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词游戏 第四十六章 凤冠迷案

桑夫话一出口，立刻觉出自己所言不当，什么叫“乌七八糟”啊，果然顾俏涓脸色一沉，盯着桑夫道：“我就说你整天跟着那丫头学不了好，果然如此，这丫头干了（情理难容）之事，我要教训她，你却说什么这是‘乌七八糟’的事，你这小子……”倾世叫道：“你休要斥责桑夫！他不就说了句实话吗，我告诉你，我才不想整天看你们姐妹的眼色呢，总有一天我要永远离开这个家！”顾俏涓冷笑道：“好啊，你说的话我记下了，只怕你（驽马恋栈），老死在这江湖衙门里呢！”

程梧不由轻叹口气，所谓（一叶知秋），从她们之间没完没了的口角就可以看出江湖衙门后院是不太安稳的。倾世道：“留在这里，每天担心着被你妹妹的（狡计）陷害，我还不如自己出去闯江湖，即使（趁波逐浪）也比这强得多！”顾俏涓道：“我妹子对你可谓百般讨好，（情至意尽），你却非但不领情，还倒打一耙！就你这性格，就算到江湖上去闯荡，恐怕也只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弄不好连小命都丢了。”倾世道：“死就死，怕什么！虽然比不上那些（为国捐躯）的大英雄大豪杰，我文倾世也要死得有价值，总比呆在这里被人害死要强得多！”桑夫走到倾世面前，将凤冠往她面前一递，道：“倾世，你别说以后了，眼下江湖衙门就有可能会死人的大事要发生，我们正要去找你爹爹，你去不去？”倾世看着那凤冠，满脸疑惑，道：“你说什么？”

天海堂里，凌珑纤手轻轻磨着墨，文羡璋凝神注目，挥腕书写着东晋陶渊明的名作《归去来兮辞》：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扶孤松而盘垣。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身旁侍立的朱信雄和岑公治看着师父的用笔，满眼赞叹之色。文羡璋一挥而就，罢了长出一口气，道：“你们可知，（文贵天成），为师之所以喜欢陶潜的这篇《归去来兮辞》，也是因为其文中写田园生活的乐趣，看起来都是一些极为平常的细节，但又处处显示出作者‘旷而且真’的感情，句句如从肝肺中流出，而不见斧凿之痕。这种淡远潇洒的文风，跟陶潜安贫乐道、超然物外的处世态度是完全一致的。这就是所谓的文贵天成。”说着说着，忽而一叹，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放下这红尘俗世，归去来兮呢？”

凌珑三人不由面面相觑，师父怎么忽然有这种感慨呢？文羡璋看看手中的笔，道：“人们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古人也有投笔从戎的典故，可是我有时倒很羡慕那些书生，一支笔，一本书，两袖清风，逍遥自在，不必担心给后世留下什么（臭不可当）的名声，倒也是一种不错的活法。”凌珑道：“师父，我们江湖衙门清名享誉江湖，这么多年来多亏师父苦心经营，这是有目共睹的。”朱信雄亦道：“是啊，师父，我们江湖衙门的美名可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现在这方圆几百里，即使是偏僻（山村），提起江湖衙门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岑公治连声附和道：“大师姐和朱师兄说得对，师父多年来（精心）治理本门，谁敢说师父的不是呢？”

文羡璋看着三个徒弟，欣慰一笑，道：“为师有你们这样敏慧忠心的弟子，感觉自己真是江湖上最（富有）的门主了，我们师徒携手，即使江湖风浪再险恶，又有何惧呢!”凌珑眼波（流转），向两个师弟一示意，三人齐齐向文羡璋行半跪大礼，齐声道：“徒儿唯师父马首是瞻！”文羡璋呵呵笑道：“好，好，快起来！”凌珑三人刚刚起身，就见一弟子来报：“师父，程先生和那个桑夫与小师妹一起来了，说有要事禀报师父。”文羡璋道：“请！”心想看来是辞行来了，怎么会说有要事禀报呢？

当他看到桑夫放在桌上的残损凤冠时，不由一怔，上前双手捧起，仔细端详，似乎要将凤冠上每一个（纤小）的部分都清清楚楚印在心里。桑夫便将昨夜所经历的一切一五一十讲出来，程梧见文羡璋的面色渐渐变得铁青，听到最后，喃喃自语道：“她果然来了！”凌珑等人都不解其意，凌珑道：“师父，‘她’是谁啊？”适才听桑夫讲述，几人都是惊惧交加。此人能在江湖衙门之中来去自如，且险些杀了无辜之人，可见来者不善。文羡璋沉默不语，目光扫过面前的诸位徒弟，这些孩子们风华正茂，江湖衙门的未来还等着他们来（踵事增华），而现在，敌人就在眼前，该不该如实向他们道出真相呢？

众人见文羡璋自从见了这凤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知眼下局势可能不是那么轻松，甚至会（危如累卵）。文羡璋此时，因为这凤冠的出现，顿时一颗心悬起来，对一切都（意兴索然），思绪早已飘回到八年之前的那个婚礼之上……这件事他永远记得，直到自己生命的（尽头），也是这件事让他产生了逍遥江湖不如（曳尾涂中）的想法，“蒙冤受屈”，是啊，虽然那件事孰是孰非尚未分明，但（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身为江湖衙门之主，如果让事主蒙冤受屈，岂不汗颜无地！

程梧察言观色，道：“文大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事已至此，不如说出来，大家群策群力，想想办法，总比……”他想说“坐以待毙”一词，又觉不妥，生生咽下去。不过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齐齐看向文羡璋，都想知道这对头究竟是何方神圣。文羡璋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说道：“这个身穿红衣，手持白绫的女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八年前我处理的一桩灭门血案的被告的妻子，名叫薄婵菲。”“薄婵菲？”众人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文羡璋苦笑道：“我自成为江湖衙门门主以来，办了无数案子，这桩案子最是棘手。当时来报案的是洛阳雷家的三少爷雷岸，案情令人震惊不已，雷家满门一十三口一夜之间被一个黑衣蒙面人杀得鸡犬不留，只有雷岸身在外地逃过一劫。我动用所有江湖上的关系，明察暗访，最终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人——雷岸的义兄，盛风山庄庄主屈惕之。”

说到洛阳雷家和盛风山庄，除了桑夫，其余诸人都不陌生，程梧隐居之前就对这两家的事迹颇有耳闻，都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门派，只是不知他们之间还有义结金兰这层关系，最后竟然反目成仇。文羡璋继续道：“我集合了江湖衙门中的精英，更邀请了江湖上的好友助阵，去盛风山庄寻屈惕之，定要将他捉拿归案，谁知到了山庄，正值屈惕之大婚，娶的妻子便是当地大户之女薄婵菲。众宾客们个个乐得（迷花眼笑），看他们拜堂。我上前阻止，说明来意，屈惕之自然矢口否认，我便命令诸人强行要带走他。这时他的妻子身穿凤冠霞帔走出来，就是桌上这凤冠，对我们说屈惕之是冤枉的，洛阳雷家出事前后他都和她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我说你们是夫妻，这样作证算不得数。这时雷岸突然出现，指着屈惕之骂他是人面兽心的凶手，当场将屈惕之送他的玉箫折断，屈惕之顿时像着了魔一样，说你我相交多年，我怎么会杀你全家呢？我便将种种证据展示给他看，屈惕之沉默了半晌，说既然如此，我就是否认也无用了。说完这句话，他就俯身倒地，在场的人都是大惊，凑近看时，发现屈惕之已经自绝经脉而死。”（共缀词24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