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湮碎月轩华 八、泪水

八、

“若儿……”央泽拿着一个白瓷娃娃站在房间门口，“你去冉秀峰……带上这个吧。”说着，把手里的白瓷娃娃递了过去。

衠若的包袱还没捡完，看着央泽手里的白瓷娃娃，只是点了点头，便随手扔进衣服里。

“谢谢。”

看着衠若冷漠的侧脸，央泽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如果他那时没有说那样的话，如果他那是敢站出来与他一起，如果那时没有轻信……他低下头，攥紧了拳头。

时间回到三天前，清明拜祭。

央泽拉着衠若和秋桃之往后山跑去，不一会，便看到一间小祠堂。隐约听到罗沛柔与罗雁易的嬉笑声。他们三人走进去，看到两人正在用树枝搭起支架，一副要烧野味的架势。

“你们在干什么！”央泽生气的喊道，“这里是祠堂，你们居然在这里烧野味！？”

罗雁易见到央泽三人，明显慌了，跑到罗沛柔身边，害怕的看着央泽。

“……啊……对不起，我们不知道……”罗沛柔起身，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央泽你别生气，我们这就扔掉树枝。”说着拉着罗雁易，两人把地上的树枝捡起，扔了出去。

“哼，真是的，要是被大伯发现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央泽催促着两人赶快回拜祭队伍，然后拉着秋桃之和衠若一起离开。

走到一半罗沛柔突然叫道：“惨了，惨了，我的荷包掉在祠堂里了！”

“一个荷包而已，丢了就丢了吧。”央泽有些不耐烦。女孩子就是大惊小怪的，又麻烦又讨厌。

“可是那是我娘绣给我的！”罗沛柔不肯走了，“我要回去找！”

“真麻烦！”央泽不打算理她。

“要不你们谁轻功好，帮我回去找找吧？”罗沛柔笑盈盈的看着衠若，“若儿，帮姐姐回去找找可好？”

几人均是一愣，央泽看了看罗沛柔，将衠若护在身后。

“你自己回去拿，凭什么让若儿帮你？”

“哼，掌门不是说若儿《历心诀》修炼的比我们都高么？那轻功最好的不也就是他么？我让他帮我去找找有不么？”罗沛柔轻蔑的看了一眼衠若，“看来都是掌门在吹牛，我看他根本没那能耐！”

“你！”央泽气的想伸手打她，却被衠若和秋桃之拉住了。

“哥哥，你别恼。”衠若赶紧开口劝道，“之前是我不对，让你们受罚，沛柔姐姐只是让我去找荷包，没什么的，你别生气……沛柔姐姐，你等会，我现在就去。”说着，便飞身回去。

“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搞什么花样！”央泽总感觉不安，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几人在原地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衠若跑回来的身影，他脸色惨白，额上尽是汗水，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像是被火烧了一个个小洞。

“若儿！你这是怎么了！”几人皆是惊讶不已，央泽冲过去抱住他，“若儿，发生什么事了？”

衠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滚，这更让央泽心慌，要知道，衠若从出生后就没有哭过。

“哥哥……我……我……”衠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快去找大伯，祠堂走水了……”

“什么！”央泽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我刚刚在火盆底下找到沛柔姐姐的荷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走的时候火盆倾倒了……然后，然后……”衠若的将眼泪忍在眼眶里，哽咽不已，“就烧了起来……我想扑灭……可是……”

央泽看向他的手，白嫩的手掌布满了被灼伤的痕迹。他转头怒视罗沛柔，要不是她！要不是她！

“你看我做什么！现在我都看到祠堂在冒烟了，一会掌门他们肯定会过来，想想怎么应对才对吧？”罗沛柔回瞪他一眼，“而且，我只是让他去找荷包，可没让他放火烧祠堂……”

“闭嘴！”央泽怒吼。

“我闭嘴？现在可是你的宝贝若儿烧了祠堂，你还是想想怎么你大伯会怎么处罚你吧！”罗沛柔尖叫道，她讨厌死这两兄弟了。

“若儿，一会你什么也不要说，所有的我来承担，知道么？”央泽摸摸衠若的头，沉声叮嘱着。

“戚央泽，你是傻了吧？你知不知道烧了祠堂的后果是什么？别忘了，你做不成少主，你的宝贝若儿可是会成为少主，你这么护着他，也就是把自己往死路送！”罗沛柔冷笑，她要看看他们两兄弟到底是多么兄弟情深，“呵，也对，你事事不如你弟弟，让他做少主也是让贤，你没错。”

