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水晶地板照出踩着响亮脚步,不停往前迈进的男人一正一反的身影。
这里是只有梁柱与地板的空间。
没有墙壁。成排白色圆柱的另一端,两侧是永远的虚无。
也没有天花板。头顶是满天一望无际的清朗星空。
终于,男人穿越成排圆柱,进入开阔的空间。
由梁柱围绕而成的这个圆形空间正中央,纯白石材制成的祭坛高高隆起,宛如漂浮在黑夜海面上的冰块一般。弥漫在四周的静静谧以及神圣不可侵犯的氛围,让人联想到古代神殿。
冷不防从男人的头顶,落下一个清澈的、缺少情绪起伏的少女声音。
“你会来到星黎殿可真是稀奇呀,千变修德南。”
修德南在墨镜之下眯细双眸,刻意摆出为难的语气说道:
“不要这样损我嘛,我可爱的顶之座黑卡蒂。别看我这样,我偶尔也会想来探望一下老婆婆跟盟主大人,要是你们把我给忘了,少了容身之处我也很伤脑筋呀。”
说着,他同时仰望星空,头顶出现数道有如星星一般闪烁发亮的,淡得几乎透明的蓝色火苗。这群火苗循着球形轨道朝着祭坛正中央降落,其中浮现一个身影。
那是一名感觉像是穿戴着松垮垮的大披风与大帽子,身材娇小的少女。及肩的头发之下伫着一张无机质的纤细面容,如同一尊在零度以下琢磨而成的晶莹剔透冰雕。
少女黑卡蒂的眼眸燃着与火苗同样是淡得透明的蓝色光亮,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你好歹也算是一名将材,没想到只有这点程度的认知,我们必须完成的重大责任约有三十件,由你负责的有八件,终日不务正业的你到目前连一件也没有完成。”
一板一眼的语气,让修德南面露苦笑。
“还有!”
黑卡蒂继续说道。
“我不是你的东西。”
苦笑化为声音。黑卡蒂仍然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咯、咯咯、是吗?真实遗憾……算了,甜言蜜语就留到下次,老婆婆在不在?”
“我相信她本人应该要求过你改正这个称呼。贝露佩欧露目前有事外出,她跟你不同,对于盟约尽忠职守。”
修德南面对语气淡然的嘲讽置若罔闻,耸耸肩说道:
“真没意思,不拍拍她的马屁,这趟就等于白来了。”
“为什么,只有贝露佩欧露?”
修德南明白黑卡蒂的意思,表情却透出嘲讽:
“呼嗯,拍盟主大人的马屁根本没用,谁叫他的心情比风向鸡转得更快。况且,反正他又乔装成人类外出,现在不在这儿对吧?坏习惯……不,甚至应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才对。”
黑卡蒂冷淡答道:
“我们无法约束他,因为他是我们推荐的盟主。”
“如果他要吻你,你的答案也大概一样吧。”
“如果他要求的话,不过应该不可能才对,因为,他没有嘴巴。”
听到这个对于玩笑话一本正经的回答,修德南再次笑出声。笑完,便以长腿迈开大步走上祭坛,来到低于黑卡蒂一阶的位置,然后弯下腰,把脸凑近刚好站在正面的黑卡蒂。
“事实上,我今天带了一个神秘礼物要送给你,我想你应该了解,我的不务正业并不是完全没有用处才对。”
他刻意在根本没有其他外人的星黎殿祭坛大厅,故作窃窃私语的动作。
然而黑卡蒂从这个轻佻的动作当中,感受到严肃的氛围。
“……什么样的东西?”
“一个很好的好消息,跟两个很坏的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面对故弄玄虚的说话方式,黑卡蒂立刻把话说在前头:
“首先把烟熄掉,不然,从此以后我就不听你的任何秘密。”
修德南闻言,不仅面露难色。
……
不知位于何处的黑暗,地板上闪耀真大得夸张的淡绿色图腾。
看起来像几何图案又像生物的物体,是红世使徒凭借各自的意志与架构力,在这个世界展现各种不可思议现在的自在法……将运作方式图象表现的自在法。
“接下来,终于准备开始进行实验了哦?因为从来没看过这么严重的扭曲呢!”
披着白色长袍的细瘦身影正窥探着这个图腾。位在几乎要马上抓住一般伸长的双臂前端,戴着服帖手套的细瘦手指蠢蠢欲动。
“嗯?嗯嗯嗯嗯?”
