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祈祷中 第10问：朋友是什么？

“八云小姐，你的财产是什么？”

阿礼很是好奇，很多妖怪都有家，有家就会有财产。妖怪有财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在她听说的见闻里，像狸猫，狐狸这些智商高的妖怪，它们甚至有自己的社会体系，不比人类的差。

没有直接回答，八云紫拿她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直盯着万清竹。万清竹扭过头去，四十五度望天。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么？阿礼一头雾水。

“哼！”八云紫不满的重重的哼了一声，“现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偷是什么？”

“在偷这个概念之前，还有一个概念，那就是所有权。所有被偷的东西，都有所有权。没有所有权的东西，那就无所谓被偷了。”

“所有权是什么？”

不出所料的追问。这么多次了，万清竹也早已驾轻就熟了，他不慌不忙的回答下去。

“所有权，就是保护那件东西的拳头有多硬。”

“……”

这回是阿礼在十分无语。她见过几次万清竹和八云紫之间的问答。但是为什么每一次清竹先生都不好好说话，尽说这些奇怪的，似乎又有些道理的歪理。

其实她是不知道。万清竹也有万清竹的难处。他这不是没有办法么。如果八云紫真的想知道书本上的答案，这个世界上又有哪本教科书是她借（偷）不到的？所以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答案对不对，标准不标准，只在乎能不能对八云紫有启发。

知道到了这个答案后，八云紫也得意的宣布。

“实力上，我能胜过四季映姬，那么她的贡品所有权是我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偷她的贡品。我只是去拿我自己的贡品。”

倒吸了一口冷气的万清竹，忽然直打冷战，虚空中某个绿发萝莉的怨念全部落在他的身上，似乎要把他推下十八层地狱，受那永无止境的煎熬。四季映姬！神明一样的存在么。就是因为刚才八云紫提到了她的名字，所以她注意到这边的事。不好了，这事搞砸了，四季映姬显然不希望八云紫再继续“偷”这个恶行。还好，事情还没有绝望，还有转机，还可以补救。万清竹赶紧再次补充。

“等等，紫，我还没有说完。保护东西的拳头，这又可以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硬实力，就是实力有多强大。另一部分是软实力，这里面因素可就多了，有法律带来的力量，有道德带来的力量，有所属势力带来的力量，还有说教带来的力量。要综合起来考虑。”

说教。这个词一出。八云紫脸上原本的得色不翼而飞，甚至还有点发白，她当即就决定，不再去打那些贡品的主意，也仅限四季映姬的。不过随着这个决定的做出，万清竹头上的无形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就好像重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四季映姬也没指望八云紫能彻底改邪归正，好一点是一点吧。万清竹松了一口气后，问题还得继续，他还没有解说完。

“我们人类有句话，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一个人因为偷了一个带钩，被处死了。而另一个人偷了一个国家，却被人当成诸侯。这说明了什么？”

“小偷和诸侯，本质是一样的。”

这是阿礼的标准答案。

“这只是表面上的意思。真正的意思是……”

“偷带钩的人，没有实力保住带钩的所有权，所以他被诛杀了。偷了一个国家的人，有实力保住国家的所有权，所以他可以成为诸侯。重要的不是偷本身，也不是偷什么，而是偷来之后，能不能保住。”

“说的好！”

万清竹对着八云紫竖起了大拇指。如果不是害怕被反揍，他真想冲上去好好的抱抱她。只要能有这样认识，她成为妖怪贤者，只是时间的问题。

“唉？！”

阿礼的世界观又受到冲击了。要知道四季映姬对她讲的可不是这样。

但是这一次，四季映姬却没有再找他的麻烦。虽然这话说的很不中听，却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四季映姬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能想出钱多的亡灵先渡三途河的方法，足以证明，她虽然是说教魔人，却并非食古不化。

如果有谁还不相信的话，大可以等个一千多年，等到后来的大英博物馆开张后，站在来自世界各地的藏品面前，慢慢的想。总会想通的。

接下来，万清竹又努力了几次，试图缓和八云紫和阿礼之间的关系，也全都无功而返。八云紫到底吃不吃人？这个问题，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堵在了她们之间。说真话，别说阿礼，就算是万清竹他自己，难道真的不介意这件事情么？

他给自己的定位是人类，所以才那么激烈的反对八云紫称他为妖怪。站在一直吃自己同类的妖怪面前，他真的能熟视无睹，漠不关心么？八云紫和阿礼之间的心结，也就是他和八云紫的心结。他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将阿礼送回自己的房间后，万清竹和八云紫默默的坐在房间里面。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互相的看着。万清竹暂时性的忘记了所有话题，只是如痴如醉的看着她那完美的侧脸。如果说以前的八云紫还有点像个乡下的野丫头，虽然也很漂亮很活泼，却终究差了那么一分应有的气质。而现在，那种气质已经开始慢慢的成型了。

