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原谅我 第二章 喜欢与讨厌

5

屋内，苏嫚将哭泣的儿子渐渐哄睡，走到窗口望着墙面上嘀嗒转动的钟表发呆。忽然一个电话打破了这刚刚寂静下来的房间。

苏嫚走到电话机旁接听：“智勇，什么时候回来？你在哪儿呢？周围怎么会那么乱啊？”

电话那头很是乱，对方一定在公共场合。

“我就是要告诉你，我和我爸今天下午就回去了，你让我妈来车站接我们。别忘了让凯琪也跟着来，现在我特想抱抱她。好了别的不多说，那没事我就挂了。”

电话那段混杂着燥乱的声音，林智勇接着挂掉了电话，只剩下苏嫚这边电话里滴滴滴的响声。她看着手里的话筒继而挂上：“挂的可真快，唉。”

今天可真算是一个好日子，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地。车站处，周凤婈拉着林凯琪站在众人当中，黑压压的人头挡住了周凤婈眺望的视线，个子矮小的林凯琪就更不用说了。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声清晰地叫喊：“妈，凯琪！我们在这儿呢。”周凤婈和凯琪闻声同时转头寻声看去，视线里映入了林智勇和父亲拖着行李箱走来的画面。两人愈走愈近，林智勇快步走到母亲与女儿身边：“凯琪，想爸爸了没有？”

“想！”听到女儿坚定响亮的声音，林智勇放下手中的行李一把将凯琪举过肩在原地转了一圈，引来周围人士的艳羡。周凤婈看了看周围的一切，走到儿子身旁示意他把凯琪放下来：“行了，大庭广众下的，干什么弄得人家都在看我们。赶紧回家，苏嫚和儿子还在家等着我们去团聚呢。”周凤婈将林凯琪拽到自己身旁，接着就夺过儿子手里的行李在前带路走开，“走吧，还愣着干什么？”林智勇的父亲林大伟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说道。两人谁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回去了。

再一次回到熟悉的家，仍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家里又多了一个成员，只是林智勇并不是多么注意这小小的身躯，只是抱着凯琪亲了又亲：“宝贝，看爸爸这次给你带什么礼物来了。”

说着便打开了礼物包呈现在女儿面前——一个生日音乐盒。林凯琪打开了这个外观精致漂亮的新星盒子，里面立刻响起了音乐：“Happyborthidaytoyou……”父子俩合着音乐拍起了手。完全忘了去看刚出生的小儿子，仿佛不存在一样。

凯琪的老爷爷听说林大伟父子俩回乡了，赶忙来到了前院等候。

他看着情感深厚的父女俩很是为他们感到高兴：“凯琪终于等到你回来了，这孩子现在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呵呵……”

林智勇看着开心的女儿便笑着捏捏她的脸：“小公主，是真的吗？心里乐开花了吗？”

林凯琪露出牙齿嘿嘿一笑。

林大伟倒是很疼爱小孙子，到家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掏出了几件新衣服和几包奶粉。

“让我看看小孙子，来让爷爷抱抱。哟，真可爱啊。”

另一边，林智勇还在宠溺地摸着女儿的头发，眼里满是温情：“这里是爸爸给凯琪买的新衣服，女孩子大了就要漂漂亮亮的，是不是？凯琪还有两天就过生日咯，爸爸带你去集市看马戏团、再买一个大大的蛋糕好不好？”

“好啊，谢谢爸爸。”林凯琪亲了亲林智勇的脸，紧紧地抱住他。

看到儿子如此冷淡自己的宝贝小孙子，周凤婈有些不高兴。

她忙上前推了推林智勇：“你来了也不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凯琪大了，不用这么娇惯她。有那个闲工夫多去看看苏嫚和儿子，对了，孩子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叫做凯涛。你们觉得怎么样？不行的话再商量。”周凤婈看着孙女蹙了蹙眉头，继而冷冷地扫过，将视线重新移到床上的小孙子身上。

林智勇有些无法理解：“妈，什么叫娇惯啊，哦，难道说你孙子出生了，我就必须只能疼你孙子，凯琪就得仍一边啊？您怎么想的我就纳闷……好好好，我不说了，您也别苦着脸。反正一句话‘孩子不是物件，新的来了，旧的就晾一边。”

