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乱 方家传人

原来这“顾掌柜”大有来历，原是太湖湖畔巨寇，叫作许敬飞，自号“铁头龙王”，水功、硬功无一不佳。手下养有数百水鬼，多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可谓威震太湖两岸。数年前也不知为何突然销声匿迹，武林中人只当其人已死，却无人知其已入离恨宫旗下。自五年前此地被克，他便奉命潜伏此间，表面上做些市侩之事，实则身领重任。

他本无意露出踪迹，不想阴差阳错之下，天赐、沈狂先后施压，这才迫不得已亮出身份。他知沈狂性烈，大是可交，是以主动示诚：“不错，正是许某。沈盟主大名如雷贯耳，奈何许某空怀结识之心，却无相见之福，今日有缘一聚，正好了我夙愿。”

沈狂冷冷笑道：“许铁头，你不在太湖捕鱼捉虾，跑到运城何为？莫非十年一剑，便为今日一击么？”他言辞锐利，许敬飞拱手笑道：“沈盟主说笑了，便借许某天大的胆，也实不敢打盟主与孙侯主意。”一旁天赐苦笑道：“你这厮到也真会做戏，原来早已知孙侯身份。”

许敬飞眼见沈狂目中寒光闪闪，面显狐疑，知其心中怕是已疑上自身，面色一整，冲沈狂拱一拱手，正色道：“沈盟主，孙侯之事当真与我鼎玉楼无关，你信也罢，不信也好，许某只说此一遍。至于那行凶三人，许某反倒能指点一二，或可释盟主之疑。”

沈狂面色一变，不由“哦”了一声，急促道：“你且说来。”许敬飞咳了一声，缓缓道：“盟主当年纵横两淮，果真不识邻人否？”见沈狂满面疑惑，便道：“嘿，要说这定远地境，除了三国鲁肃，也无甚出名之士，望之极不起眼。实则此处卧虎藏龙，最是小觑不得。今日那三人中最年长那人，我隐约知其来历，其人大有来头。”

沈狂听他说到此处，也不言语，只是冷笑连连。许敬飞知他最是心高气傲，暗地一笑，道：“近百年前，江湖三雄剪灭魔教之事，盟主想来也知？”沈狂眼皮一跳，半晌缄默不语，良久方道：“不错，‘杀手司徒白衣会，狮驼堡中鬼神号’，此三人虽去百年，雄风犹存我心。”说到此处，语声变得又缓又低：“方星璇宇内宗匠，我固知之，却不知他竟有后人传世。”

许敬飞笑道：“不错，当年薛万彻，司徒冠，方星璇三人同为白道中坚，本是交情匪浅。不想为一情字，方星璇机诈百出，终获伊人之人。嘿嘿，他既夺了白衣神剑爱侣，心头自是有愧，这才带了叶琳儿远遁定远。其人剑法本就高绝，数十年与世无争，潜心教子，一手神乎其神的剑法尽传其子。后司徒冲百战不殆，被武林称做‘武侯’，方家后人也坐不住了，心想：当年你我两家齐名，为何如今只你威震天下，我却籍籍无名，方家神剑，几为尘世所忘。于是自持技高，孤身赴陕，挑战司徒。此一战江湖中知悉之人极少，是以孰胜孰败，无人知晓。只是方家这人归皖之后，终日长吁短叹，过不数月，竟郁郁而终，想来其入陕之战，定遭大败。”

沈狂皱眉叹道：“此人徒好虚名，不思务实将剑法补缀完善，一败下形神俱灭，徒留笑柄，岂是我辈所为？”见许敬飞连连称是，又道：“那人既死，方家莫非还有后辈？”许敬飞含笑道：“其人虽无子嗣，方家神剑却未失传，凤阳人X文宗尽窥其奥。只是那人死前曾留遗命，严令其不可倚技自炫，与人争斗，更不可向司徒后人寻仇，这才使得方家就此渐渐无名。”

沈狂听到此处，心头这才渐渐转亮，道：“今日领头那人莫非便是文宗？”许敬飞摇头笑道：“非也，文宗深遵师命，终生不敢出定远半步，反倒是其弟孙继敏偶有所为，略有声名。我年少之时，曾赴定远访友，无意中见过文宗一面。而今十余年过，继敏容貌正与十余年文宗大为相似，是以识得。”

沈狂双眉深锁，紧咬唇舌，心道：“而今方家传人业已现身，当年江湖三雄各有后人遗世，这武林局势定将鼎沸。只是不知这孙继敏又为何事，竟敢来此行刺侯爷。”想到此处，只觉头大如斗，恰如荒野中迷路之人，眼前虽是一片坦途，却不知何去何从。

许敬飞见沈狂迷惑，笑道：“沈盟主无须多虑，这其中缘由我想你终会窥破。而今最要紧之事，便是如何安置侯爷遗体。”沈狂忽凝眉望向天赐道：“伍将军，沈某生平从不求人，此时到有一事拜托，还望伍将军莫要推辞。”天赐缓缓点头不语。

沈狂望向孙煌，沉声道：“侯爷与我深交，此番喋血运城，我必不放过凶徒。明日我便前往定远，与孙氏会上一会。”许敬飞惊呼道：“不可，不可，沈盟主切勿轻身犯险。继敏到还好说，那X文宗武艺剑法实是邪乎！”说到此处，目显迷茫，似在极力思索，过了许久才道：“那年我与友人会与定远，正在城中一处茶楼中品茶，忽见数名淮南名家扑入楼中，其中更有无极门第一高手苏乘风。那时我武艺初成，见了这些好手齐现楼中，不免有些惊慌。不想这伙人来楼中却不为我，目光齐刷刷望向楼中一人。”

沈狂虽是不屑，却仍不免为他所述吸引，接口道：“可是为那X文宗而来？”

许敬飞点一点头道：“我那时见众淮南好手虽围住那人，目中却又惊又畏，竟无人敢先行动手，忙悄声问那友人。我那友人虽是定远本地人，却也知之不多，只知被围那人唤作X文宗，曾在方家门下学艺。却从无人见过其人动手，是以武艺高低，人尽不知。这时那苏乘风仗剑上前，道：‘X文宗，听闻你剑法宇内无对，苏某今日特来领教。’却见那X文宗毫不理会，只是低头细品，待被苏乘风迫的急了，这才慢条斯理道：‘剑本不详之物，我弃之已久，苏掌门既有兴致，我便空手陪苏掌门过上几招。少时若有差池，误伤了苏掌门，还望苏掌门见谅。’”

“那时我见他年不过四十上下，口气却是独大，只当这人并无多大本事，只靠着胡吹大气度日。不想两人动起手来，我与我那友人俱是惊愕无语。堂堂无极门掌门，两淮鼎鼎有名的高手，竟在文宗手下过不了十招。其后与承风同来那几名好手一一上前领教，但见文宗双手或拍或按，竟无一人能满三招之数。嘿嘿，这还罢了，奇的是那日前来数人当时并无损伤，待其返后数日，个个筋软骨酥，屎尿失禁，不过两月，俱皆一命呜呼。现在想来，文宗武功之妙，仍觉不可思议。如今十几年已过，也不知其武艺又精进到何种境界了。”说到此处，长声一叹，胸中沮丧之情尽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