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尘花 第二十九章 锦灯凉

有没有把月尘夜当成父亲，这听起来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对于月卿翼来说，他的身体里流淌的是血族的血，和月尘夜并没有半点关系，但恰恰是这一点，却又让他不得不疑惑他母体里原本的胚胎去了哪里。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月尘夜就是他的父亲，而十三年的时间里，月尘夜也一直在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完美的父亲形象。所以，月卿翼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月尘夜面色沉了又沉，他紧紧地盯着月卿翼冷酷的脸庞，首次感到月卿翼是那样的无情，简直和他一模一样。不知何时，月尘夜被宽大的衣袖遮住的手握成拳，他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卿翼，为什么不回答？”

从他口中吐出的两个字，竟让月卿翼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

“别用‘不想’来搪塞朕，朕要知道你真实的想法。”

月卿翼神色冷峻，他高傲的仰起头，用那一双寒的彻骨的墨眸注视着月尘夜，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就好似对于陌生人的打量。已经很久没有了，月尘夜在他们两个人独处时，自称朕。

“呵。”月尘夜像是被月卿翼的眼神所刺激到，竟笑了出来。若是此时有别人在这里的话，定然会被月尘夜看不出一丝情绪的笑容，震撼。“是朕错了，竟没意识到卿翼已经长大了。”月尘夜的声音少有的渗透出一缕威严，恰如统领天下的帝王。这一刻，月卿翼在他的面前，只是一个臣。

“不。”月卿翼站直了身，吐出一个字，散发出的气场竟与月尘夜不相上下。他的声音更加冰冷，这才是那个杀伐果断，沉稳镇定的月璇帝吧。“我从来没变。”

轻挑长眉，月尘夜没想到月卿翼会有这样的气势，旋即勾唇轻笑：“是么？朕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卿翼啊！”

两人对峙着，一站一坐，一个冷若寒霜，一个深不可测，一个是高傲的血族亲王，一个是君临的月璇帝君。书桌上的蜡烛在哭泣，火苗扑朔来回摆动，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许久，月尘夜收起嘴角的笑容，他仰起头，目光从月卿翼脸上滑过，最终停留在他宛若九尺寒冰的墨眸上。“朕的卿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像是在问月卿翼，也是在问他自己。

“你呢？”月卿翼回答月尘夜的话，却更像是反问，月尘夜是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的冷漠无情。

“……”月尘夜首次沉默，但更像是斟酌用词“卿翼，难道朕没有教过你说话的方式么？”月尘夜敲打着檀香楠木椅的扶手，略微有些沉重的响声在静谧的环境里传的清晰又绵长。

“没有必要。”

“朕教你的，可都是为你好。”月尘夜怒意显然又因为月卿翼而增加了几分，只是他很好的压制住，暂时没有失控。

“那又如何。”月卿翼的气息清冽而又平淡。

“如何？”月尘夜笑着站了起来，帝王的威压升腾起来，仿佛能压倒这世间的一切。他踏着步子向月卿翼走去，这次的脚步声不如从前的沉稳，反倒一下子就能听出来压抑的怒火。“自然，朕会让你知道后果的。”

回到皇宫的时候，月卿翼已经变回原本的模样，身高自然缩水了许多。现在他和站在他面前的月尘夜，差了整整一头的高度。

“想干什么？”月卿翼仰视着面前的男人，两人的距离之近，能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温热的呼吸。

“朕不是说过了么，朕突然发现朕太宠你了，以至于让你无法无天。朕现在要好好教教你做错事的后果！”月尘夜浑身布满阴云，声音低沉却不失威严。

“无聊。”月卿翼毫不犹豫的对月尘夜的行为作出评价，神色淡然，对于月尘夜的愤怒毫无反应。然后说道：“夜深了，回未央宫吧。”月卿翼并不认为一个人类能如何让他知道所谓的后果是什么，当然，他也没兴趣和一个狂妄的人类继续说下去。总之一句话，这样的月尘夜让他很不爽！

