们去火车东站，正好赶上最近一班去北京的高铁。“光光哥怎么办？”刘夕问。

“他有办法脱身，不用担心。”

“那你妈妈呢？”他们这么走了，王丽该怎么办？

“办完爸的葬礼后，我妈就出国了。”

葬礼，她没有参加，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墓在哪里。刘夕不说话，又开始陷入回忆。

虽然受雾霾天气影响，高铁减速，但还是比开车快很多。两个多小时，他们就到了北京。

刘夕只管跟着刘辰，上下电梯、换乘地铁。累的不行时，刘辰会给她打气，让她再坚持一下。

他们刚到机场，就有一个英国人跟杨光打招呼。虽然不能完全听明白他们说什么，但刘夕明白，这个老外跟刘辰很熟，关系也很好。

刘辰从老外手里接过接票、护照，匆匆的跟他告别。直到他们坐上飞机，刘辰才松了一口气。

“累了吧？”刘辰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问。

“还行。”

刘震死后，她对刘辰的恐惧竟然神奇的消失不见了，她也不再害怕他的肢体接触。她仔细的想过原因。刘震在时，她为刘震守着身体和灵魂，有信念就会有恐惧。刘震不在了，她没有了信念，便无所畏惧，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

如果不是刘辰带着她离开，她也不会想到要离开。她只求着能带着对刘震的记忆暂时活着。或许有一天真的不想再回忆了，就会安然的死去。

飞机起飞还有十几分钟，刘辰打开在医院就关闭的手机，杨光的短信马上蹦出来。“顺利。”只有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就足够了。

“先生，飞机将要起飞，请您关闭手机。”美丽的空姐走过来微笑着说。

“好的。”刘辰很配合的再度关机。

杨光还真是讲究，定的头等舱。空姐在刘辰的使唤下，一会儿送吃的，一会儿送喝的。

吃饱喝足，刘夕看着自己的护照。“王欣然”她又有了一个新名字，虽然名字有些俗气，但寓意却是好的。

“欣然，希望你以后的生活如名字一般。”刘辰似乎看懂了她在想什么，盯着她说。

刘夕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睡吧，飞机要飞十几个小时呢。”刘辰给她拉拉毯子说。

“我应该去看看外婆的。”许久，刘夕悠悠的蹦出一句话。自从她确定孙菲菲是她亲生母亲后，就一直想要去看看冯翠，那个可怜的老太太。但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她。

“外婆？”刘辰明显不解。也是，刘辰的外婆不在了，他不知道刘夕的世界里还有一个外婆。

“嗯。那天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刘夕说。

“那你知道你爸妈还有我爸的事情了？”刘辰问。

“嗯。猜猜我外婆是谁。”刘夕说。

“猜不到。是谁？”

“高悦的妈妈。”

“怎么会这样？”这个答案显然让刘辰吃惊。

刘夕挑重点给刘辰讲了经过，刘辰听了也不禁唏嘘。“不知道高悦是那样的人，真是误解她了。”

“都过去了。”刘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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