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第五章 噩梦

对于这段不常回忆的情节，偶尔完整的串起来后，刘夕喜欢用一句话来做总结，往事不堪回首。总结完会长长的叹一口气，继而用一种自鸣得意的心态取代内心的恐惧和无助。刘夕的自鸣得意来源于自己总结的那句话，“往事不堪回首”，因为她觉得自己在经历了深深的悲哀和恐惧后竟然还能如此的诗意。

偶尔，她也会对这种心态进行反思，觉得自己心理是存在问题的。如果按照电视、小说中常见的逻辑，她刘夕应该记恨爸爸，应该叛逆，应该非主流，或者会逃学会想自杀，做尽一切不正常的事情。但她却没有。相反，她喜欢刘震，并且是非常喜欢；她思想和行为都不叛逆，并且非常讨厌同学中的非主流；她不逃课，并且努力学习来弥补自己先天的记忆缺陷。

如果非要说出一点联系，那就是内向。其实，刘夕觉得内向这个词也不适合她，因为她只是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说话，不喜欢在陌生的环境里说话，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的说话。她觉得用多重人格或许比内向更好。但说到多重人格，仿佛又会牵扯到精神分裂，更远的会牵扯到精神病患者等等。当然，这些都是刘夕自己的心理活动，她不曾向任何人说过。

斜靠在床上，拿着刚找到的手机，看有没有未处理的信息。未接电话13个，前4个是刘震的。刘夕想那一定是下午刘震接她时打的。接着2个是刘辰的，应该是下午给刘震打电话之前打的。剩下的全部都是黄成的。

黄成是刘夕的同学，也是刘夕少有的朋友中的一个。

富有弹性的食指指肚划过屏幕，刘夕看到了一连串未读短信。除了广告便是黄成的了。

“刘夕，你没什么事吧，怎么不接电话呢？”

“刘夕，是不是又没带手机啊，看到了给我回个电话。”

“刘夕，都这么晚了，你还真是让人担心。”

……

刘夕仿佛看到了黄成焦急的样子：手拿着电话看完一遍，把电话放到裤子口袋里，不超过半分钟再拿出来，重复刚才的动作，额头细密的汗水慢慢的汇聚，沿着他白皙的腮流下来；或者他坐在一个地方，拿起电话看一下，然后放下，不超过半分钟再拿起，他修长的腿一会儿直着放，一会儿折叠起来……

刘夕想给黄成回个电话，但发现已经十点多了，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关手机的时候，她不禁感慨了一下，自己的高中生活是多么的规律。不过现在已经毕业了，这种规律是不是也该打破了？

先给空调定了时，然后关了台灯，滑进毛毯中。迷迷糊糊的酝酿睡意。

刘夕看到了孙菲菲。孙菲菲穿着粉色丝质的吊带裙，微卷的头发散在肩头，脚上是白色软底拖鞋。孙菲菲款款走到刘夕床边坐下，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慈爱，刘夕感觉到孙菲菲为自己拉了拉滑下去的毛毯。

“孩子，你要努力，将来会过上很好的生活。”孙菲菲摸了摸刘夕的脸，缓慢的说。

刘夕点点头。虽然她不知道很好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她也要点头，她觉得这样才不会触怒孙菲菲。

但孙菲菲还是发怒了。瞬间拉下脸，细长而白皙的涂着红色指甲的手在刘夕的脸上划过，“啪”的声音是如此的清脆响亮。

“点头，你就会点头，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你是个没用的人。你是个根本就不应该来到世界上的人……”

孙菲菲越说情绪越激动，冰冷的双手死死的掐住刘夕的脖子。刘夕只是看着孙菲菲，没有反抗，没有求饶，更没有哭泣。孙菲菲的眼球越来越突，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似的。透明的液体从那变了形的眼睛中流出，一滴一滴落到刘夕身上的毯子上。

呼吸越来越困难，但身体却越来越轻，轻到可以自由的飞起来。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时，她看到孙菲菲眼睛中透明的液体变成了深红色。两行红色的液体从孙菲菲的眼中流到脸上，再滴落在毛毯上。继而孙菲菲的鼻子、嘴，都开始冒出红色的液体。

内心的恐惧加重了自身的重量，她飞不起来了，只能沉重的躺在那里，看孙菲菲一点一点的变化。孙菲菲的头发冒烟了，继而燃烧了。火一点点的蔓延，孙菲菲痛苦的叫喊着，却依旧固执的把丑陋的脸对着刘夕。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都是你害了我……”

尖锐的声音随着火势的变大变得飘渺。刘夕看到孙菲菲身上的火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床上，而此时的孙菲菲已经倒在了地板上，变成了抽搐的火苗。她想起来跑出去，想逃离这个地方。

是的，是逃离，而不是从燃烧的火焰中拯救孙菲菲。

刘夕快速的冲下床，跑到门边，拉开门。心中的希望瞬间被浇灭了。门口不是一条通道，而是孙菲菲。燃烧着的孙菲菲，面目极端变形的孙菲菲，抽搐着的孙菲菲，咒骂着的孙菲菲。刘夕听到孙菲菲在咒骂她，是的，在咒骂她。她听到孙菲菲说，“你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这就注定了你一生的凄苦，你是个多余的人……”

