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 小小优的水果糖1

认识陆子路上第二十天，吴夕突然来找谢逸昕，这是谢逸昕意料之中的，关于这次省少年作文选拔塞的事儿。

她穿着蓝色的校服，背着粉红色阿桃的书包，初春微凉的风吹乱了她的齐刘海和长长的墨色长发，她就这样站在谢逸昕面前一言不发，谢昕逸也一言不发，与陆子路相处的这段生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以不变应万变。

在学校，她是谢逸昕最大的竞争对手，她来自水乡江南，有着江南女子该有细致的五官，水嫩的皮肤、和一双水汪清澈大眼睛，就像给人印象湿糯江南，不仅让人联系烟雨蒙蒙中悠长而寂寥雨巷，青翠秀气的小山丘，静谧的小镇上白的墙，黑的瓦，上翘的檐角，长着青苔的石板路，玲珑的乌篷船，小巧的拱桥，撑着油纸伞的江南女子含着愁徘徊在夹岸立起碧绿柳树旁。

“为什么？”吴夕问。

“什么为什么？”谢逸昕答，谢逸昕当然知道她问的是那篇作文，但还是要问，这段时间，她天才的脑筋系统被陆子路扰得有点乱。

“我说的是那篇作文，我知道你的文采一直都在我之，我想如果不是你一个字都不写的话写的话进入晋级赛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想知道为什么。”

“哦？是吗？那你认为我在让你？不不不，吴同学你错了，那篇作文不是我一个字都不写，而是我写不出来，我青春就像一张白纸，所以我能交的也只有那席白纸……”谢逸昕说着声音有点落寞。

“是这样的吗？”吴夕似乎还是不相信。

“嗯！”谢逸昕很肯定的点点头，笑着把手插进口袋里，指尖突然触到什么东西，这时候想去早上出门时陆子路塞进她里的水果糖，她一直放在兜里没有吃，于是她把她掏出来，扔给吴夕，说：“给！”

吴夕一手接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微笑着的谢逸昕，有点无所适从。

谢逸昕菱角分明笑，似乎化成那年杏花微雨的满天纷飞片水果糖纸，就一像场五彩缤纷雪，飘扬在自己多年来不敢触及禁地里，也不知道谢逸昕跟那场“雪”有什么关系，或许只因为水果糖。

待会回过神来道谢时，已经看到谢逸昕扬长而去背影即将消失在自己视线，风暖暖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伸出手轻轻抚过额头上凌乱刘海，着看谢逸昕背影消失方向，机械地扯扯嘴角，笑了。

这天阳光突然变得好明媚，好明媚。

那天晚上，吴夕做了个梦，她梦见了多年未曾涉足故土江南，梦见了徐晓优，梦见她穿着谈粉色流苏群站在那棵柳树下对她笑得花枝招展，墨色的长发随风飘飘扬，江南景色依旧如诗如画，风暖暖地拂过碧绿水面，微微泛起涟漪。旁边那棵柳树枝上挂着水果糖纸似乎没有因为被风吹雨打而变得苍白无力，颜色反而突然变得血红鲜艳，就像那时刚挂上一般。

吴夕朝她奔了过去紧紧地跟她相拥，她闻到她身上很好闻丁香花味儿。

这应该是吴夕今年第一次梦见徐晓优，记得徐晓优刚去世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在梦里见到她，梦里她依旧喜欢穿淡粉色流苏裙，依旧副弱不禁风样子，头发依旧很长，但却从不扎头发，就这样让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她就如生前一样会在梦里讲着《千零夜》哄入睡，会教她读书写字，会剥水果糖喂她吃，她们会起躺在床上头交叉着诉说着彼此心事，她们会起站在柳树下起把同片水果糖纸挂上柳树枝，然后彼此对视微微笑，小手牵小手看着挂在柳树枝上糖纸随风翩翩，这一切一切都似真似幻，让吴夕分不清真虚，但那时她候坚信，徐晓允从未离开过她，她只是换了种方式活在她身边，陪她成长。

而等吴夕长大点时候，徐晓优就很少在梦她中出现，她似乎变得很忙，每次来都是来去匆匆，渐渐，就连五官轮廓都在吴夕脑海里越来越模糊不清，时光那眼硫酸泉终于把她记忆里那么重要徐晓优磨得面目全非。

当世界崩塌时，留给你只能是记忆堆积废墟，而即使是把这些残缺碎片都收集起来，也永远都拼凑不完整最初想要东西，小优优姐姐说为什么世上东西都是这样？徐晓优……你还听得见吗？

