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之天空神 第七十七章 终焉

在空无一人的管制室里放下父亲的遗体，阿斯兰仍然泪流不止。直到身旁的控制台发出警报声，他才回神抬起头来。但见创世纪发射程序中断的画面刚刚切换，人工语音径自读出警告讯息。

“自爆装置启动，距离爆炸尚有一八零零秒。全体人员请尽速撤离——”

雅金·杜维已被弃守。阿斯兰原本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忽又觉得不大放心，便飞快地操作起控制台。卡嘉莉从他背后探过去看，只见画面上显示的是自爆程序的详细讯息。阿斯兰迅速浏览着一个个切换的画面，却被一段讯息吓得愣住了。

“雅金的自爆程序是……与创世纪的发射连动……！”

“什么？”

卡嘉莉也惊愕的大了眼睛。阿斯兰立刻敲起键盘，试着将创世纪的指令解除于程序外，又试图中止自爆程序本身。发现两者都不可能时，气得粗暴地往键盘一搥。

“可恶！”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当自己灭亡时，也要地球跟着陪葬——原来父亲是这么想的；他要为自己被夺的世界报仇——

阿斯兰心有不甘，向平躺在身后的遗体看了一眼。

“你明知道这么做也不可能挽回什么……！”

他猛然转身，飞也似的冲出司令室。半愣的卡嘉莉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基地内部已开始进行起自爆程序，震波和爆炸气流越来越强。他们沿着来时路回去，各自跳进座机。阿斯兰不等卡嘉莉，自己就驾着正义高达先飞走了。他已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等等啦，可恶！”

卡嘉莉死命的向正义高达追去。看见他的行动如此果决，不禁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阿斯兰淡淡答道：

“——到创世纪内部去让正义高达引发核爆。”

在他答话之际，红色机体已经接近那面巨大的镜子。阿斯兰用背部的武器向基座闸门齐射，瞬间便将它炸开，紧接着飞了进去。

“怎么可以！”

卡嘉莉的嫣红强袭高达也跟着飞进传动轴。

“那你怎么办？”

“只有这个方法了！你回去！”

不能把卡嘉莉卷进来。这是他该自己收拾的事情。

听着他过份简洁的用词，卡嘉莉的声音响多了一分恳求。

“阿斯兰！”

“不可以！”

阿斯兰放冷了声调向她吼道，眼见嫣红强袭高达仍要跟来，只好卸下背部载具朝她射出。传动轴内并不宽敞，仅能容一架MS勉强通过。嫣红强袭高达就这么结结实实的被载具撞上，通道也被堵住了。

“阿斯兰——！”

听见她悲痛的呼喊声，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撕裂了。他很想跟卡嘉莉一起活下去。还有基拉，塞勒和拉克丝，以及众伙伴们——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里。然而，情况却不允许。

正义高达穿过传动轴，来到创世纪基座一处看似中枢的空间。核爆大概就是在这个巨大的储匣内产生，再干扰出伽玛线后释放出去的吧。想到待会用来破坏这个装置的也是核能之力，阿斯兰觉得不可思议。

阿斯兰呼了一口气，按下手边的钮。扶手滑出一个数字键盘。他一面输入密码，一面想到以前也有过同样的情境，不禁苦笑起来。当时他是出乎自己预料的活了下来，但这一次就不可能了。

这才是正确的结局。制造出这种武器，又实际击发它、夺去数以计生命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做儿子的早该在他犯错前阻止他了，却什么也没做。

他一直想要响应父亲的期待。可是不管多么努力，总是无法满足他。父亲似乎永远觉得儿子没出息，或许事实也是如此……

那么，至少用这条命来亡羊补牢吧。在这座武器向地球发射死亡之光以前。

密码快要打完时，少女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阿斯兰——！”

“卡嘉莉？”

阿斯兰惊讶的看着那架浅红色的机体冲出传动轴。

“你不能这样！不要逃避！”