周凤婈脸色很是不好，不乐意他漠视凯涛的存在：“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把凯琪撂一边去不管她只管凯涛了？你把你妈想的也太没人情味了吧。还有，难道我说的一点都不对吗？什么叫我的孙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是吧？你说你，从来到这个家开始，到现在还没有正眼瞧过苏嫚他们母子俩……”

周凤婈指着床上的苏嫚和她身旁躺着的婴儿，生气地指责儿子。

林智勇站起身走到苏嫚和儿子身边：“既然妈都把名字取好了那就这样吧，就叫林凯涛也不错，这样跟凯琪才像姐弟。”他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儿子的身子，又抬眼望着脸色不太好看的苏嫚道：“没吃饭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苏嫚将一缕散开的头发抿到耳后笑笑：“我吃过了，就是这些天刚生下孩子，身体有些虚，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妈这些天都来照顾我的。”视线随即移到站在一旁的周凤婈脸上。

林智勇听了感觉不可思议：“妈，这可不像你啊。我记得以前你们婆媳俩根本就是容不得对方的存在，眼中刺怎么消失了？谁这么厉害，能让你们化敌为友啊？”怎么都想不明白，更想不到周凤婈的改变正是因为儿子的出生，说出来想必他也不会信。

闻言，婆媳二人沉默不答，周凤婈看着儿子没有想解释的意思：“这个你不必管，难道你还想让我们打起来不成？”

林智勇赶紧打住：“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和好当然是一件好事。不过早就该和睦相处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我们得互相体谅。妈，您说呢？”

周凤婈抬眼看着儿子沉默分秒转身欲走：“行了，不跟你在这废话，我回后院了，晚上再来。老林，你还在这呆着干嘛，不跟着我回去啊？”

娘俩的争吵让一旁的林大伟愣了半晌没有插上一句话，这下慌忙回过神，提着行李跟了上去：“知道啦，唉，你们终于吵完了。可我还没抱够小孙子呢……”说着便摇摇头跟了上了前面的周凤婈。

6

这一走，家里只剩下一家四口，大眼对小眼，沉默半晌。苏嫚看着丈夫和他怀里的女儿，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智勇啊，儿子可爱吗？我生他的时候啊这孩子哭声可大了，你不知道妈看到是个男孩后有多高兴。”从她的话里，林智勇忽地明白周凤婈为什么对妻子的态度变化这么快了，原来还是因为这封建的思想。都什么逻辑，男孩跟女孩不一样吗？林智勇看着女儿，更加地呵护她。

接着他又看向苏嫚：“这就是妈对你态度转变的原因？那你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喜新厌旧呢？”苏嫚欲解释，但还未开口，就被丈夫堵回：“男孩女孩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性别不同，其他的……尊严、人格等等难道就要因为性别的原因应该被践踏吗？”

苏嫚急了：“智勇，你在说什么呀，我想你误会我了。凯琪和凯涛都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生的，我怎么可能把孩子当物件一样谈喜新厌旧呢？”

看到妻子一副被误解的表情，随即面向的是苏嫚转回身去的后背。

林智勇抱起女儿：“但愿是个误会，也许是我太宠爱凯琪了，以至于我不能看到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嫁入林家五年，苏嫚有很多委屈，但又总是被丈夫误解，心里有着一个大不开的痛结。

她背对着丈夫和女儿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继而转回脸：“我知道，其实这样的团聚都不是我们想要的，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总会因为一点小事谈不好就争吵起来，我们夫妻之间的意见到底什么时候能达到一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

面对苏嫚的疑问，林智勇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也是他想问的，可是谁能给他们的问号一个最完美的解释？“对不起。”林智勇忽然抱着凯琪离开了房间，剩下苏嫚和身边熟睡的儿子留在静寂的房间里。

生日到来，最为林凯琪上心的还是她的父亲，下午父女俩带着笑声一路去了集市的马戏团观看杂技表演。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站在人潮中的林凯琪被父亲拖到坚实的双肩上。

越过黑压压的人头，秋水般清澈的眸子里立刻映入了一场精彩的杂技，林凯琪高兴地欢呼：“爸爸，我看到了！他们表演的真棒！”两只小手随着欢呼声合掌拍起来。

林智勇看到女儿高兴的笑容，也笑了：“凯琪，你可要好好的看，等着回去的时候爸爸要听你复述一遍你看到的表演。”接着伸手去捏女儿的鼻子。“好，好啊。”