发出低吟经过数秒,白色长袍冷不防地,猛然弯向一旁。
接着又是突如其来地,白色长袍发出怪鸟般的叫声:
“多——————米诺——————!!”
“来啦——————!!”
随着回应,传来金属轻微摩擦的锵鎯声响。
位于白色长袍一旁,与图腾相同色泽的火焰形成一道漩流。
“来啦来——啦!您叫小的吗?教授。”
从火焰漩涡当中现身的是——超过两公尺高,外型如同瓦斯桶般圆滚滚的物体。上头的弹簧如绷带厚厚缠绕成木乃伊状,并以一大一小的齿轮充当双眼,发条柄从头顶部位突出来,形成脸部的轮廓。手脚跟脸部同样,是由管子跟齿轮随便拼凑出来的类似形状。
这个奇怪的物体微微往前倾斜,摆出遵从的姿态。
“您忠实的磷子多米诺已经来了——痛、好痛好痛、洞丝哇喔(痛死我啦)!?”
白色长袍突然伸长手臂,前端形状有如玩具的机械手狠狠拧转名为多米诺的磷子没有嘴巴的脸颊。
“回答只要一次就够了知道吗——?多米诺——”
“豪伊耗伊、翁哎、豪伊、要哦——(好的好的、重来、好的、教授)!”
“很——好,对了多米诺——?”
“是的,教哦哇洞洞洞(授好痛痛痛)!”
白色长袍再次拧转。
“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害我孤零零地待在黑暗当中,一个人自言自语——?”
“为勿椅为勿椅(对不起对不起)……小的按照教授的指示,在下面维修‘晚会之柜’豪洞豪洞(好痛好痛)!”
再一次拧转。
“多——米诺——?你是在拐弯抹角指责我吗——?”
“危我厄危诉(没有这回事)……好痛痛痛!”
终于从机械手解脱的多米诺搓搓脸颊以减缓疼痛。同时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嘎吱嘎吱地以整个手腕转动插在头顶的发条。被拧转歪曲的弹簧卷进体内,取而代之延伸出来的弹簧覆盖脸部。
歪着焕然一新的脸部,语气恭敬地询问:
“啊——咳咳,那么教授,准备开始了对吗?”
“没——错!多——米诺——!”
身穿白色长袍的教授闻言,再一次摆出几分钟前的姿势,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接——下来,终——于准备开始进行实验了哦——因为从来没看过这么严重的扭曲呢!!”
位在几乎要马上抓住一般伸长的双臂前端,戴着服帖手套的细瘦手指蠢蠢欲动。
即使到了放学时间,夏天的太阳仍然高挂天际。
处在泛白的阳光之下,吉田一美独自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从大马路沿着放学的围墙转进叉路。
这条不宽不窄的路是从住宅区通往大马路的叉路之一,从两旁的商店跟行人数量来看,与位于商业区的繁华街道截然不同,充满了生活的热闹趣味。
高声叫卖着自己的蔬菜比超级市场还便宜的菜摊,将送来的酒瓶成捆绑在篮子里的酒店,放学途中女学生聚集的蛋糕店,忙着将行李堆放在小货车的干洗店等等,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娴熟地招呼着生意。
处在这股活力当中,吉田的脸色却显得很暗沉。把脸抬至尽可能不要撞上别人的程度,提着看起来相当沉重的书包走在路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所谓的走投无路就是这种感觉。
(到底要犹豫不决到什么时候?)
如此心想。
也明白这么做有多愚蠢。
然而,仍旧是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往前走,这时在拖着沉重脚步行走的她的眼前……
“哦噢!”
“哎呀!?”
尖尖的纸模型被推了出来。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眼前是一只缺乏设计感、扭曲成奇形怪状的小鸟模型。
“抱歉——”
正准备把模型安装在路灯上的工人简短道歉,接着把模型递给梯子上的同事。梯子上的同事也稍稍拉起帽子露出脸:
“对不起——!”
“没……没关系,不要紧。”
吉田也连忙鞠躬行礼以示回应,然后快步离开现场。
身后传来……
“哇,好——可爱——”
“别闹了,认真工作啦!”