直挚的语调打动了阿斯兰的心。总是这样。她的言语总是率直得让人不知所措，却也总是陷进死胡同的自己面前拓出了一条路。

卡嘉莉哭着，仍犹坚毅的叫道：

“——活下去才是战斗啊！”

塞勒和克鲁泽的战斗仍旧持续着。这时的塞勒也注意到雅金·杜维出现了撤退潮。他们弃守雅金了吗？那么，是否表示事情结束了呢——？

塞勒正这么想着，耳边却听到克鲁泽的狂妄笑声。

“不论如何，都是我赢了！雅金若是自爆，创世纪也会被击发！”

“嗯？”塞勒愣了一下。

“这已经无法阻止了！地球将被焚烧，泪水和哀嚎会成为新的狼烟，继续呼唤纷争的！”

克鲁泽咏叹般的说。

“——这就是预言的末日！”

龙骑兵击中神意高达的右肩，而塞勒的来复枪口已经正对着银色机体。

“胡说！”

塞勒射出的光束贯穿了天命的左臂。

“是谁累积出这么多的罪孽？”

座机虽然受损，克鲁泽的语调依然不减愉悦。

“你不正是积攒罪孽过程中最大的受害者吗？看看你的能力！本来只是试验体的你现在有了何等的实力，这正是上天的启示！再看你的机体——神意！看你的枪——审判！这是上天的启示啊！它给你强大的实力，给你代表天神意志的机体，给你审判众生的权力！这是你的权利！”

——不对，这世界并不是只有那样。

曾经的某人以笨拙的一吻，令他誓言保护她。而今，她仍然在等着他回去——

——我们，或许是犯了错。

“你说的似乎很对……可是……”

塞勒左臂射出光剑，冲向克鲁泽。

“——在这个世界中确实是有要审判的人，但是也有我想保护的人！干掉你后，我再找机会审判这个世界吧！”

“是吗？那就来吧！如果你可以的话！”随着天命的话，他剩余的5枚龙骑兵全部用了出来，直接的把神意的光束枪，头部击破，甚至一道光束紧擦着驾驶舱过去，但是神意残余的7枚龙骑兵剜去了天命高达的头部以及他背后的背包，光束又从它的胸前穿出。但那还不够，他越发加速，如疾风般直挺挺的推着天命高达向创世纪的反射面冲去。

转眼间，一切都爆炸了。

雅金·杜维司令室的所有装置都被炸飞，火势从港口向外喷发。创世纪的基座也在同时迸射出凄厉闪光；过度剧烈的爆炸破坏了原本已至临界点的储匣。巨大的镜面内侧出现裂痕，进而被闪光吞没，而漂浮在镜面前方的天命高达也被这一阵爆炸波及，爆发出另一道闪光，毁去了创世纪的瞄准镜。

在连续爆炸的冲击下，与天命高达极近的神意高达也要被卷入其中，而此时自由高达如同一道闪光一般，震动双翼急速飞来，一把抓起神意高达向外飞去。

永恒号和大天使号的乘员们茫然地看着这一片闪光。拉克丝离开了座位，飞到窗旁呼喊着塞勒的名字。巴尔特菲尔德注视着光茫渐渐消逝，直到那面镜子的残骸映入眼帘，才放松了双肩的力气。

——他们活下来了，地球上的众多生命也是。

宛如时间从休眠中醒来，周边宙域的动态愈渐显匆忙。宙域中漂散着爆炸后的残骸，以及艾琳·卡纳巴的声音。

“通告宙域中的扎夫特全军，以及地球军——”

无分敌我，在残破不堪的战舰中，人人都抬起头来听这一段话。

“——目前，plant正准备与地球军及plant理事国进行停战协商……”

听者中有的人为这番话感到困惑，也有人发出气愤或安慰的呼声。

“……此外，plant临时最高评议会向地球军要求，停止现宙域中所有的战斗行为……”