后院，周凤婈与林大伟坐在桌前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

周凤婈忽然抬头看着丈夫：“老林，你笑什么呢？”

林大伟也抬起了头：“我啊，想起了我们的小孙子，你看他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啊。我活到这把年纪，总算盼来一孙子了，值了。”说完继续扒拉碗里的饭。

看着丈夫高兴的样子，周凤婈也微微一笑：“我也是，盼这一天从五年前就开始了，可惜当时出生的是凯琪。”

林大伟放下手中的筷子继而又言：“我一直都有一个纠结，你说这男孩跟女孩有什么不同？至于对待两种性别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周凤婈听了一脸的严肃：“当然有了，但要详细的解释，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男孩就是比女孩强，不论是在家庭里，还是事业上都突出于女孩子。”

这样的解释更让林大伟纠结：“嗬，男孩就这么被捧着、被宠着，小草都变成鲜花了，他能不有权势有突出嘛。”林大伟咬着筷子翘起了二郎腿。

听到这话，周凤婈耸了耸肩：“没办法，现在这个社会就这样，就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能让规定变成‘女大当婚，男大当嫁’那就是笑话了。所以啊生活在这个时代，赶上了就得面对。行了，你赶紧吃饭吧。”说着便端起了眼前的饭碗。

林大伟真不知道这都什么逻辑，想想儿子对孙女的关怀和宠爱，那可是彻底地打破了这些封建的思想，闺女在林智勇的眼里里，麻雀都能变成凤凰。

忽然又想到了话题：“凤婈，你说女孩生在这个年代就得被排挤，不受欢迎，可你还不是在我们林家有权有势的，说话也有地位，多威风啊。这么看来，超过男人的优越这种独特的女性还是存在的。还别说，说不定我们家凯琪将来也能跟你一样变成女强人呢。”

这是讽刺还是夸赞，周凤婈伸腿踢了下林大伟：“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凯琪，等着凯琪那丫头变得有强势了，地球都停止了。”说完便起身收拾碗筷向厨房走去。

林大伟望着她的背影叹气：“唉！过不了多久这老房子该重新改造一下了。”

这句话漂浮在周凤婈的耳畔久久没有散开。收拾完后，她走过红岩松的房门前，听到了一声声剧烈的咳嗽声，继而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洪叔，你这身体怎么越来越差了？”

看到周凤婈来了，忙坐起来不耐烦道：“人老了都会这样，你也会有这一天。不过你来这里到底想说什么？我看你也不是来关心我的，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别拐弯抹角。”

听洪岩松这么一说，周凤婈坐直了身板：“看来您还是一个聪明人。洪叔，您什么时候来林家寄住的？”忽然对红岩松来到林家的时间过问起来。

老人抬眼看着她：“怎么，我这把老骨头碍你事了？这么着急赶我走啊，我来林家寄住如今已经二十九年了。”说着便喝下桌上的一杯水。接着说道：“你嫁入林家的时候我已经来了。听说林家老院要重新改造了，你不用赶我，我这个身体啊……活不了多久。”

周凤婈站起了身欲走：“洪叔，我可没有诅咒你的意思，也没说过要赶你离开林家……没什么事我出去了，你躺下休息吧。”说罢便带门走开，安静的屋里只剩下老人的喘息声与阵阵咳嗽声。

回来的路上，从很远便能听到一串笑声：“凯琪，想吃什么蛋糕呀？”

稚嫩的声音接着回应：“大的，我要吃的饱饱的，这样我才能抱着鼓鼓的肚子睡觉哦。”

“好嘞！公主遵命，哈哈……”声音愈来愈清晰，林智勇爽朗的响声回荡在整条路上。

晚间的街道，两边昏黄的路灯亮起，偶尔有几辆车开过。

周凤婈来到前院，将亲手做的小棉衣穿在了小孙子的身上，抱在怀里高兴不已：“看这孩子，真好啊，白白胖胖的小子，比凯琪那个时候可爱多了。”

说起凯琪，周凤婈往四周撒了一眼望着苏嫚：“智勇和凯琪去哪儿了？”