月卿翼抬起脚步，正欲向屋中走。

“无聊？”月尘夜原本漆黑的眸子更加阴沉，不见一丝光泽，月卿翼望去的时候，在那一双眸子里几乎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原来卿翼就是这样认为的么？看来朕真的很有必要让卿翼知道什么不无聊。”即便是他生气的改变了自称，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很温柔的叫着‘卿翼’那两个字，令月卿翼差点一阵哆嗦。

“没必要。”月卿翼好看的长眉轻轻的皱在了一起，对于这样的月尘夜他显然有点措手不及。虽然他可以离开这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当然有必要！”月尘夜毫不犹豫，神情严肃，略微提高声调显示事情的重要性。

月卿翼偏过头冷冷的看着月尘夜，因为月尘夜莫名其妙的怒意，月卿翼心头微小的怒意也被带动，被一个人类这样说话，其他血族会看不起他的！“回去吧。”这一次，冷冽之中却夹杂着一抹难察觉的怒意和坚定。

月尘夜对视着月卿翼冰冷的视线毫无惧意，将手侧在自己身旁的月卿翼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握着月卿翼的胳膊，就好像捕猎者抓住自己的猎物一样。

月卿翼不满意与月尘夜紧握着他的手，几次像挣脱开，却不知是因为什么，凭他的力气竟然还无法挣脱。“放开。”月卿翼启唇说道。

“朕说过了吧。卿翼，竟然你那么做了，就要准备好被朕惩罚的后果。”月尘夜凤眼微眯，墨眸中翻滚着惊涛骇浪，好像要将眼前的猎物吞噬。

月卿翼从未见过这样恐怖的人，即便是哈维拉亲王年轻时意气风发，也没有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恐怖。但这并不足以吓到月卿翼，对于任何人的任何情绪，他在已达到古井无波的境界。何况他也并不需要害怕一个人类。“放开。”月卿翼再次重复一遍，只是声音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夹杂着一丝怒意，而是平淡如水，清冽如月。仅凭人类的程度就能有这样的气势，着实了不起。

月卿翼恍神间，并没有看到月尘夜眸中划过的一道紫光。“如果朕说不呢？”月尘夜似笑非笑。

“……”月卿翼默然，他瞳孔里飞快的有红光闪过，一闪而逝，好像之前的都是幻觉。

“呵呵。”月尘夜迈着流行大步，拉着月卿翼向屋内走去。

月卿翼一个没有反应过来，撞上月尘夜。“你……”月卿翼一句话尚未说出，就被月尘夜报了个满怀。只听月尘夜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嗓音，在月卿翼耳边埋怨说道：“怎么走路也不小心？难道还要朕重新教你走路么？”

月卿翼瞪大了双眸，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身为血族的他从来都没有被这样拥抱过，而月尘夜也仅仅是在他小时候月华离离开的时候，将他抱起来而已，像这样，全部被抱在别人的怀里，这还是第一次……

“父皇，你……”月卿翼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并不平静，想要离开月尘夜的怀里，却无济于事，只得出言制止，“快放开我。”

月尘夜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他强壮的胸膛贴着月卿翼尚未发展完全的单薄的身子，感受到月卿翼异于常人的冰冷，下意识的收紧双臂，搂住月卿翼的腰身，将两人又贴近了一份。

“卿翼”月尘夜嘴角挑起一抹笑容，像极了迷惑人坠入地狱的罂粟花。他的声音轻柔而又魅惑：“朕说过了吧，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我错了，放开。”月卿翼狠狠的皱眉，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让他不由自主的产生一丝慌乱。即便是他，对于未知的事物也还是会感到慌乱的。

“现在才知道错？晚了！”月尘夜长眉一挑，心中的怒意转变为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淡淡的开心。

“你……”月卿翼已经无法冷静下去，连血族的魔法此刻也被抛的一干二净。他剧烈的挣扎着，却依然难逃脱月尘夜的掌控。

“乖，卿翼。”月尘夜心情极好的搂着怀中的人儿，将他横着抱起，大步走向屋中：“既然连走路都忘了，那朕就从头好好的教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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