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沟 第8章 刻不容缓

马的四条腿比人的两条腿快。

眨眼之间，外面人喊马嘶，还夹杂着滴里嘟噜的俄语，苗旺土和何秀娟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

“我的老天爷，他们来的这么快？我得赶快躲起来，我自己也是有几分姿色的。人到中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成熟美。”老板娘自己夸着自己，跟兔子见鹰一样，一溜烟地跑了。

苗旺土和何秀娟急急忙忙打开门出来，外面好多老毛子的骑兵在跑来跑去，有的孩子哭爹喊娘。

两个人急中生智，看来外面是出不去了，后院有柴火垛，她们两个女人匆匆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忙忙如漏网之鱼，顾头不顾腚，钻进后院的柴火垛里。

顷刻，院子里就跑进来几个哥萨克的骑兵，一阵吆喝，就是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很快，房间里的人全被赶出来，老幼病残，没有一个像样的中年或者青年女人，只有一个老太太弯腰驼背，似乎耳朵也聋了，拄着拐杖不停地咳嗽。

“花姑娘的干活，漂亮女人的干活，一定要找到花姑娘，老板娘在哪里？这么多人住店，难道没有像样的女人，天朝的女人就是好，我喜欢，赶快找。我们的情报员说是这个地方有漂亮的女人，士兵们，你们一个人要拥有一个，赶快找。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小头目大喊大叫，另外几个士兵下马开始寻找。

他们有枪有刺刀。

几个哥萨克士兵起初在院子里找，不见漂亮的女人，后来，他们就开始向后院移动，有个士兵还一边寻找一边自言自语：“真是岂有此理，大老远跑来，没有像样的姑娘怎么可以？只有金子，那是不过瘾的，女人的身体就是软黄金。”

苗旺土很害怕，看着一个长胡子的瘦个子举着马刺，亦步亦趋，向她们躲藏的地方走过来。

“姐，我好害怕，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藏在这个地方？”

“别害怕，他们不知道，这是虚张声势，试探着呢，如果他们知道我们藏在这个地方，直接奔过来，还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贼眉鼠眼地跟老太太一样走过来？”

“如果他们发现我们怎么办？”

“别害怕，别出声，他们没有发现动静，一定会走人。”

“我害怕。”苗旺土浑身颤抖，手心出汗，后背都湿透了。

“后悔当初没有跟妈妈学功夫。”

何秀娟安慰道：“别说话，这个时候说这个有些晚了，我们注意外面，如果他发现我们，我们就一起跑。”

“怎么跑？四处都是他们的人。”

“要不，就跟他们拼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祸害了，我这身子是给你二哥留着的，我们不能跟他们同流合污。”

苗旺土不敢说话了，那个拿着马刺的人已经距离她们很近了，她轻轻拉过玉米秸的叶子遮住自己的脸。

好刺痒啊，可是，她还是忍住了不敢动。

周围好几个哥萨克的士兵开始分散开，此时，这个地方就有一个拿着马刀的瘦个子。

他还在步步逼近，他似乎跟猫一样，闻到鱼腥了。

“哈哈，我看见你们了，你们给我出来，花姑娘，你们出来！”

两个女人大吃一惊，不知道这是虚张声势的投石问路，还是顺藤摸瓜，真的发现她们的蛛丝马迹？苗旺土很紧张，心跳加快，那颗心啊，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跑出来。

“出来，我看见你了！”这个老毛子也会说天朝话。

苗旺土紧张地问何秀娟：“怎么办？”

“别搭理他。”

此时，外面好静啊，不是外面好静，而是两个女人太紧张了，如今，她们在暗处，对方在明处，生杀的主动权在人家那里，他还有大刀，她们刚才匆匆忙忙逃命，把杀猪刀忘在房间里了，此时她们是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

难道就这样任人宰割？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

两个女人距离男人很近，对方的胡子都看得清清楚楚，呼吸也听得清清楚楚，衣服的布纹也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办？

临阵不乱，才有大将风度，不能动。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忽然，眼前的哥萨克人站住了，把刺刀扎在地上，刀尖深入地面寸许，刀柄还在晃动不止，他站立不动。

他要干什么？难道要攒足精神对付里面的两个女人？

苗旺土和何秀娟不约而同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大个子。

不料，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这个哥萨克士兵是要小解，随地大小便，真的不文明，他可能憋得难受，也不管不顾，对着两个女人藏身的地方就开始哗哗喷射。

好难闻的气味，骚毛子！

尿柱几乎喷射到她们的脸和身上，这个老毛子，撒尿也不看个地方，真是无法无天，老娘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窝囊气？这是吃喝什么东西，才有这么大的气味？比马尿还难闻，难道是营养不良？糖尿病？病态？

站在她们面前的军人似乎很舒服，嘴里还哼唱起来，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好一朵茉莉花，都是一些驴唇不对马嘴的东西，还都跑调。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哥萨克一个士兵在排泄。

苗旺土实在忍受不住了，她的脸几乎被浇个透心凉。

何秀娟也忍受不住了，可是，她还在忍，她的忍耐力要比苗旺土强。

忍无可忍，就不能再忍。

苗旺土感到恶心，忍不住伸手去抹脸上淅淅沥沥的东西。

她实在忍不住了，所以，才有古人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话。坏菜了，出事了。

哥萨克兵发觉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儿，他还没有缓过神来，可是，他停止小解，瞪大眼睛看着柴火垛，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回事？难道我旅途疲劳，头晕眼花，怎么看见柴火垛在动，难道里面真的有人？”他一边说话，一边提上裤子，拔出插在地上的马刀，聚精会神，炯炯有神地盯着柴火垛，狐假虎威，自己给自己壮胆，大声喊道：“出来，你给我出来！否则，我一刀子进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说着，真的举刀要刺。

苗旺土大喊一声：“他妈的，姑奶奶受够了，我要跟你拼了！”说着，推开身边的玉米秸，从里面冲出来。

何秀娟也紧随其后，站在士兵面前。

士兵不是大吃一惊，而是镇定自若，哈哈大笑，说道：“阿门，主啊，竟然一下子给我送来两个女人，阿门，阿门。”

何秀娟看到对方色眯眯的样子，手里还有武器，对发愣的苗旺土喊：“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跑啊！”

一句话提醒了苗旺土，她转身要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哥萨克士兵训练有素，也许见过这样的场面太多，见多识广，处变不惊，一个大力金刚，大刀横扫，骑马蹲当的一个造型，把两个女人拦住。他嘻嘻淫笑道：“不要着急走嘛，我们玩儿玩儿。天朝的姑娘就是有味道，我是屡尝不够。哈哈。”

两个女人看这个士兵的架势，他是一个会家子，她们顿时愣住了。

“姑娘，我这把刀，尝过好多人的血，你们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忽然，两个女人看见不远处一个黑影一闪，眨眼之间，一个东西已经飞驰而来，间不容发，不偏不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正中哥萨克兵的后脑勺，只听他闷哼一声，一个倒栽葱倒在地上，嘴里还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东西？突然袭击，不是君子所为。”

两个女人瞪大眼睛，看着落地的一块石头，不远处早稻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对她们喊道：“快跑！你们不要发呆了。”

跑？对呀，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此时，刻不容缓的事情就是跑！

两个女人恍然大悟，从后院跳过矮墙，撒腿就往没有人的地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