苏嫚看着婆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智勇没带手机，出去的时候也没说。妈，今天是凯琪的五岁生日。”看周凤婈的样子，一想便知她没有放在心上，也是，凯琪在她的心里压根都没有位置，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生日呢？

经苏嫚一说，周凤婈忽的想起今天是孙女的生辰，脸上闪过一丝抱歉，但随即消失。

周凤婈将孙子放在苏嫚的身旁：“没猜错的话，智勇是带着凯琪出去过生日了吧？苏嫚，智勇是不是太过忽略你们母子了。打从这次回来开始，你看他有正眼瞧过你们母女俩吗？”

苏嫚低头咬了咬嘴唇：“妈，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知道我们之间缺乏默契。处理一件事仿佛永远都没有意见一致的时候……这几年，我都习惯了，就像我在林家的地位……”苏嫚更了更喉头。

周凤婈想到了以前她们婆媳两人相处不和睦的画面，继而又道：“你说你习惯了，那你又想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你只知道接受，从来没有想过改变状况。”

看着婆婆话里有话，苏嫚抬眼看着她：“你不是也告诉我了吗？因为我生了女儿，没有为林家填香火，这就是我在这个家里没有地位的原因。”

“你以为有了儿子就有地位了？就算我们之间和睦了，可是一个女人若真的想要在整个家庭里有权势、被重视，恐怕不只是得到婆公的认可与接受。我不知道你和智勇结婚之前的感情如何，可是这夫妻之间的感情啊千万要搞好。之前你在林家没地位其中的原因不只是你没有为我们林家填香火……”说到这，两人的目光对视到一起。

“妈，智勇和我之间总是出现小误会，我生了儿子并没有得到他的欢喜。我能怎么样呢？你以为我不想跟他好好谈，让我们夫妻间和乐融融吗？在这个家，他最爱的就是凯琪，我能说不让他疼凯琪吗？我是凯琪的妈妈，怎么能跟自己的女儿争风吃醋呢？”

说着说着，苏嫚声堵气噎。周凤婈为她擦了擦泪水：“妈知道，关键就在这里，难道你就因为智勇漠视你，而接受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下去吗？你得想办法跟他好好地沟通交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妈知道这些年你嫁入林家一直都过得不太好。我当年嫁入林家的时候啊，说实话都是这么过来的，要怪就怪这个社会还是那么地封建……”周凤婈说罢就转身为苏嫚倒了一杯水：“来，喝杯水吧。我也该回去了。”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周凤婈拍了拍苏嫚的肩膀欲走出门。

苏嫚望着婆婆的背影不语，忽然周凤婈又转回身：“哦，对了，今天是凯琪的生日，他们回来了替我向孩子说一声生日快乐。一时来的仓促也忘了，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小孩子，开心了就行。”说完走了出去。

7

明亮皎洁的月牙高高地悬挂在星空，周围闪烁着点点繁星，夜幕已经彻底地拉开。

林智勇背着女儿，手里提着一个蛋糕，故意逗她：“小不点，这个蛋糕可是够大的了，弟弟太小不能跟你分享，你可要都吃个精光呀，这样才不浪费我的心意哦。”

林凯琪紧紧地环着父亲的脖子，笑嘻嘻道：“嗯，我一定吃到肚子鼓鼓的为止。如果，如果我吃不完，还有你和妈妈呢，嘿嘿……”

回到家，林智勇将女儿从背上放下来，进了房间。苏嫚正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像是有心事。

苏嫚见两人回来，忙上前接过蛋糕：“你们去哪儿了？出去了也不跟我说声。刚才妈过来了，走了没多久。”看到丈夫瞥见儿子身上的小花袄，便又解释。

林智勇转头看向妻子：“嗯，知道了。别说，妈还挺用心的，做这个棉袄得花费不少精力吧。”他坐在床边抱起儿子摸了摸那件小花袄。

苏嫚看着儿子想到了女儿这么大的时候，两个小生命在同一个家庭里却有着不同的待遇。

想想看，那是怎样的一个雨夜，五年前的周凤婈更是精神焕发，有着咄咄逼人的一面。

襁褓里的女婴不停地哭喊，家里却有几人着急？

“妈，凯琪正在发高烧，求您了，求您了，带她去看医生吧。”体力虚弱的苏嫚双膝跪倒在周凤婈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抱着孩子，泪流满面。

