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塞勒分开后,阿斯兰重新朝向前方的岩块——雅金·杜维,开启通讯线路。
“这里是国防委员会直属特务队,识别号二八五零零二,阿斯兰·萨拉呼叫——雅金·杜维请回答……”
向基地呼叫的同时,他的一只手无意识的在领口摸索。找那颗卡嘉莉在地球时送给他的那颗红色石子——像是在寻求着力量。
达哥斯塔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弯进了一条小巷子。这里是普立留斯巿区一处略为荒僻的地段。他溜进一栋外墙褪色而极不起眼的大楼后门,随即奔上阶梯。打开大门,只见塞勒,拉克丝和十几名正专注在计算机前收集情报的同志们都在屋内。
“辛苦了——巿区怎么样?”
拉克丝柔声问道。父亲虽死,她却没在众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还反过来激励为此恶耗而大受打击、几乎浮燥不安的同志们。达哥斯塔正色报告道:
“不是很理想……爱莎莉亚·玖尔的演说,让巿民相当困惑。”
“是吗……”
“而且西格尔先生的消息,也还未公诸于世……”
情况不妙。人们开始相信,拉克丝是遭敌人蒙骗才倒戈的。这么想要比认定她是自主意志的叛国更容易接受些。虽然这也表示人们依然喜爱着拉克丝,但这份爱意却比敌意更糟。
西格尔遭人不由分说地射杀一事,人们毫不知情。把拉克丝引渡给政府当局,大家都认定是为了她好,但恐怕也没有想过,届时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下场吧。一旦这样的人变多,就算只被他们瞥到一眼,必将造成决定性的过失。可是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隐匿;机械的数据可以捏造,旁人的耳目却是难以长久欺瞒。
“——那么?”
拉克丝敦促似的望着塞勒。他点点头:“嗯,虽然比预定计划早了些……我认为还是得该进行……”
“我知道了。”
拉克丝同意道,未显一丝犹豫。她那柔和的脸庞,洋溢着坚定的决心。
“算是‘时候’到了……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这是个决断的时刻。
在拉克丝的决定下,众人的举动立刻匆忙起来。他们一面与各方面交互联系,决定随同拉克丝的人们也同时开始准备移动。就在这时,一部终端机前的男子接获某个最新消息,便出声叫道。
“塞勒先生,拉克丝小姐——”
拉克丝与塞勒走向那个人所指的画面,看见屏幕上的名字,立刻皱起眉头。阿斯兰·萨拉——塞勒的义弟,拉克丝的前未婚夫,也是帕特利克·萨拉的儿子——刚刚驾着地球联合军的航天飞机进入雅金·杜维港,并且已被移送到国防委员会总部去了。
阿斯兰·萨拉和拉克丝最后一次会面时,达哥斯塔也在场。之后阿斯兰领取正义且奉命寻找并夺回神意和自由之事,他们也都知道。而刚刚塞勒也和他们说了在奥布发生的事情,那么,阿斯兰目前所处的情况,或许亦十分危险——
“哎呀……这可不行呀……虽然知道绝对会变成这样,但是嘛……不让他试的话他绝对不会甘心的吧。”
仍是那般平淡的语气,塞勒喃喃自语,而在旁边的拉克丝抬头望向身旁抱着双臂的达哥斯塔。达格斯塔心里立刻有个不好的预感。
“——你能不能帮个忙呢?”
拉克丝娇憨地侧着头问道。
“呃……”
达哥斯塔的表情一歪。
阿斯兰马不停蹄的从雅金·杜维赶往四月巿;正确来说,是被人带往四月市。因为他开回来的是地球联合军的航天飞机,可是驾机返国的中间过程,他却怎么也不肯透露。
父亲一定是听到这个消息,便下令立刻抓他回总部吧。士兵们团团围住阿斯兰,一路将他送进国防委员会总部的委员长办公室里。上次造访这儿也不过是不久前的事,那时的阿斯兰还像身旁这些人一样,是个对军方忠贞不二的士兵,而今的他却已代表着全然不同的的另一个势力,说是特使也不为过了。至少,他自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一踏入执勤室,父亲的锐利眼神便立刻射过来。
“……阿斯兰。”
“父亲……”
“你们可以走了!”
房间几乎还没关上,帕特利克就急切的问道:
“怎么搞的?发生了什么事?”
“——正义呢?神意和自由又怎么了?”
阿斯兰却没有回答,反过来问父亲:
“父亲,对于这场战争……说实话,您是怎么想的?”
听见儿子突然问出一句毫无关系的话,帕特利克一时也含糊起来。
“——你说什么?”
这个儿子应该要像个设好既定程序的机器人一样,照着自己的期望去行动,配合并服从自己的意志。如今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甚至还带着自由意志开口问话——帕特利克看着阿斯兰,就像在看一段程序错误似的。他的脸上写满单纯的疑窦,彷佛只是被人问及某个学术上的疑点。阿斯兰却是十分认真,继续追问:
“我们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停?”
“你在胡说什么!”