刘夕想要喊爸爸，喊爸爸来救她，却一直叫不出声音。她快速的冲到窗户边，什么都不顾的想从窗户跳下去，但窗户上还是孙菲菲。一样的孙菲菲，燃烧着的孙菲菲，面目极端变形的孙菲菲，抽搐着的孙菲菲，咒骂着的孙菲菲……

屋子有限的空间中，生长着越来越多的孙菲菲。随着孙菲菲的增多，刘夕的空间越来越狭小，压抑感越来越强烈。她再也不能平静或者轻微恐惧的面对，内心已经歇斯底里。

众多的孙菲菲用燃烧着的丑陋的手快要接触到刘夕时，她听到了刘震的声音，爸爸在叫她。众多的孙菲菲也瞬间消失不见。

刘夕睁开眼，发现一切都是梦。屋里亮着灯，刘震坐在床边，担心的看着她。刘辰则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斜靠着椅背，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做恶梦了？”

听到刘震关怀的声音，刘夕点点头，心也安定了不少。她对自己说，不过都是梦。

刘夕拉着刘震的手，舍不得放开，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沉默的让人觉得怪异。

“刘夕，闹闹就够了，别撒娇了。”刘辰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刘夕抬头看了看走到床边的刘辰，撇撇嘴，依旧抓住刘震的手不放。

“爸在单位忙的要死，下班了还要伺候你个小祖宗，拜托，你理解一下他老人家好不好。”刘辰斜着眼睛看着刘夕，语气中还是不屑。

“刘辰，你先去睡吧。我平时都在忙工作，没怎么陪过刘夕。”

刘夕从刘震的话中听到了很浓的歉意。

“爸，你这宝贝疙瘩会被你惯坏的。”刘辰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说，“你去睡觉吧，她害怕，我陪着她就是了。反正我是个闲人，没什么事。”

刘夕到显得不好意思起来。松开刘震的手，轻轻的说，“爸，你去睡吧，我不害怕。”

“真的？”

“嗯。”虽然不是真的，但她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刘震摸了摸她的额头笑了一下起身走了。刘夕看着刘震走出去，回头看了看，然后关上了门。

在她盯着门发呆时，额头上挨了一下，疼的她转头怒视刘辰。

“刘夕，拜托你，赶紧睡觉，我还要回去看球赛呢。”

刘夕瞪着刘辰不说话。

“我可不像爸对你那么好脾气，赶紧睡觉。”

说完话的刘辰顺手拿起刘夕的手机，“呦，还是最新款，爸给你买的？”

“李叔叔送我的。”

“哪个李叔叔？”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好像是做建材生意的。”

“刘夕，不是说不让你收别人的礼物吗？这样对爸不好。”

“我知道啊，是爸让我收下的。”

刘辰没有再说下去，站起来先开了台灯，后关了屋里的大灯。

白色的光线透过土黄色的灯罩后变得异常柔和，这种柔和实质也是朦胧。就像梦中燃烧着的孙菲菲发出的光一样。这种光让刘夕心神不宁。

“哥，把台灯关了吧，亮着我睡不着。”

“毛病真多。”但刘辰还是关了灯，自顾自的拿着刘夕的手机玩。

刘夕看了一眼刘辰，手机的光照到刘辰脸上，蓝幽幽的，活脱脱一个幽灵。于是她闭上眼不再看任何东西。

“刘夕，黄成是谁啊？挺关心你的吗。”

“同学，他爸跟咱爸在一个单位。”

“他爸叫黄国山？”

“好像是吧，你怎么知道的？”

刘夕没有听到刘辰的回答，也就没有再问。过了一会儿，刘辰说，“别跟那小子走太近了。”

“为什么？”

“额，你想想啊，一个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所以还是离他远点好。”

刘夕用鼻子哼了一下，表示自己的不以为然。“以为都跟你似的，我们可是纯洁的友谊。再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最后这句话她说的声音很轻，说完之后就有点后悔。

刘辰并没有接话，刘夕心里暗自庆幸了一下。

“刘夕，假期有什么打算没有？”

“嗯，还没有想好呢。我想跟爸商量商量，让他带我出去玩。”

“你又胡闹，爸怎么可能有时间。”

“一个人还计划什么，我还是在家里看电视剧好了。高中错过好多电视剧呢。”

“你都没个好朋友啥的，组织一下出去玩玩也好。没事别在家里耍孤僻。”

“我想想可以找谁。”

“不是我说你，平时看你跟别人说话挺顺畅没有障碍，但总是无形中跟人隔开距离，不仅自己不越雷池一步，还不允许别人踏过你的界限。这样怎么能有朋友。”

“我哪有，那是高中学习太忙了，没时间。我这样心无旁骛的好好学习，你不仅不称赞一下，还说我耍孤僻。没人性。”

“得了吧你，就你借口多。在别人面前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在我面前好歹也装一下啊。让你老哥我也欣赏欣赏淑女。”

“知道那句话吧，世界上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一直如此淑女的存在着，是你眼神不好，没发现而已。”

“我看你一点也不害怕啊。既然这样我去看球赛了，你自生自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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