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乱 步步危机

他思忖许久，只知那三人借张冠李戴之计来赚孙煌，至于真实身份，却无半分头绪，道：“那第三人却是怎样？”

苏大道：“余下那人三十好几，眉目清秀，更兼体态弱小，望来极是弱不经风。”旁边一人接口道：“那小子左颊上有颗红痣。”沈狂知此时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至关重要，点头赞道：“好，你等且再想想，可还漏有其他特征？”

那伙武师想了半晌，异口同声道：“再无其他了。”沈狂点一点头，冲几人挥一挥手道：“你等先退下吧！”那顾掌柜心思机敏，知他需静思以理清头绪，忙带着众武师下楼而去。

此时屋中只余沈狂，跌坐在孙煌尸身前，一双厉眼在孙煌身上不住探视。却见孙煌通体上下独左右胸部各中一剑，余处并无损伤，心中已揣摩出孙煌受伏场景：定有一贼假装侯爷相熟之人上前跪拜，趁侯爷无备，扣其双手，而后余下二贼双剑齐发，这才有了侯爷胸口处这两道致命剑创。他行事素来激进，性情可谓刚猛无俦，实则心思细腻机敏处，足教巾帼含羞。虽未亲见孙煌遇袭，其中场景却与他所料分毫不差。

他向来自负，眼高于顶，天下间除却寥寥几人，尽不放在眼里，却也自知与孙煌相差甚远，待想通了个中情形，只觉无比惋惜：“以侯爷此时一身玄功，天下除一二人外，可谓再无抗手，不想一夕不察，竟命丧宵小，委实让人可惜。”想不多时，心中又起一层隐忧：“这三人虽是偷袭，却实教人不敢小觑。他三人偷袭之时，若有任何一人稍有迟疑，慢了半分，恐怕死生立易。这三人心机之深，武功之强，临事之断，想来着实让人心惊。”

正思时，忽闻楼下蹄声响起，他募地里一惊，知必是天赐重来，当下稍抚情绪，以备来变。过不片刻，楼梯处响起脚步声，那人尚未走近，早已喊道：“沈盟主，侯爷他...？”听其音，好似极为诧异。沈狂也不应他，冷眼瞧向门口，随见两条大汉跨入。

当先那人正是运城城守伍天赐，见孙煌伏尸屋中，满面震惊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沈狂二目瞪视天赐，见他神色也不似作伪，道：“伍将军果不知此间变故？”天赐跺足道：“楼中下人飞马来报，只说侯爷出事，我只当那厮诈我，并未理会。不想他竟死缠烂打，我这才打马而返。沈盟主，侯爷不幸罹难，却不知何人所为？”

沈狂见他只带了一员偏将前来，所率人马尽未上楼，心中已有计较：“他若非狡诈如狐，便是真与此事毫无干系了！”沉声道：“我与侯爷交情匪浅，无论凶犯何人，此生再难安逸，必为我破军所剐。”天赐见他举誓，虽知他所指并非自己，仍是不免为止一惊：“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做了我欲行之事，只是此生怕是毁了。沈狂既立此誓，天涯海角也定会寻到这厮。”

二人各怀心事，也不言语，屋内气氛好不沉闷。那顾掌柜此时钻进屋中，见了天赐便拜：“小民拜见伍将军。”天赐见他此时前来，眼珠一转，看向地上孙煌，暗暗道：“彼虽非为我所诛，我却难逃嫌疑，不如做作一番，以释沈狂之疑。”当下冷冷道：“顾...掌...柜...，我临行前可曾有过交代？”顾掌柜见他面沉如水，额间浸出汗水，极是忐忑不安，道：“将军命我好生服侍二位尊客。”

天赐鼻中“嗤”了一声，点指顾掌柜道：“我既有交代，你为何玩忽职守，违我军令？再有，你可知此时倒在你楼中这人是谁？他殁于此楼，你可担得起这天大罪责？”那顾掌柜似是愈发惶恐，以手微指孙煌，颤声道：“不知这位是？”

天赐正欲说破孙煌来历，却见沈狂微一摇头，便按捺不发，只是道：“便将你楼中斩尽杀绝，也难抵斯人一命。”冲身后偏将点一点头。那偏将正要出楼搬兵，顾掌柜忽抬头厉声道：“将军且慢。”天赐见他眨眼间好似变了一人，再非之前商贾模样，浑身上下气息流转，显得神完气足，不禁“咦”了一声。

沈狂微微一愣，心道：”先前尽以为此辈不过商贾之流，此时看来，这厮定然大有来历。不想小小运城，竟是藏龙卧虎，也不知此人是谁，为何蛰伏此间。”抬眼向那顾掌柜看去，却见其面色沉沉，贴到天赐身旁，附其耳畔交头接耳，也不知说些甚么。沈狂内功虽是精秒，无奈其语声压的极低，只隐约听到“公主”二字。

天赐听他数语，似是极为震惊，愕然道：”什么，你竟是...“说到此处，似觉失态，忙止住话头。那顾掌柜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愈发显得深不可测。沈狂瞧他二人装模作样，心下不满，重重咳了一声，那顾掌柜忽扑在地上，抱住天赐双腿呼道：”将军，逃犯凶残无度，况且武功高强，我楼中武师虽竭尽全力，也难阻凶徒半步。你若不信，也可问问这位客人。”说完拿眼看向沈狂。

沈狂见他又做起戏来，心头愈发厌烦，忽遥遥劈出一掌，斥道：“奸徒何故赚我？”他这一掌猝然而发，势如奔雷，还未及身，那顾掌柜已觉一股浩莽之气袭来。他不期沈狂性烈如斯，说打便打，心头一颤，身子一转，竟用头往沈狂掌心撞来。

沈狂见状大惊，也不知他做何想，况且此时亦未生杀人之心，当下硬生生沉肘撤掌。饶是如此，掌风狂飙之下，那顾掌柜头上如遭刀割，一缕缕发丝连根拔起。天赐急急跨出一步，拦在二人之间，道：“沈盟主且慢动手。”沈狂闷声道：“却是何故？”

那顾掌柜此时发髻散乱，望之本无比窘迫，忽大笑数声，豪情纵横道：“好个青衣狂刀，难怪与秦宫主齐名！”沈狂惊道：“你竟属秦空麾下？”那顾掌柜抚掌而笑，道：“不错，在下太湖许敬飞。”沈狂愕然道：“铁头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