八云紫忽然开口问道。

“清竹，稗田阿礼的事情，你已经处理好了吧。安心了么？”

说起来，是万清竹主动提出游历的。但是他却这么长时间盘恒于这么一个小小的村落。个中的原因，八云紫早就明白了。她只是欠缺一些知识，而不是脑子秀逗。何况万清竹对此也没有任何的掩饰。她要是再不明白，琪露诺可就真要哭了，笨蛋战队的队长她是保不住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万清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

“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时候离开了。谢谢你，紫。”

“离开这里后，先去我朋友那里，我要和她再打一架。”

八云紫提议道，似乎是对于上次的不分胜负耿耿于怀，她这是真的打算带着万清竹去砸场子了。

“没问题。”

万清竹拍着胸脯答应了。去找那个萝莉酒鬼混点好酒，这也不错。鬼族的酒，特别是鬼族四天王手上的酒，那可都是世间难得的好酒。绝对是宝物。这样一来，辉夜布置给他的任务，也就可以顺利交差了。通过八云紫的面子，用月之都的桃子和点心换一点酒，手到擒来。

“我们就明天出发吧，只要向着那个方向，过二十三座山，看到那片太阳花田，就算到了。”

“二十三座山啊，确实是有点远。你怎么会跑到哪里去的？不过我们也不赶时间。等等，等等，紫，你刚才说什么？太阳花田？！”

“我朋友就住在花田里，一步也不离开。是个有点奇怪的花妖。”

“紫，我可以不去么？”

“你刚才答应了的。”

“真的不能不去？”

“你答应的。”

“就算我去了会缺胳膊少腿，你也要我去？”

“你答应的。”

“……”

万清竹眼睛四处乱瞄，想找张桌子来掀，没找着。这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八云紫会把那个恐怖的花妖当朋友？八云紫无视他眼中的疑问，故技重施，只是牢牢盯着他眼睛，让他没法再耍滑头。

“好吧，好吧。事到如今，我再问可能也有点迟了。紫，你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么？”

“不是见到她后，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么？”

“……”

那是铁定的啊！两个顶级大妖怪打起来，不可能不热血沸腾啊！但是，这和朋友有半毛钱的关系么？

“我看到那个样子的稗田阿礼就热血沸腾，然后她看到我也热血沸腾了。这不就是朋友么？”

“……”

万清竹目瞪口呆，原来问题出在这。她把“萌”的热血和“燃”的热血弄混了。毕竟她的本体是非生物，这之间的微妙差别，难以分清也是很正常的。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说法也是对的。无论是哪一种热血，最后都能成朋友。热血动漫里，凡是被主角揍的最后都能成为朋友。卖萌动漫里，凡是萌的角色最后都逃不开主角的魔爪。

“呐，那么你说朋友是什么？”

万清竹没有推辞，因为这是他的义务。这次的任务，就是要他回答八云紫的问题。

“朋友，就是两个或多个人格对等的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也不一定是人，将人换成妖怪、妖精、神明都可以。也不局限于同类，不同种族的也可以成为朋友。”

“人格？”

“就是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妖怪，一个妖精等等，其内在的真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

八云紫又歪着脑袋，微皱秀眉，认认真真的想着，过了好一会。

“那不是没有差别么，为什么还要说对等？”

万清竹按着自己的手，强忍着扑上去抱着她的冲动，他发觉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喜欢八云紫了。只凭借着自己的独立思考就能明白，世界上所有的智慧生灵，在人格上都是平等。这是何等的聪颖，何等的智慧。而且她最真实的内在品格也在这里暴露无遗。

就算是妖怪又如何，就算是吃人又如何？人类不也吃植物，吃动物，甚至吃妖怪么？八云紫所有拥有的金子一般闪亮的品质，又有几个人类会有？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放下了。八云紫吃人也好，不吃人也好，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清竹，你怎么又走神了？”

在八云紫提醒下，万清竹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继续说道。

“没有差别，这是指天地大自然所赋予的，所有生灵平等。对等和不对等的情况则是指，在不同生物之间的相处中，它们之间会因为各自的利益，抬高或者贬低其他生物的‘人格’。比如说，人类饲养猪，人和被饲养的猪之间就无法对等。”

“不对等，就没法做朋友？”

“是的。无论是哪一个高，哪一个低，只要有了落差，这就只能是主人和奴仆之间的主仆关系，而不是朋友关系。总是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人，他是不可能交到真正朋友的。”

八云紫又思考了一会，忽然认真的看向万清竹的眼睛。忽如其来的对视，让他也有些错愕，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她的目光中先是充满了极不情愿，接着又变成一片决然，

“清竹，你不是我的朋友，也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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