听见这句话，舰桥上的乘员们顿时欢声雷动。看他们激动得互相拥抱、击掌之后，巴尔特菲尔德望向窗外。

——结束了……

月球基地毁了，地球联合军应该同意这项要求吧。或许双方就此签下停战协议，这漫长的战争就结争了。

这个结束却不代表一切，自然人和调整者的差异不可能消除。在两者完全融合之前，不知还会发生多少纷争；所谓的完全融合，或许更得等到世界末日来临才有可能。不过——至少现在，巴尔特菲尔德总算放下心来了。

——战争，是结束了……

即使这只是短暂的休息——

漂浮在残骸间，嫣红强袭高达已转为未启动模式。驾驶舱开启，一个身着红色驾驶服的人影向外看去，是阿斯兰。

设定了正义高达的自爆装置后，他便跳进嫣红强袭高达的驾驶舱，跟着卡嘉莉一起逃离了创世纪。

远眺这片漂浮着无数残骸的宙域，阿斯兰的眼色阴郁。

创世纪没有发射。在人类犯决定性过失之前，总算得以被制止。但放眼所及之处已布满破坏的痕迹，又如何呢？太多的战舰、MS化成了无用的铁块，如幽魂般飘荡在空间中，其中不知有多少是毁在自己的手里。仅仅在这一天内，就有多少生命逝去啊——

沉重的罪恶感打击着他，犹如战栗一般令人心悸。一个柔软的手掌抚上阿斯兰的身体。卡嘉莉探出身子，抬头看着他的脸。她的表情哀苦，金色的眼中盈满泪水。

她还活着……而自己也活着。尽管失去了这么多，他们还是要活下去。

突然间，泪水像决堤似的涌出，阿斯兰紧紧抱住她。

——活着，才是真正的战斗。

太多的人死去，阿斯兰的父亲也是——

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这些伤痛恐怕永远也没有痊愈的一天。可是——

人们还是得活下去。

越是失去了这么多的生命，越得让生命延续下去。

生命没有目的或职责，也无所谓牺牲的价值。因为生命本身就是目的，是义务。

是卡嘉莉告诉了他这一点。阿斯兰坚定的抱着这个和自己同样历经失去、伤痛，却依然努力活下来的人。她的生命仍然脆弱，随时都可能失去，甚或在下一秒钟便会化为乌有，却极可能成为坚韧而伟大的存在。

臂弯中，彼此的生命都是奇迹。阿斯兰向怀里这个充满惊奇的存在发誓。他要迎向这份挑战。

绝对要不屈不挠地坚持这场战斗——

……

——我在飞？

深邃的星空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美得令人不敢逼视的繁星，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塞勒，而透过显示屏便可以看到自己的神意正被自由带着向远方那艘红色的战舰飞去。

转动视线，只见残破的MS和战舰碎片，远方是闪耀如银色沙漏的plant群。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我活下来了呢……不过，有意义吗？

为了走得更远，朝向更高的目标，更进步……于是有了那些美丽的沙漏；却也制造出那些可怖的兵器，生出了克鲁泽和塞勒还有基拉。

塞勒挂在颈子上、那枚拉克丝的戒指也飘进了头盔里。

——我还活着。

就算自己的存在是一种痛苦，仍有人在等待着他回去。他们张开了双臂，等着热情地接纳他。他们让自己有所得，而自己也将为他们付出。对他而言，那就是他该回去的地方。

这一点，他永远不会忘记。塞勒懂得拥有、也愿意珍惜的，却是那个人——就某层面说来，也形同自己的手足——始终不愿体会，也不曾拥有过的温情——

“看来此次的任务完成了呢……”

塞勒扭过头去，看到一个浅浅的人影漂浮在身边，他和自己完全一样，或者说自己和他完全一样。

孙远注视着塞勒，“看来你会继续在这个世界奋斗下去，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你了，加油吧。”

孙远的身后打开了一道光门，把孙远吸了进去，塞勒静静的看着孙远离开，什么也没有说。

看着在红色战舰上向自己扑来的那个粉红色的女孩，塞勒也不禁想到

——似乎，活下来，有意义呢……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答案尚未寻获。孙远离开了，而他将活下去，继续见证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