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之巴比伦魔王 拉姆达戴鲁塔卿的回想记（上）

无聊对我们来说就是毒药。

因此，我心血来潮的时候呢，也会去为人类实现他们的愿望。

“我会实现你的愿望。不过，仅限一个哦。”

啊啊，真是甜蜜呢。只是聆听着这句话的回响，我就算整整七年都不往红茶里面倒砂糖，也会感觉到甘甜呢。

不过，要是从我那里听到这句话的人类，也能享受到同样的甜蜜就好了呢。

当然，我也很开心。从他们那里到底能听到怎样的愿望呢？

因为这也许也是与那些

非我所料，非我所想，我等也未曾与之相遇的新同胞邂逅的机会。

话虽如此，遗憾的是人类常常背叛我的期待。

那孩子说过，期待和茶叶是同样的东西。

没有的话就不成其为红茶了。仅仅只是热开水罢了。

因此无论是在怎样的世界里，适量的期待或者希望，梦想都是必要的。……还真是她那风格的比喻呢。

不过呢，茶叶太多了的话也不成其为饮料了。那甚至比起连一片茶叶都没有放的，单纯的热开水还没法喝。

因此我呢，就像那孩子教我的一样，适量的，……嘛，大约稍微有点少呢。我，不怎么喝苦涩的红茶。……仅仅只是，稍微混入点茶叶试试罢了。

“真的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吗？”，或是“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对诸如此类的（人类们的）疑问，我也真是受够了。

因此我悄悄设下了沙漏。花上5分钟也说不出一个愿望的无聊的人类，反正也不可能带给我好红茶般的享受。所以，沙漏一漏光就是时间到了，拜拜。

还有就是愿望太多而困扰的那种人。

“想要增加能够实现的愿望”

将有限的仅有一个，增加到无限的所谓创造性。……肤浅的人类们，靠着这种事就能够感受到如此造物主一般深远的优越感吧……？

但是，我的印象完全相反。

“什么都能实现的愿望”，这即是能够轻易创造宇宙那种程度的奇迹。

我来解释清楚吧。

所谓“什么都能实现的愿望”，也就没有一个两个数下去的必要了。

因此，将那些愿望一个个的数出来的时候，那个人类所思考，所描绘出来的奇迹，也就只不过是一个两个那种规模的东西罢了。

那种毫无价值的人类，要是给他们把愿望增加到100个，他们会想出什么无聊的愿望，也根本就没有观察的价值。

这和红茶是一样的。要是用同样的小茶壶来沏出100杯红茶，茶味当然也就会渐渐的变薄而更加难喝了。

因此要是谁说出了那样无聊的愿望，我就说着「好啊，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再见」，然后仅仅只是消失在他们面前，什么也不做。

他们残余的人生，就不停的考虑着自己也数不清楚的愿望，然后一个也实现不了的去死就好了。……啊啊，好蠢！

还有，接下来很典型的有、

“我想要很多钱”

不用说，这也是很无聊的回答。

钱是那么美妙的东西吗？

沙漠中那些饥渴的旅行者，他们在钞票捆堆成的山前欢呼雀跃吗？钞票捆又不是能喝能吃的东西。

在货币制度这一狭隘的规则里面才能得到的狭隘的自由。想要那种东西的家伙，其视野之狭窄，啊啊，真失望。

在日本的自动售货机里面投入25美分的硬币有用吗？在非洲的露天市场里可以使用100日元的硬币吗？要是你因为所爱之人被杀而悲伤，就算给你再多的钱，能让你彻底忘记那一切吗？

“想要爱”

“想要幸福”

这也是让我失望的愿望。

因为我只需要说「放心好了。你很幸福呢。你正被爱着呢。」，那就已经实现了。啊啊，好无聊。

爱也好，幸福也好，全都是和空气一样的东西。它们充满了这个世界，就算人类不理解，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因此，想要那么理所当然能得到的东西的人类，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还有，更进一步的说，爱和幸福，它们各自的形式因人而异。那样不特定多数的东西的总称就是「爱」和「幸福」。不用那样抽象的单词，就不用说明自己的爱和幸福的无聊的人类，反正就算再多活几十年，也肯定找不到真正的爱和幸福。啊啊，好蠢好蠢！

“想要不输给任何人的力量”