但婆婆的心那一刻是如此地冰冷，任何语言都感动不了她的心：“都几点了？苏嫚，你省省吧，这孩子成天病怏怏的。再说了，你现在去求医，这个时间哪个医生还在营业啊？明早再去。”

苏嫚泣不成声：“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孩子的病是能拖的吗？生死攸关啊……我不能看着孩子就这么死去。”

周凤婈毫不动容，冷漠地瞥了一眼襁褓里的凯琪：“那也是她的命，谁让她赶上这个时候发烧了，早不病晚不病！”说完便推开苏嫚求助的手。

看着怀里的孩子已经病的不行，苏嫚咬牙站起身，撑着一把伞在雨夜里抱着孩子跑遍了整个街道的诊所。大雨滂沱，无情地将苏嫚手里的伞刮翻，跌跌撞撞终于敲开了最后一家诊所的门。总是是碰上好心的医生，将女儿交到医生手里：“医生，你一定要救她，她还这么小，我的女儿不能就这么病死啊，不然孩子她爸从外地回来了也不会放过我的。”说着说着苏嫚就虚脱地扑通一声倒在地面，醒来便看到欢笑的女儿……

回忆收起，苏嫚看到丈夫一直在自己的眼前晃动着手：“你在想什么？”

苏嫚转回身去为儿子冲泡奶粉转了话题：“没什么。智勇，你什么时候能够不再漠视我和儿子，自从你回来，都没有正眼瞧过凯涛和我……”

此话还没说完，就被丈夫打住：“从我进来，你一直都在想这个吗？苏嫚，我从来都没有漠视过你和儿子。”林智勇说着点上了一支烟。

苏嫚听了很是不甘，明明就是冷落，还说没有，她走到林智勇的跟前将他口里的烟拔下熄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还在狡辩，你就是冷落我们母子，你说，从你回来那天开始，你抱过凯涛几次？你又看过我几眼？在你的眼里难道就只有凯琪吗？”

林智勇抬眼看着她不悦：“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我爱我的女儿有什么不对，你跟我们的女儿争风吃醋，苏嫚，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苏嫚更是生气：“我没有跟我们的女儿争风吃醋，我嫁给了你，你就是我的丈夫。林智勇，我不是为你生孩子的机器，有了孩子，你就把我漠视了……以前没有儿子，我在林家处处受委屈，现在我有了儿子难道还不能得到我想要的吗！我苏嫚该受罪吗该受苦一辈子吗？你上哪儿去，把话说清楚……”看到丈夫起身要走，苏嫚忙拉住他。

这下把林智勇惹恼火了：“够了！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排斥过女儿的出生，你想多了。”

苏嫚接着追问：“那儿子呢？你这么漠视他的存在，又代表着什么？你不排斥女儿，就排斥儿子了是吗？我告诉你林智勇，儿子是我为你们林家填的香火，他的出生就意味着我在林家的地位即将转变。但是，一个女人她就算在家里有再高的地位，多么地被重视，然而却得不到丈夫的疼爱，那有什么意义……注定是一段不幸的婚姻。”

林智勇将她的手推开：“苏嫚，在你的心里我一直都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对吗？”

话里夹杂着审问的口气，让苏嫚倒抽一口凉气：“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像疼凯琪那样疼爱我们母子，我想让自己的丈夫对我好难道有错吗？”

苏嫚坐倒在床边，看着身边的儿子：“我们的儿子哪里不如凯琪，长大了也不比凯琪差，凯琪三岁的时候还不怎么会跑，别的同龄女孩差不多都会了。我敢说凯涛将来一定会比她强。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只宠着女儿……都说女孩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你们这也太明显了吧。”一气之下，苏嫚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但有些话无意之中已经伤害了对方。

林凯琪和林智勇对望，女儿眼中满是泪花，林智勇红着眼眶愤怒不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看见了吗？因为你的一句话，孩子将会受到多大的心灵伤害。苏嫚，别人可以说我们凯琪种种不是，你身为孩子的母亲也可以这样在孩子与孩子之间做比较吗？我请问一下你有那个必要吗！”

