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吧风云录 014 有药给我吗

他说她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药瓶。“你就是医我的药”。

——张爱玲《倾城之恋》

只是啊，让你病的人，给不了你药。

陈乔欢的婚礼。

她也要嫁人了。

我喜欢了六年的那人呢，她要嫁人了，然后我最好的异性朋友，让我去做伴娘。

我知道她做什么都是有依据的，但是这一次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我去参加。

你明明知道的，我喜欢了她六年，六年，足以让一对情侣感情破裂，让一个故事缓缓落幕。

五分钟前。

“方沉？”

“嗯？”

“跟你说哦，那是欢欢的婚礼，就是陈乔欢，你不要搞砸了，她那个是伴娘团，你站在里面不说话都可以的。新郎就是常坤啦，他们在一起好些年啦，现在才结婚，你到时候给人家好脸色啊知道不，具体时间我明天通知你，我挂了啊，乖。”

咔哒一声。

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有一种刺破人心的魔力。

初一的时候我的前桌就是陈乔欢，一个很欢快的女孩子，常常的马尾盘起来嵌在头上，松散下几条长长的青丝，像一粒美人痣，就是跟美人痣相比起来太大了，旁边绕着青色皮筋，看上去特别显眼。

她长得漂亮，跟班里同学都玩得挺好，会跳舞会读书，还是班里班长，通俗简单来说，就是像奶茶妹妹那样的校花，还是学霸，人际关系好，跟谁都玩得起来。

除了我。

项茵说我见人要么就没表情要么就傻笑，谁喜欢得起来，能接受我的肯定就是伟大的她和本班另一学霸程扬。她就是当着陈乔欢面说的，还勾着我肩膀，那时我还没发育，全班倒数第三矮的男生，她就像搂着个弟弟似的跟陈乔欢打趣。

我那时候就觉得呢，她真漂亮。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女神这个词，但是在我心里她就是个不可接近触碰的人物，神一样。

项茵说她中考的那几天正好来大姨妈，还痛经，结果就跟我们一个高中了，除了不是一个班外，我又和她一个学校。

直到大学，她超常发挥，去国外深造了，也没有人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我就这样在她的身后，默默地喜欢了她六年。

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但是心里还是难过的。

我决定出去散散步。

沿途的风景很好，我从来没有停留过。

我走过这么多遍的路，却常常是在夜晚，身心俱疲地坐着最后一班车，有时甚至是错过最后一班公车，自己走回来的。

我没看过一路的花开了又谢，树秃了又青。

在巷口吆喝的小贩，每个夜晚都来掀摊的城管，下棋的老大爷，跟着音乐打太极的五楼住户家里的奶奶，他们都在我生命里当着过客，当着衬托。

我又何尝不是他人生命中的背景布上一棵草一个过客。

陈乔欢，她或许从来就没有注意过我。她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她只是知道我。

还有无数的人，甚至是我从来没给过好脸色的常坤，他们都只是知道有个人叫方沉，他们曾在一个学校一起上学，然后渐渐又淡忘这个名字。

当年我为了和陈乔欢考一个大学还努力了一个学年，只是可惜智商和基础上的差距。

现在我和她最后的交集是，我给她当伴娘。

事实上，我并不觉得我应该为她要结婚的这个消息这么难过。

但事实上，我心里就是觉得，非常的，难过，像心脏被人抓住了，冷酷地往上提。

下雨了。

我这才想起昨天程扬还交代了我，今天会下雨，别随便跑出来，家里没有伞了。

恍惚了好一会我才发现我又来到了文莱街。

Y市TK区文莱街419号楼前，我家门前。

这里现在是行尸酒吧。

今天星期五。

行尸酒吧开业的日子。

我呆呆地站在雨中，看着它盖着牌匾那被打SHI了的黑布，

一把伞倏地在我头顶上绽开。

我错愕地向上看。

黑色的伞。旁边站着一个黑衣服的男人，雨滴打SHI我的眼镜，我看不到他的头。

亮光。

行尸的灯开始一盏盏从内亮到外。

雨滴打在世间万物的声音里蓦然参杂了高跟鞋哒哒哒踏着地面的声音。

“拿好了。”冰冷而没有感情的机械声音。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只带了黑色手套的手立刻松开了，伞落下来重重打在我的头上，然后蹦跶在地面。

行尸的门咯吱一声，被一抹嫣红推开。

仿佛几日前我来行尸面试那时。

黑衣男人朝行尸里面走去。

特别大的一个头。

我摘下眼镜用手抹了抹雨水又戴上。

黑衣男人带着小丑的头套，面部挂着极夸张的微笑，他只回眸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歪歪扭扭地朝里面走了进去，黑色的风衣宽松地挂在他身上，滑稽地随着他的扭动摆来摆去。

然后我的眼睛又被雨水模糊了。

天朝风妹子的声音在愈来愈大的雨声中显得若有若无，像要远远地飘走。

“啊是你啊？”

我捡起雨伞打在头上。

“你有药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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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沉记事簿：漂亮的姑娘就要嫁人了。

（陈乔欢：哟你谁啊消息这么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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