这段交谈的声音让她的脸蛋整个涨红。
(对了……)
她稍微抬起视线,眺望街道的情景。
(后天就是鱼鹰节了……)
充满期待的气氛中,各家商店屋檐垂挂着无数荧光色标语。与刚才的工人安装相同的小鸟模型在每盏路灯上展翅翱翔。这些装饰上面统一写着“御崎市鱼鹰节”这段念起来有点顺又不太顺的字样。
鱼鹰节就是在真南川举办的大型烟火晚会。
据说当初是位于住宅区北边山丘上的御崎神社所举行的一种破土典礼,不过详细缘起已经不可考,所以众人并不清楚。节日的名称为何叫做鱼鹰也令人费解。因为鱼鹰是鹗科鹫鹰目的鸟类,属于海鸟,而且是象征冬季的字眼。会做为四周根本没有靠海的御崎市夏日节庆名称,感觉不怎么速配。
然而,对于城市的居民来说,详细的由来并不重要。在当地人眼中,这个鱼鹰节自从举办以来,数十年间每每引来大批外县人潮,已经成为市内数一数二的大型活动,这样的事实才具有意义与价值。
数天来,御崎市车站周围的闹区到真南川河川用地的道路,包括横跨河川的大铁桥·御崎大桥在内的大马路到周围商店街,正忙着准备一年一度的重大节庆。这条商店街主要是准备装饰与营业的部分,如果站上真南川的堤防,应该可以望见河川用地的两岸已经搭起了不计其数的摊贩帐篷的壮观画面。
吉田身边的一年二班同学当然也是绕着这个话题打转。鱼鹰节要邀谁,要跟谁去参加这一项,属于这个季节风情的对话。尤其是高中生,所谓的“谁”这个对象不只有朋友,甚至扩大到恋爱对象,彼此的牵引与调整,变得更加微妙。
(应该可以邀他去参加这个活动……)
不喜欢人挤人的吉田想到与坂井悠二一起闲逛露天摊贩的画面,也禁不住心生向往。然而这几天来,好几次尝试邀他——还没成功就先失败了。
前天早上的课外活动前有说话的机会。昨天在搜集小考答案的时候,身旁全是跟节庆有关的闲聊话题,也可以轻易说出口。今天在打板擦的时候,他就在身后聊起今年鱼鹰节请来的小型乐园(很不巧她没听过)的事情。
不只如此,每当别人提起关于鱼鹰节的话题,每一次……
“坂井同学你要跟谁一起去呢?”
都想这么问他,然后……
“可以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接着打算这么说。
可是,没错,到头来……
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只要抓住某个契机就可以向坂井同学告白,正当她如此思索之际发现了鱼鹰节这个主题,于是开始寻找邀他一起参加鱼鹰节的契机。虽然觉得犹豫不决、没有主见的自己很没出息,但绝对不肯放弃。这种状况之下,已经不能再依赖最后的助力池速人了。
就在她拿不定主意之际,再一次……
(怎么办……)
回到了思考的死胡同。
(我为什么老是这样……)
沉重的脚步不知不觉穿过商店街,来到行人稀少的马路。只能继续盯着磨损的红砖人行道。
冷不防……
“唔!?”
一股彻骨的恶寒从两边的侧腹部窜至背脊。
看似刚买完东西准备回家的女子骑着脚踏车经过身边。
不自觉地,吉田顺着她离去的方向抬起脸。
就在那里,她心想。
“啊……”
果然就在那里。
在那说是夕阳还稍嫌早的白色阳光中。
人行道上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宛如阻挡吉田的去路一般伫立不动。
是一名年幼的少年。
那个看起来根本不满十岁的矮小身影,竟然散发出不寻常的存在感。别说逃走,连移开目光也没办法。
(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分明是盛夏季节,那名少年全身上下却穿着长袖连帽外套与厚重的长裤。再加上,由于外套的风帽蒙住整个头部,只露出下半边的脸部与手腕而已。从中窥见一小部分的皮肤颜色呈淡亮的褐色。
而那个孩子的右肩扛着一跟以布条层层缠住,长度是他身高一倍的粗大棍棒,将诡异感发挥到淋漓尽致。就算是中空的,但从这根棍棒所拥有的体积与质感,让一个小孩子扛在身上实在不太自然。
(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
吉田盯着那名少年之际,感到一股没来由的不安涌上心头。不知为何在一瞬间,对方的身影看起来与红色夕阳合而为一。吉田再次对那个身影产生一种记忆中没有印象,却令人不寒而栗的不协调感。
少年缓缓张开嘴巴。
(——————啊、啊——————)
不知为何,吉田可以清楚地、仔细地看清他的动作。
可以感受到某种事物。
不需要理由,就是一种感觉。
仿佛现在的某个事物轻易遭到摧毁一般……
仿佛接下来,冰冷沉重的恐惧感不断渗出一般……
那个事物,或许是她想要得到的事物。
想要得到,却又害怕的事物。
“某个事物正在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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