一声怒吼吓哭了床上躺着的婴儿，林凯琪抱着林智勇的双腿哭了出来：“爸爸，你们不要吵架，爸爸，我会听话，我会乖乖的，不让爸爸妈妈生气。”女儿的声音在空气中瑟然流动。

苏嫚闭上了双眼，说出去的话已经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林智勇抱起女儿去了另一间卧室，苏嫚继而追出：“凯琪，刚才是妈妈不好，妈妈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原谅妈妈好吗？”此事狼狈不堪的苏嫚抓住女儿的手一把将女儿拽到自己的怀里道歉、安慰。不知不觉间，林智勇的眼眶里溢出了泪水。

8

寂静的夜晚，苏嫚与女儿依偎在被窝里，林凯琪的眼眸在黑夜里闪着光芒。

苏嫚看着女儿心疼不已，爱抚着女儿的头发：“凯琪，忘掉刚才妈妈说的话，妈妈那些说的都是气话。”

林凯琪看着母亲，笑了笑：“妈妈，凯琪已经忘了，您忘了吗？我的记忆力没有那么棒。”苏嫚不知道女儿的这番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怪自己轻视了她，看着女儿天真的模样，苏嫚的泪水从眼角不知觉地流了出来。

林凯琪侧过身子发出稚嫩的童声：“妈妈，您还爱凯琪吗？”孩子的一句话惊住了望着天花板的苏嫚，她忙转回头看着女儿。小小的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苏嫚将女儿搂在怀里：“当然了，凯琪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凯琪是最懂事的孩子。”

忽然泣不成声，苏嫚的耳畔浮荡起自己说过的话：“我们的儿子哪里不如凯琪，长大了也不比凯琪差，凯琪三岁的时候还不怎么会跑，别的同龄女孩差不多都会了。我敢说凯涛将来一定会比她强。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只宠着女儿……都说女孩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你们这也太明显了吧！”如此清晰……

那一刻，话音落下，凯琪的眼眶里打转着晶莹的泪滴、还有丈夫林智勇的恼羞成怒的声音再次回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看见了吗？因为你的一句话，孩子将会受到多大的心灵伤害。苏嫚，别人可以说我们凯琪种种不是，你身为孩子的母亲也可以这样在孩子与孩子之间做比较吗？我请问一下你有那个必要吗！”

苏嫚闭上双眼摇了摇头，希望这些画面可以在摇动间消失，可还是完好无损地存在着，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忆，对她、对女儿、对丈夫。

冬日的午后，周凤婈和林大伟来到前院，忙活了半晌，饭菜摆在餐桌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

周凤婈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人：“大家都在，我们终于可以吃个团圆饭，自从智勇和他爸来了后，我们忙得都忘了吃团圆饭了。来，大家趁热赶紧吃饭吧。”

周凤婈说着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看她吃起饭来，大家也都动起筷子。

安静的气氛在房间里流转，终于被苏嫚怀中的凯涛哭声打破了宁静。

苏嫚急忙哄他：“好了，我们不哭了。”她顺手掀开衣襟接着为孩子哺乳。

林大伟忽然起身走开：“上次给孩子买的奶粉还没喝吧？那些奶粉可都是花费很高的，营养也很高。小孩子喝了呀保准将来长大了头脑聪明。”

大家看着林大伟拿来冲泡好的奶粉递到了苏嫚的眼前：“还有点烫，等一下再喂孩子。”

周凤婈看着这幅场面，忽然感慨：“现在的孩子就是有福气，隔着以前那个年代，哪能喝上这么有营养的奶粉啊？估计能喝上一杯白开水都不错了。凯涛这小子，保准长大头脑聪明，唉，说凯琪怎么就没赶上这个好时候呢……不过也没什么，反正还不是一样长这么大了，就是有点小遗憾，跟凯涛比的话那肯定是有明显的差距。”

听周凤婈这么说，林智勇抱过低头不语的小女儿：“妈，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凯琪难道在您眼里就这么差劲吗？她哪里不好了？跟凯涛比，也没缺胳膊缺腿，都是健全的生命体，怎么到您这里就是差距太大。再说，凯琪和凯涛姐弟两人相差的岁数并不大，她怎么就不如我儿子了，时代怎么就有如此大的差距了？！在我的眼里，闺女和儿子都一样。”林智勇愤愤地站了起来朝周凤婈吼道。