央泽愣住了，他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最大可能是被送下山，永不能回来！他看着衠若，不知说什么好。

“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戚磊笙和几位长老赶了过来，看到五个孩子在这里，特别衠若……他眸色一冷，“你们五个，给我跪在璃卿殿内，等我过来！”说完，带着众人马上向祠堂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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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回到璃卿殿，已经是天黑时分了，五个孩子整整跪了四个时辰，此时一个个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你们为何会在祠堂？”戚磊笙问道。大殿上所有人都看着跪着的五个孩子，脸上尽是愤然之色。五个孩子不仅去祠堂玩耍，甚至纵火……这实在不能让人原谅！

五个孩子你望我，我望你，最后目光都停留在衠若身上。

央泽想说什么，被罗沛柔一把拉住了。央泽眉头一皱，最后还是忍下了。

衠若缓缓起身，他其实明白了什么，一切看似巧合，也许并不是巧合，如果真的那么讨厌他，他愿意离开这里……似乎从他开始懂事以来，快乐的日子变得越来越少，以前抱着他逗他玩耍的罗沛柔如今再也不会这样对他，以往总会为他出头的哥哥，如今也不会再这样做了……虽然他才四岁，但他明白，人长大后就会有许多的顾虑，即使他再如何毫无保留的对他们好……也许到最后只会变成他狼狈的被排斥。

“是我放的火。”衠若淡淡道，他抬头迎上众人的目光，毫无畏惧，“若儿贪玩，扰祖先安息，还不小心打翻了火盆，若儿愿意接受惩罚！”

众人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说是贪玩的孩子，就算数出几百个也不会轮到衠若，这样的事情是他所为，的确让众人不能接受。

“央泽，沛柔，雁易，桃之，你们是否有份参与此事？”戚磊笙看着剩下的孩子。

“回掌门，按理说未满五岁是不能参加清明拜祭的，若儿弟弟贪玩，跑去祠堂，我与央泽，还有雁易，桃之一起寻去，若儿便慌张跑来，与我们说不小心犯下了错事，”罗沛柔暗笑，戚央泽啊戚央泽，你也不是什么都为你的宝贝若儿出头啊……“沛柔认为，若儿也只是无心之举，还请掌门从轻发落。”

一席话下来，将四个人与这次事件撇得干干净净。

衠若面色愈发惨白，他忍着心里翻腾的委屈，难过，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

“若儿也是无心之举，但是此事不能就此罢休，不然也不好向众弟子交代。”大长老发言了，说实在，他也无法想象衠若会做这样的事情，虽然总觉得那些地方不妥，但也一时说不出来。

“掌门，请不要驱逐若儿！”林梅依款款上前，跪了下来，看着衠若惨白的小脸，心如刀割，“掌门，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四年前天机派掌门的话？”

戚磊笙一愣，随后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衠若，你三天后就去冉秀峰居住吧，没有命令，不准离开……”戚磊笙像是用完了所有力气一般，他也心疼，心疼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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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泽陪着衠若去了前厅，戚磊笙，戚凯玄，林梅依以及各长老都在场。

衠若面色平静，三天来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他走到众人面前，跪了下来。

“衠若自知罪孽深重，犯下大错，但是衠若谢掌门的宽宏责罚；衠若不孝，没能让父母省心；衠若犯错，恳请各位的原谅……”他的目光望向罗沛柔与罗雁易的方向，“但是衠若绝不会，绝不会……再犯下这样的错。今日一别，衠若会在冉秀峰潜心修行，直至再回到这里！”

凛冽的目光让众人一寒，再定睛一看，衠若已经低下头，没有半分不妥。最后衠若缓慢而用力的磕了三个头，走向玄珠。

“有劳玄珠姑姑带我去秀冉峰了。”衠若没有再看身后的众人，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改变了，他已经不会再回到那个会用真心温暖别人，会用微笑安慰别人，会用……天真幻想着他认为的世界的人了……

泪水滑落面颊，他不敢去擦拭，小小的心里的感情让他不能控制，最后只能化为泪水，决堤。

衠若笑了，笑的绝美，不似四岁的孩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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