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歌 孤独的翅膀 第十章 同病相怜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潘幂颜将要在今天进行血型测试，如果合格的话，她就可以救活我了，我的生命也就可以延续下去了。

现在，她也像我一样，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四周是毫无意义地鲜花与礼物。

我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幂颜。她为了我，放弃了自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是要救活我的生命，让我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可是，我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她这份无比深刻的恩情。

我们每个人，都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星辰，在世界这个大大的星空里独自闪烁着。你永远都无法预测流星何时会降临，也就不能明白这个世界的神秘莫测。

隔壁的门，开着。清风有时会不听使唤地闯入，给我们带来一丝冰凉与眷恋。

我看到幂颜了。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一本教材书，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微笑着，向她挥了挥手。她发现了我，高兴而又激动地喊着我的名字：“若华，若华！”

我心中那份久久深藏的兴奋也在这个欢乐的时刻萌发了出来，我笑着对幂颜说：“你在这里！我看见你了！怎么，都要和我一起战胜病魔了，还惦记着你的中考啊？”

她笑了，对我说：可不嘛！等我帮你移植好了，救活了你，我们还得一起参加统一的中考呢！你那么优秀，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可是我，成绩最多也就是中等罢了，怎么和你竞争啊？别忘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你考哪个学校，我就要考哪个学校，我舍不得你。”

我听了，不禁泪如雨下。我对幂颜说：“颜儿，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死了，去到了那个真正的极乐世界，我也不会后悔了。因为有你对我的爱，就足够了。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你才能真正懂得我真实的内心吧。我的父母双亡，又没有亲戚。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活下去。谢谢你，你愿意为一个注定会死的人而付出自己，真的很让我感动。”

幂颜也哭了。她红着眼睛，对我说：“你说什么呢？快点呸呸呸，以后可不许再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了。相信自己，你一定会活下去的，再过十年，我在同学聚会上一定还可以看到你美丽的身影，你一定能够活的好好的。总之，你不会死。白血病有什么的，5年前，我的妈妈曾经得过败血症，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也就是有时还会浑身疼痛，走路很慢很慢，需要用到轮椅与拐杖罢了。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我们说好的，永远永远要在一起，谁先离开谁，谁就会死不瞑目，另一个死了以后就会来找谁，你难道，想要阴魂不散啊？还是，要让你死去的爸爸妈妈在梦里每天来找你？”

我害怕了，对她说：“什么啊？你想吓死我啊。你怎么跟我越来越像了，在这种时刻也有心情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她轻轻地对我说：“如果我很悲观的话，你不就更加悲观了吗？那样的话，你会死得很快的，我们全班同学和老师都会为了你而伤心死的，难道你愿意看我们为你流眼泪吗？”

我静静地看着她那单纯漂亮的眼睛，对她说：“你真关心我，好体贴，好懂事，我一定会为了你，好好地活下去的。”

这样温暖的时刻，似乎还是第一次。自从爸爸妈妈离开以后，我每天都非常消沉，我自杀过，大哭过，奔跑过。我多少次都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根本就没有意义，既然你的存在终究都会化为花瓣而纷飞四季，只不过拥有着时间上的差异罢了，那倒不如早点结束。

可是现在，我渐渐地看开了。潘幂颜给了我温暖与希望，我感到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我又回到了这个世界，那个爱哭爱伤心的我已经死了。

是的，我会好好活下去，至少为了幂颜，至少也要为了这个世界。我感到，曾经的我是多么地痴傻，多么地可笑。其实活着可以有很多种乐趣，只是我们难以察觉与发现罢了。

这时，我看到护士进了潘幂颜的房间，对她说：“幂颜，轮到你血型测试了，就在对面，从这里就可以看到的。”说完，顽皮地笑了笑，又神秘地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明白了护士的意思，对着她一边微笑着，一边点了点头。

潘幂颜跟着护士，走到了对面。

她穿着沉重的病号服，脚步显得仓促而又木然，仿佛已经与世隔绝。只有我才会懂，她此刻的心理。她紧张的时侯，就是这样的，我看到她这样，已经很多很多次了。我知道，她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为我而担心与忧虑。

很多次，我都会天真地以为她就是我的妈妈，那个早已不在人间的妈妈。她太像了。在妈妈生命中最后的日子里，她也是这样关心我，温暖我的，在那些岁月里，我收获了无限的美好与感动，却错付了妈妈对我最深刻的爱，亲手扼杀了我最亲的人的生命。

幂颜，也会死吗？像这样死吗？我想，这一定是不可能的。她还小，只有15岁，她没有心脏病，也没有别的什么可怕的疾病，她的身体可好了。

记得2年前，流行感冒在学校蔓延的时候，全班就她一个人没有生病，那个时候，我们每个人都特别地羡慕她，嫉妒她，巴不得马上变成她。

暮然间，我忽然发现我的手心正在不停地出汗，它一点一点地滴着，静静地滴着，整条床单顿时湿润了。

我怎么了？我难道是在担心幂颜吗？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我原本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我最爱假装坚强。我把自己的脆弱埋进了土里，却忍不住要挖出它的本性。

我在等待，漫无目的地等待，持久无望地等待，等待着最后的结局，等待着我的生命。

这时，护士忽然跑了过来，满头是汗。

我拿出了一张餐巾纸，轻轻地为她拭去了脸上层层叠叠的汗珠，笑着嘲讽她：“怎么了？急着向我通报喜讯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训练场呢，怎么这么急躁？居然还满头是汗，也不怕你男朋友笑话不要你了！”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挤开了我的手，对我说：“胡说什么呢，他可爱我了！”

我轻蔑地撇了撇嘴角，问道：“什么事？是不是血型测试合格了？我可以活下去了对不对！”

她忽然哭了，对我说：“哎呀，我都忘了什么事。对了，这是一个坏消息，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潘幂颜的血型测试不合格，她体内缺少了糖分、盐分以及血酸的成分，不符合标准，而且，她还被查出来，患了，患了….”

“你倒是说呀！别支支吾吾的像个什么似的，我受得起！”我急躁地说。

她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泪水湿润了我的衣服。她对我说：“她也患了白血病。”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都要在我们天真如花的年纪，夺走只属于我们的青春的绸缎，夺走年少岁月的如梦与华丽。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是的，我们彼此承诺过，永远在一起，做什么事都要在一起。可是，为什么连生病都要在一起？

人生，真的很斑驳，很无情，当我们徘徊在绝望之巅的时候，只能选择去相信命运。

我又一次拔掉了针管，跑到了对面，看着刚刚还是好好地的潘幂颜难受的样子，我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我把头埋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撕心裂肺地痛哭着，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