那是十三岁那年吴夕在日记里写下的一段话，那时候她想徐晓优，想到心口就针扎一样痛。

而如今做个梦是那么真，真得不像个梦，她身上的味道，还有彼此拥抱时浑身颤，都那么真，她亲爱的徐晓优全身像一块冰一样冷。

他们一起坐在青石板上，把脚伸进池塘里轻轻荡着水波，徐晓优剥开一个水果糖，吴夕默契把头伸过去咬住水果糖，然后像孩子样地对她笑着，边嚼着水果糖边打量着徐晓优好看的侧脸，徐晓优却对她勉强一笑，说：“吴夕，如果……有天有个人像我一样每天给水果糖吃，你就忘了我，好吗？”

她说着打转着眼睛跟吴夕对视着，似乎想在她的眼睛里搜索出她想要答案。

吴夕突然心有点疼，在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她看到满满全是落寞，她把嘴嘟得几乎碰到鼻子，晃着腿说：“不，不会，凭什么要去忘记？”。

徐晓优埋着头，苦笑着呢喃道：“那是因为我想要你幸福啊……”。

吴夕只是狠狠瞟了她一眼，慢慢地像样沉默地埋着头。

徐晓优已经开始变模糊了，吴夕是个敏感孩子，她当然有所察觉这个细微的变化，当她急切地转过身大声地喊道：“小优优姐姐！”时，徐晓优已经稀薄得像层雾，她含着泪说：“吴夕，答应我，忘了我……好吗？我只想看到你幸福，而只有忘了我，你才能幸福……”

吴夕来不及说不，只在慌忙之间伸手去抓徐晓优的手，却抓空了，这时徐晓优就已经消失了，她化一作阵风，把柳树上水果糖纸吹得飘飘扬扬的，就像霎时间下了一场五彩缤纷雪……而吴夕手里抓住只是一把花花绿绿的糖纸。

她把手一放，手里的那些糖纸也随风飞旋着升上天空，与那些糖纸混合在一起翩翩起舞，吴夕仰起天头看着满天飞舞的糖纸，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笑着拱手朝天空大喊道：“小小优你一定会幸福！吴夕也会过得很幸福哦！”。

“小小优！”吴夕从梦中惊醒，呼呼地喘着气，天啊！这么冷天，居然让汗水渗透了睡衣，她起身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抱着肩膀站在窗口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时天还没亮，整个世界都浸泡在一片灰蒙蒙里，她看见穿过窗户风卷起了书桌上片水果糖纸，它飘着飘着，飘到吴夕记忆深处……。

“嘿嘿，小夕啊！你是知道的，爸爸工作总是很忙，没时间好好照顾你……”

五岁吴夕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爸爸在她面前天花乱坠地说些什么，刚开始时候还听得就去，渐渐就不知道他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些什么了，现在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吴夕只关心那棵几天前和同学乐儿刚种下那棵小柳树是否会被雨砸死，江南小雨润物无声，当然不会砸死那棵小柳树，只是吴夕出生便失去了妈妈，五岁的她，早早就领悟了什么叫患得患失，即使那种柳树在们那里随处可见。。

当她看见眼前那个打扮得素净淡雅的女人、和那个怯怯地躲在她背后那个瘦小的小女孩时，心思就无法再放在那棵小柳树上，这种情形不用说也明白——老爸背弃了承诺，吴夕将有一个新妈妈，而那个小女孩也应该会是吴夕的姐姐。

那是吴夕爸爸的高中同学丁阿姨，一个淡淡的女人，她画着淡淡的妆，穿着现在鲜少人穿淡粉色旗袍和淡粉色高跟鞋，身上飘逸着淡淡的丁香花味儿，就连脸上笑也是淡淡的，她有着一头乌黑发亮长发，盘在头上，形成一个很好看髻，露出白皙的颈部。

吴夕记得她经常来她家里，每次来都会带许多很好吃的水果糖，那时候老爸怕她把牙齿吃坏所以早早地对她下了“禁糖令”，那些美味水果糖对吴夕来说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因此，她很喜欢徐阿姨，总会盼望着她的到来，然后就可以坐在她软软的大腿上边嚼着水果糖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个很好看发髻，因为她也想留头齐腰长发，然后盘成像丁阿姨那样的发髻。

而且她还发现丁阿姨也很喜欢她，要不然为什么她每次来都带很多好吃水果糖来送给她，还把她抱在大腿上坐着，帮她扎各种好看小辫子呢？她也曾要丁阿姨帮她把头发盘起来，丁阿姨说，她头发还太短，要她蓄着头发，等到头发足够长时候就教她怎样盘。于是，吴夕只能灰心丧气地等待着头发天天长起来。

那时候，她觉得徐阿姨跟妈妈一样，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不，应该说，她比家里厅堂中央挂着的那张灰白色照片里的妈妈更加美丽动人。

而现在吴夕想起来，感觉她做的这一切原来都是有利可图的，这就是个阴谋！她并不是真正喜欢自己，只是想惑住她的心让乖乖地把爸爸让出来，然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代妈妈位置，带着她那个病熏熏的女儿名正言顺地住进家里跟她抢爸爸，而自己终究会像被抛到一边布娃娃般只能哭丧着脸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