帕特利克这才回过神来,怒意出现在他的脸上。
“先别说这个,我交给你的任务呢?快点报告!”
还是那样,他的声音冰冷,一点也不像在对待自己的骨肉。阿斯兰却不再畏惧。
“我……我是为了想跟您好好谈一次,才回到……”
“阿斯兰,你这混帐!”
帕特利克朝桌子用力一搥,气冲冲的站起来。
“少跟我胡说八道!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竟敢跟我用这种口气说话!”
“什么也不懂的,不正是父亲您吗?”
阿斯兰激昂地回辩:
“——阿斯兰加、巴拿马、维多利亚……被杀的人要报仇、报仇的人又会被杀……现在这样只是扩大战火!”
“你是从哪儿听来这种愚蠢的想法?是不是那女人——拉克丝·克莱因给你灌输的观念?”
阿斯兰觉得,心底的那份绝望开始窜升到脑门。父亲甚至一点也没意会自己要说什么。但他仍然拼命的陈述:
“这样打仗,只是硬碰硬比军事火力,真的能够结束战争吗——父亲,您真的这么想吗?”
“一定会结束!”
帕特利克鼓起所有的确信,粗暴地吼道:
“——消灭所有自然人,战争就会结束!”
阿斯兰倒抽一口气,彷佛当场冻结。
——不会吧……
父亲竟然……真的这么认为?
恐惧似乎令他全身的血液冰冷,阿斯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帕特利克走到儿子面前,抓着他的衣领猛摇。
“说!阿斯兰,神意,正义跟自由到底怎么了?要是不给我个好好的答,我饶不了你!”
“父亲……”
阿斯兰颤抖着,抬眼看着父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您是认真的吗?要消灭所有的自然人?”
“那是这场战争的目的!”
帕特利克完全不在乎阿斯兰的疑惑,斩钉截铁的断言。
“我们可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战的啊!虽道你连这个也忘了?”
盛怒之下,他激动得咆哮,一把将儿子甩了出去。阿斯兰重重摔在地上,被这阵错愕打击得抬不起头。
他们之间,竟连最基本的理解都不存在。
他还以为自己可以说服父亲,真的笨透了。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父亲从没留意过儿子的想法,对那些与他竟见相违的人,他也从不去注意……
感觉父亲的脚步走回桌旁,又来到自己的眼前,阿斯兰慢慢抬起头,却为眼前的景象而愕然。
帕特利克的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就抵在阿斯兰的头上。
“父亲……”
“——你这个蠢东西!少跟我拐弯抹角了!快回答!”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
“神意,正义和自由呢?再不回答,我就把你当叛国贼抓起来!”
阿斯兰拼命忍住眼泪,冷冷地看着站在身旁的这个人。
——到头来,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个“父亲”。
——哥哥说得对,我果然是白来了……
自己不过是他手底下的一个棋子罢了。对自己血脉相继的儿子——至少怀有一分骨肉亲情的人,会毫不迟疑地持枪相对吗?
一点点也好,要是他还爱自己——
帕特利克说的没错,自己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材。相信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亲情,还以为那可以改变这个疯狂的男人;诉之以理、动之以情,竟然都未能阻止他分毫。
这样是不行的。若让这个人坐在上头继续领战,往后的路只会剩下——敌我互相残杀,直到死绝为止。
——非阻止不可!
一个冰冷的决意在阿斯兰的心底成形。他的眼里,早已没有那个对准自己的枪口。
“——阿斯兰!”
就在帕特利克再度咆哮的那一剎那,阿斯兰猛然一跃,飞身扑去。
枪声响起,右肩感到一股灼热感。
再回神时,阿斯兰已经被声冲进屋里的士兵们拉了开来。他们反扭他的双臂,肩头的枪伤似乎是滚烫的。视野摇晃得好厉害,好多东西同时映入眼帘;士兵们的手押住自己、身体、颤抖的手和垂下的枪口、办公室桌上掉下来的碎玻璃——那颗红色的小石子自己敝开的领口跳了来出,悬在胸前摇晃着。一道温热的感觉正沿着袖子内侧流下。
“不准杀他!”
帕特利克的声音响彻屋内。
“这家伙还有很多事情没说!”
——是吗?
阿斯兰那麻痹的头脑中,突然浮现一个令人苦笑的思绪。
对父亲而言,自己至少还有那一点价值吗?
可是——在那之后又将如何呢?
“把他带走!逼他说出神意,正义和自由的所在!尽管逼供,不用对他客气!”
阿斯兰再看见的,是一个掉在地上的破相框。那是已故的母亲和年幼的自己,正在破裂的玻璃另一面向他笑着。帕特利克的脚步就这么大剌剌踢开了它。一面被人戴上手铐,阿斯兰觉得眼前一阵黑。
——父亲想都没想,就扣下了扳机……
他被士兵们拉着站起来,步子踉跄地带出去时,父亲心有不甘的吐了一句:
“我看错你了,阿斯兰!”
阿斯兰勉强挤出声音,沙哑地回答:
“……我也是。”
就这样,他们父子正式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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