虽然这个愿望稍微有点意思，“任何人”这个限定词就有点多余了。

想要胜过谁的心情，也就是说，要是没有谁来做对手的话，甚至都无法确信自己的存在。那种程度的人类，在输给了什么的时候开始，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力气了。

就连创造宇宙，或者让宇宙归于无的那种愿望都会说出口，为什么他们的思考甚至都无法飞跃这人类社会这么狭窄的范围呢？

啊啊，正是因此他们才是人类。毕竟不是魔女啊。

在那样无聊的人类们当中，曾经有一个让我觉得很有骨气的少女。

她在烦恼了一会儿以后，最后这样对我说道。

「请保证让我的努力，绝对会成功。」

「……哈？你说什么？我说了会实现你的所愿，但你却说自己能够实现？让我来保证这一点？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偶尔也会有，那种说起来很有哲学意味，但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怪话的人类。这个少女，肯定也是这一类的人吧。我曾经这样认为。

“我的努力”并不限定个数。听起来也像是那种想要实现无限愿望的无聊的说法。

可是，她那深邃的双瞳，与说着那种话的人类稍有些不同。虽然我的沙漏已经漏光了，但也还是再听听她的话吧。

「想要向我祈愿的话，不用什么努力，不管是什么愿望，现在马上就让它实现。我是这样说的吧。当然，仅限一个愿望哦？」

「……我的愿望，根本不是什么一个两个之类的东西。」

「也就是想要实现的梦想的数量，怎么数都数不完？真是贪婪的孩子呢。」

「不。我必须到达的终点只有一个。可是去那里的路太复杂，大概会遇到很多难关吧。那些难关一定是多到数都数不清的程度。但是，我要到达那唯一的终点，必然要经过这些磨难，拼命抵达那里。」

必然。拼命抵达。

那已经不是什么愿望了。用人类的语言来说就是「决意」。用魔女的语言来说，就是……「命运」。

口中说出绝对会实现的愿望，这不能称之为决意。那已经能够被称之为“约定的命运”。

创造出命运，这并非人类的范畴。

那时，我从少女双瞳的深处，毫无疑问的看到我等同胞才具有的光辉。

……少女的愿望只有1个。

她必然会去实现的愿望，约定的命运……“请让我相信它”

我觉得很有趣。我想，就算实现这个愿望也好。

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先确认一下。

我想要知道，她豪言自己必将实现的“约定的命运”的终点是什么。

也许最终也不过是脱离不了人类之域，无聊的东西。

……可是，我积够了“茶叶”。

她应对我的期待，让“我【绝对】确信”了。

「告诉我吧。你真正的愿望是什么？你绝对会实现的，约定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我要，成为神」

仅此一言。我的心做出了决定。

我实现了她的愿望。她的努力一定会成功。我给予了她这样的保证。

她所说出的决意，对我来说已经等同于「命运」。

然后我给予她的保证，对她来说也是「命运」。

因此她所描出的，从那以后的故事，全部都是「命运」。

嘛，她的命运也有着弱点。

命运是以她自身的努力为基础。因此，努力若是有所动摇，命运也会动摇。

而且，虽然我保证她的努力一定会成功，但究竟要努力到什么程度才会成功，连我也保证不了。

因此少女大概无法永远掌握命运吧。

也许仅限于她自身不受挫的那种“永远”当中，那才是对的吧。

嘛……尽管如此。

「让我成为神」。坦白的说出这样的愿望，对我来说就已经是百分满分了。

……嘛，就算立刻让人类成为神，他们的精神也会马上崩溃吧。

也许踏实的踩在以努力为名的阶梯上，慢慢的让身体习惯全能的世界之气压也是必要的吧。

我们的世界，也许就象是踩着朝无底深渊延伸的无限的梯子朝下降一样。

胆小的一点一点的朝下降也可以，到底能降到多深也不管，飞快的朝下降也行。

可是一旦踏空。……那也就是朝着无底奈落的永恒的堕落了。

她已经了解这些，一定非常慎重。

但是，嘛……我不否认，因为她过于慎重，我稍微有些失望。

——因为我真的好想要她，快点降到像我这样深的程度呢。

我觉得，那个少女，真的是非常非常努力。

可是，也许是我对她太过于高估了吧。很遗憾，她远远未能抵达我所期待的世界。

但是，那样也不错了。

因为她毕竟产生出了新的魔女（注），送达了我所在的地方呢。

注：从前后文判断应该指的是诞生于寒蝉世界的奇迹之魔女，贝伦卡斯泰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