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词游戏 第六章 街头再遇

程梧十二年没有摸剑了，今天手持这把展鸿剑，昔日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感觉渐渐寻回来一些，然而毕竟有些生疏了，庞雏茂毕竟是雄霸一方的一帮之主，一时间二人不相上下，打了个平手。双方打得正难分难解，忽然屋门大开，有女子高声道：“住手！”程梧听到顾俏涓的声音，立时收回宝剑，不想庞雏茂掌势正劲，一掌打在程梧胸口，程梧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庞雏茂还要乘胜追击，顾俏涓怒道：“茂郎，明日就是你我的大好日子，今夜你还要打打杀杀吗？算了，这个亲不成也罢，你将我送回原处，你我就此一刀两断！”庞雏茂瞪了程梧一眼，收掌转身对顾俏涓道：“涓妹，你误会了，此人行动鬼祟，闯我东雄帮，我才会对他痛下杀手，与你并无关系，你好好休息，别影响了明日的婚礼。”顾俏涓板着脸道：“你如此行事，我怎能安睡？”忽而喝道：“哪里来的小贼，还不快快退去，搅扰了东雄帮的大事，你的命就保不住了！”程梧自然明白顾俏涓的意思，是让自己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确实此地不宜久留，他看看四周，忍痛飞身而起，径直向墙外奔去。只听身后庞雏茂怒喝：“追！追住那小贼，格杀勿论！”

辽阔夜幕下的安波城收了白日的喧嚣，星星点点的灯火渐次熄灭。一条黑影从一道小巷中踉踉跄跄走出，突然跌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摆脱追兵，程梧想不到庞雏茂这一掌如此厉害，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地疼。自己太大意了，还是多年隐居生活，变得身手迟钝了许多？他坐在地上，运息周身，发现自己受了内伤，伤得还不轻。难道自己要像温疑一样死于非命？此时此地，就是再（廉洁奉公）的清官也难以断清他们之间孰是孰非。程梧原来的想法是（毕其功于一役），带走顾俏涓，以后便可（安枕）无忧，谁知现在自身难保。

秋寒（漠漠），过去的时光在程梧心中一幕幕如风掠过，那些渴望（金榜题名）的孩子们还在辉柳村等着他，自己还是放弃顾俏涓，速速回去吧。他没有想到，顾俏涓（含垢忍辱），再嫁庞雏茂的目的是什么。江湖凶险，江湖中人（凶恶），自己选择这条路，就得承受着一切。说个话都得小心翼翼，害怕（隔墙有耳），时时告诉自己，“（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要有多大的福气才能（化险为夷），更别提那些（错综复杂）的明争暗斗了。也许做个（安贫乐道）的塾师更适合自己。有的时候，人不得不（屈服）于命运的摆弄之下。程梧耳边仿佛响起了（书声琅琅），他不是什么不得志的（投闲置散）、（影只形单）的英雄，只是一个享受着（明月清风）的普通人而已。教几个孩子对他来说是（易如拾芥）之事，即使（朽木之才）在他手里也能化腐朽为神奇。这一次失利还是源于他缺乏（忍耐）所致。没有希望的感情却成了（惹祸招灾）的由头。

“纷纷堕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寂寂长夜，忽然响起清亮的歌吟之声，若行云流水，在程梧耳边徜徉，他精神一振，听出这是范仲淹的《御街行（秋日怀旧）》，心中顿时（松快）了许多。只是谁在这深夜街上如此吟诵？只见街道那头慢悠悠走来一人，那身形和声音让程梧忽然想起一个人——桑夫。果然那人走近，不是桑夫又是何人？桑夫猛地瞧见这边地上坐着个黑衣人，显然是武林中人，竟然（畏之如虎），不及细看，转身便走。程梧忙唤：“桑夫，是我，程先生。”此言出口，就后悔不迭，怎能让他看到自己如此德行？悔之晚矣，桑夫已经转过身来，盯着程梧，道：“你是程先生？”程梧只得点点头。自古以来，不论如何（时移俗易），以武犯禁都是让当朝头疼的问题，何况自己这身夜行人的打扮，更容易引起人怀疑。桑夫面露喜色，走到程梧面前，细细端量他，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程梧道：“我受伤了，需要疗伤，你能不能帮我把守一下，不要让其他人干扰我疗伤。”桑夫毫不犹豫，点头道：“先生只管疗伤，我就守在您身旁。”程梧道：“多谢。”心下稍安，闭目运功疗伤，桑夫便坐在他身旁，好奇地盯着他看，偶尔睡意袭来，打一个盹儿，马上又清醒过来，立刻尽职尽责地担任好护法的任务。他是（悠忽）自适之人，得到程梧的信任，担任护法，心里也颇为得意。