这姿态惹、火了周凤婈，她也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啊？长大了翅膀硬了，眼里没有你妈了是吧？！我不就是说孩子们时代不同，吸收的营养成分不一样多，智商也不相等……”此话还未说完，林智勇就打住了她：“妈你别这么瞧不起女孩，您不也是女人吗？在您排斥凯琪的时候，请您看看自己。如果说女孩子在如今这个社会下注定被轻视，那您这个特例怎么解释？”

听儿子这么一说，周凤婈一阵错愕：“你这孩子，怎么跟我说话呢。难道你女儿比你这个妈在你心里还要有位置、受重视吗？现在你竟然为了帮你女儿说话跟我这个养了你二十七年的妈吵起来。”

实在很烦这种局面，林大伟扔下手中的筷子，由最初的沉默变成了大吼：“够了吧！你们母子俩这是呕什么气啊！大家吃个团圆饭，难道非得吵着才能吃下去吗？”

周凤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单手扶着撑着桌子，一副受伤的表情。

苏嫚赶紧将孩子塞到智勇的怀中朝周凤婈走过来：“妈，您别生气，智勇他在胡乱说话。您也知道智勇特别疼爱凯琪。”说着又抬头看了看他们父女俩。

周凤婈抬头看着对面站着的儿子：“我养他这么大，难道就是让他气我的吗？不孝子……”

林智勇生气地将凯涛塞到苏嫚怀里转身走进卧室带上了门。

洪岩松这时忽然发话：“大家别再生气了，其实各有各的对与错。凤婈你的错误就在于你不该在孩子与孩子之间作比较。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来着‘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其实啊，这个人吧，各有各的长处与短处。想必大家都明白，凯琪呢，虽然在你的眼里什么都是，处处都是不好的。那是因为你不喜欢她，不代表她没有长处，就比如说凯琪她有一个梦想，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会画画，这就是天赋、长处……”

洪岩松诉说着凯琪的优点，但立即又被周凤婈反击：“她会画什么呀？拿出来让大家瞧瞧吧，就那些小狗小猫的，我想等着凯涛过不了几个月，给他一只画笔也能画出来。而且画的比凯琪的还好。”

听这么一说，引来洪岩松的一声嘲笑：“哟，在你眼里，还没满月的孙子都变成神童了啊。嘿，你还不如说，等到你孙子跟凯琪这么大的时候能坐上国家首脑宝座呢。”

周凤婈气得直咬牙：“洪叔，您这是干什么？我又没招你惹你，您这么大年纪了，老跟我过不去干什么？”

“凯琪她奶奶，难道你的孙女招你惹你了？让你这么排斥她。凯琪啊，你奶奶不相信你有设计衣服的天赋，你去屋里把你的画拿出来让她老人家大开眼界。去吧，孩子。”

洪岩松看了眼林智勇身旁站着低头摆弄指头的林凯琪。

周凤婈冷哼一声：“还大开眼界呢，您干脆把凯琪推到比赛会场里去得了。”

林凯琪看了看周围的所有人，朝屋里走去，不一会儿拿出来两三张最好的画。

周凤婈接过孙女手里的画，眼里满是哂笑。她把三张画摊开放在桌面的中央，对着洪岩松说道：“洪叔，这就是您说的让我大开眼界的作品？我看也不过如此，虽然是画的不错，但是比她强的多的去了。比如凯涛，也许到不了她这个年纪，就能画出比这些画还要有水平的设计图。这能算天赋吗？”

洪岩松有些忍耐不住：“照你这么说，凯琪是没有什么长处了。不过你怎么如此有自信说凯涛将来一定会比凯琪能力强？人还没长大，有些话吧还是别说的那么早。”

周凤婈和洪岩松你一句我一句地抬了起来，仿佛周围的人都变成了观众，愤怒之时，周凤婈将几张画揉、搓成一团狠狠地丢在了垃圾桶里：“我看这些画连三岁的幼儿也能画出来，什么天赋啊。”周凤婈转头看了眼孙女受伤的双眸，继而说道：“凯琪，若真有天赋，就以这几张画是不能埋没你的，我想你一定还能画出更好的吧。是不是？”