程梧慢慢睁开眼睛，身边的桑夫正专注地看着他，见他双目神光四射，不由大喜，（脱口而出）：“先生，您伤好了？”程梧轻轻吐出一口气，道：“暂时死不了了。”若是死在庞雏茂手中，那真是死得轻于（鸿毛）了。想想自己在（倒悬之危）时，有桑夫相助，很是感激，道：“多谢你了。”桑夫道：“先生别客气。”嗫嚅着想说什么，又咽下去。程梧起身道：“你怎么会半夜在街上游荡呢？没有住的地方吗？”桑夫一笑，道：“我来安波城这些天，就住在城边那间破庙里，今晚突然想出来逛逛，结果就遇上了先生你，真是巧啊。”程梧道：“你家在哪里？”桑夫听到一个“家”字，眼神有些黯然，语气却很豪迈：“我现在是四海为家，开心得很。”程梧察言观色，联想他写的文章，推测他家世不俗，可能与家人闹矛盾，离家出走也未可知。很多孩子都因为（大而无当）的理想与家长产生矛盾，逃离家门，（至死不屈）。桑夫小心翼翼问道：“先生，您是为什么受了伤？”程梧想到自己这段沦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情，心中一阵酸涩，为此自己险些（饮恨而终）。情之为物，足可以使人（举止失措）。在桑夫眼里，程先生只是一个（恬淡无为）的乡村塾师，不料在这（民殷财阜）的安波城再次相见时，他竟是江湖中人。程梧没有回答，仰头看看凌晨的夜空，（天河）渐隐，夜色渐淡，道：“我得趁天还未亮回客栈去，以后再见吧。”桑夫怔怔地看着他，应道：“好吧。”只见眼前一晃，程梧已经踪迹全无。桑夫愕然伫立，此时的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因为结识了程梧而（另开生面）。

天色大亮，桑夫慢慢走回自己栖身的破庙，谁知刚到门口，就有一伙人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按住。桑夫挣扎惊叫：“你们干什么？”其中一人骂道：“小贼，还不速速招来，到安波城究竟意欲何为？”桑夫脸涨得通红，叫道：“我不是什么小贼，你们说话要（有凭有据），莫错抓了好人！”那人嘿嘿笑道：“你这些天每日都在史二爷门外观望偷窥，分明是别有居心！”确实，史昭二的家又不是什么（琼楼玉宇），值得他如此观瞻吗？桑夫被说中心事，面色一变，挺着脖颈辩解道：“我才没有去偷看什么史二爷，我都不知道哪里是什么史二爷的家，你们放了我！”那人道：“你有话留着对史二爷讲吧。”喝道：“走！”众人推推搡搡，将桑夫带至史昭二面前。

桑夫看见史昭二，气愤填膺，心里暗道，那个帮主纵容你做坏事，真是（养痈遗患）。史昭二上下打量桑夫，见只是个孩子，面露怀疑之色，道：“你接连数日在我门前晃荡，究竟所为何事？”桑夫咬牙不语，史昭二道：“你说出实话，我可以饶你一命。你是否有同党在城中？”桑夫只是不语，史昭二面露怒色，挥掌将他拍倒在地，连踢了几脚，道：“臭小子，我不信你不说！”正要下狠手，手下来报：“二爷，帮主请您去照应场子。”史昭二方才住手，吩咐手下：“将这小子捆到柴房里去，我忙完了再来处理。”属下领命。桑夫抬起头来，看着史昭二离开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桑夫被关在柴房里，不知过了多久，只觉饥渴难忍，全身酸软无力，看看天色将晚，自己被不闻不问丢在这里，已经一整天了。忽然门上有响动，桑夫睁开眼来，就见一个女子悄悄摸进房中，唤了声：“小桑！”这声音如同一剂（玄妙）的灵药，瞬间让桑夫忘却了所有的饥渴和伤痛，惊喜万分，叫道：“蕊姐姐！我在这里！”女子手提小篮，走到桑夫面前，语气中满是惊喜：“果然是你！我听他们说史二爷抓回来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我就猜是你。”这女子生得淡雅脱俗，楚楚动人，正是程梧在街上遇到的遭史昭二毒打的女子。桑夫欣喜地看着眼前的蕊姐姐，道：“我找了你好久，前些日子才找到这东雄帮，一直想着怎么救你，没想到被那个坏蛋抓进来。”蕊姐姐苦笑着伸手去解桑夫的绑缚，桑夫低头看见她手臂上一片青肿，一阵激动：“他打你！”蕊姐姐拉了拉袖子，掩饰道：“没什么，你别担心了。快吃点饭吧。”

桑夫大口大口地吃着，心里却是十分难受。他的天仙也似的蕊姐姐，怎么就落到那个猪狗不如的史昭二手中了呢？曾经那么和美的一家人，如今却（东零西落），这正是：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共缀词13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