苏嫚望着婆婆：“妈，那是凯琪最用心画出来的。您怎么就这么给揉成一团给扔了啊……”旁人的对话已经在受伤女孩的耳畔消失不见，唯有泪花在林凯琪的眼眶里滚来滚去，始终未掉下。

直到林智勇出来看到现状，将垃圾桶里的画捡了起来又摊开，继而抱起了女儿看着周凤婈：“妈，您不喜欢凯琪没关系，但是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我闺女怎么了？在我的心里，她就是一块宝。就算凯涛将来比她强，我也会像现在这样对她的宠、爱一分不减。”

林智勇的一段话让周凤婈和所有在场的人沉默讶然。

忽然他又转回身来：“对了，过几天我还得回去工作，打算过年再回家。现在这个天农村太冷，所以我打算这次走想把凯琪、苏嫚和凯涛都带走。爸妈，您没意见吧？城市里的天气没有农村冷。”

周凤婈立马反对：“不行，现在孩子还没满月，就这么走，对苏嫚和孩子的身体都不会好。”

林大伟继而附和：“是啊智勇，孕妇还没有满月，不能到处见风。你说你要把她们娘仨都带到城里，就算可以，那你有没有想过经济方面的事啊？凯琪已经五岁，开始上学了。到了城里学费一定不少，再加上苏嫚她们母子俩吃的穿的，这都是钱。儿子，这消费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生活。你说到那个时候你能拿出来这些数额吗？如果没有，你要怎么办？”

洪岩松站了起来将林智勇拉到餐桌旁坐下：“孩子，好好商量一下吧。”

苏嫚想了想发表了意见：“智勇想带我们去城里生活的确是很好，可是爸刚才说的也有道理，也是个必须面对的问题。不过我和凯涛母子俩的生活费用加起来倒不会太多，因为凯涛现在只能吃奶粉或母乳，倒能剩下来很多钱。可是如果凯琪也去了城里，学费和生活费用不会比我们这些大人少哪儿去。我的意见是，先把凯琪留在家里，等到智勇事业上有了突出，经济好转，再把孩子接到城里。”

这些话倒真提醒了林智勇，他犯了愁，他并不想把女儿留在农村里生活。一是不放心，而是怕凯琪长时间和父母双方都分开，会产生距离疏远。

大家想了想，最终听了苏嫚的意见：“唉，孙子才在家里呆了多久啊就要被接到城里。”林大伟有些不舍，小声地嘀咕道。

周凤婈有些心烦，看了眼林凯琪，末了说一句：“随便你们吧，凯琪留下来也行，但是必须得听话，我们二老可经不起淘气鬼的折腾。”

话音未落，洪岩松便接道：“这话说得可就不符合现实了，你们说谁家的孩子有我们家凯琪懂事？凤婈，你就放一百个心，凯琪她父母不在时，这孩子保准很听话，就怕你们对她处处不满意。”语气里带着讽刺，让周凤婈很是难堪。

黄昏降临，这一次的团圆饭也该彻底结束，但大家的心情却在散场时各个不同。

林智勇抱着女儿林凯琪站在家门外仰望天边已经缓缓落山的太阳，一道晕红染透了半边天。林凯琪环着父亲的脖子：“爸爸，你们走了什么时候还会来呀？”

林智勇其实也不舍女儿留在家乡的，他看着女儿：“凯琪，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看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记得等我哦。”

林凯琪笑了，她伸出小小的手指：“嗯，爸爸，我们拉勾勾好吗？”

“好的，拉了小指勾，一百年不许变。”

她听到了，很清楚地在耳畔浮荡。很快，那么很快究竟有多快，明天？后天……这也许就是人生中最后一天林智勇与女儿心连心的亲密接触，有些误会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彼此曾经的深情，颠覆了整个感情人生……

他们走了多久，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一次？

多年后，那句话仍然还会响起，如同刚刚经历的事一般，不过是一场梦，醒来，一切还在。黄昏时的天空下，响起了谁的声音？

“爸爸，你们走了什么时候还会来呀？”

“凯琪，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看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记得等我哦。”

“嗯，爸爸，我们拉勾勾好吗？”

“好的，拉了小指勾，一百年不许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