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词游戏 第十六章 雪中救难

辉柳村的十年平静时光，在程梧日后每每忆起之时，都觉得那是上天赐予的（光宠），也许离开这个村子，再也没有能像那些孩子那样能对他交心（透底）的信任他的人了。如果以后有机会，他还是要回来看看这村子，和这村里的人。昨夜的一场雪纷纷扬扬一直下到今早还没有停歇，一路上，只见那雪景如画：片片飞花霜染颜，水剪琼瑶醉蓬莱。广寒冰阶犹觉冷，人间柳絮似春开。几度梅枝赧低眉，一世沧海傲清白。鸿鹄玲珑千叠羽，洞宾仙袂衣上采。渔樵苦钓寒江雪，忽闻云边谪仙来。翩翩更甚飞燕足，袅袅黯淡玉环态。欲盛丝缕濯凡尘，恐惊风月无可奈。数点漫作魂飞远，脉脉化作紫云钗。良辰千年杳如烟，况是片刻何可待？芳魂依依洁如许，无端人间覆尘埃。

雪花如洒，一直下到近午才住，程梧三人三骑，望南而行，不觉半日已过，便欲寻个地方打尖，正遇着路边有家小酒馆，三人下马，店小二将马匹拉到马槽去喂食，三人便进店中，觅了个四人座儿，分别坐下，不过片刻，店小二端上饭菜，陪笑道：“各位是赶回家过年吗？”程梧一怔，顾俏涓已经抢着答道：“不错，家里人等得很着急呢。”店小二猜这是一家三口，家里定有双老苦盼儿归，不然怎么会大雪纷飞地辛苦赶路呢。他见顾俏涓生得姿容端丽，虽然不是妙龄，却也风姿动人，不由多看了几眼，嗫嚅半晌，欲言又止。程梧道：“小二哥有什么话要说吗？”店小二故作神秘，低声道：“大哥，您一定要保护好您的夫人，最近来往小店打尖歇息的客官们都说，前面的照烽山最近被一伙匪盗占山为王，这伙人见了过往男人就要滥下杀手，见了漂亮女人就要（摧兰折玉)，厉害得很哪！”程梧、顾俏涓对视一眼，程梧道：“既然有匪盗为患，怎么没有官府去清剿？”店小二鼻中一嗤，道：“让官府那些无能之辈去清剿匪盗，等于是（泼油救火），只怕那匪盗变本加厉，向百姓报复，咱们老百姓不就图个平平安安吗？除非有什么天兵天将从天而降，才能制服他们吧。”说着摇摇头，自去收拾店面。

饭后结了帐，出了小店，小二取来马匹，三人继续前行，当晚住在一家客栈里，那店家也是如此一番说法，说那照烽山匪徒如何厉害，让三人多加提防，不由得三人不重视。如此晓行夜宿，行了三日，已是大年三十，这天三人在路上，眼看前面群山连绵，如奔踊的雪豹一般，已经到了众人口中畏之如虎的照烽山境内了。这是南下的必经之路。桑夫道：“今日是年三十，那些匪盗肯定都在窝里大吃大喝，哪里还顾得上出来打劫？”这明显是自宽之语。程梧有些忧心，道：“但愿如此。”顾俏涓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倒想看看这些匪徒是不是比东雄帮还厉害。”桑夫心里想，你说得轻巧，那次不是先生和我帮你，你早成刀下之鬼了。

正行间，桑夫的马忽然一个趔趄，桑夫险些摔下马去，幸好及时揪住了缰绳。程梧回头道：“怎么回事？”桑夫有些惊疑，道：“好像雪里有东西绊了马一下。”顾俏涓看了一眼，“啊”地惊叫道：“手！雪里有只手！”三人面面相觑，忽听雪中传出微弱的唤声：“救命……救命……”三人立时下马，程梧和桑夫四手并用，将雪中埋着的那人刨出来，顾俏涓立时别过头去，原来这男人浑身赤裸不着一缕，被绳索牢牢缚住手脚，遍体青紫，冻得不轻。程梧伸手解开绳索，吩咐桑夫：“去将我的衣服包儿拿来。”桑夫立刻取过包袱打开来，程梧将其中的几件内外衣，一件件都给这人套上，那人浑身哆嗦个不停，面色铁青，嘴唇发紫，眼神涣散，上下牙齿直打架，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多谢……多谢……救命之恩……”

程梧道：“休要多言，我们马上生一堆火，你需要更暖和一些。”桑夫便去寻那些林间的枯枝败叶，不多时，就用绳索背回来一捆，寻了个背风处，生了一堆火，程梧抱着那人，靠近火堆，借着热气，缓解他身上的冻伤，那人向了半日火，终于舒缓过来，脸上有了些光彩，眼中也有了些神气，将程梧、顾俏涓、桑夫一一打量一番，目光落在那堆火上，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惊失色，呼道：“不可生火！不可生火！会把那些人招来的！”程梧看他的情形，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问道：“你是被强盗害成如此模样的？”那人听到“强盗”二字，不由潸然泪下，（悲不自胜），道：“我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伙山大王！”原来此人姓栗名豫霖，是安波城做买卖的一名商人，年前去外地讨债，结果对方一再拖延，到年根才勉强付清欠款，栗豫霖立刻往回赶，希望能回家过个团圆年，谁知路经照烽山，生火取暖，想不到引来匪盗，将他随身所携银两等物洗劫一空，牵走了马匹，甚至剥光他的衣物，缚住手足，丢在雪地里，如果不是程梧三人路经此地，他不是活活冻死就是进了豺狼虎豹的肚子，哪还能活到现在！

当下对程梧三人千恩万谢，视作再生父母。

程梧和顾俏涓、桑夫商议，将其中一匹马送给栗豫霖，再送他些盘缠，让他尽快回家，免得家人担心，栗豫霖对三人拜了又拜，非要留下三人的姓名，做成长生牌位在家里天天供奉，程梧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栗兄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也许以后我们有事还要请你帮忙呢，你还是速速回家去吧。”栗豫霖骑在马上，看着三人，（恋恋难舍），最后道了声谢，扬鞭而去。本来顾俏涓是不想让程梧管这档闲事的，可是她最近发现程梧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自己而（七颠八倒），她时不时会拿过去两人之间说过的话来试着唤起程梧的记忆，感情世界不像写作时讲究（陈言务去），反而越久远的对话越能开启人心深处最真挚的那扇门。

程梧与桑夫共乘了一匹较为壮实的马，将包袱都放在顾俏涓马上，三人两骑趁着天色还早，要过这照烽山去，谁知走不几步，就听吆喝之声动地而来，三二十人从山林之间钻出，虽不至（拔树撼山），却也震人心魄，将三人两马团团围住。程梧三人俱是大惊，看那为首之人，柳眉杏眼，皓齿朱唇，发系红巾，一袭红衣，映着茫茫白雪，分外娇艳，竟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其旁一个小喽啰指着程梧三人道：“公主，就是他们，救了那个姓栗的色狼！”公主？照烽山哪来的公主？色狼？怎么用这词来形容栗豫霖？程梧三人心中皆生疑惑，这女子柳眉一挑，冷冰冰道：“敢救本公主要杀的人，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事，各位爱卿，今天大家辛苦了，再打一场（胜仗），本公主重重有赏，谁立了头功，我就奏请父皇为他（加官进禄）！”

她本来生得（鲜妍）明媚，可能真公主也不一定有如此姿容，可是自称公主，又称父皇，又是什么爱卿的，看上去却不像是脑袋有问题，难道这照烽山真的出了一伙胆大包天，自立为王的狂徒？那些小喽啰听公主下令，便向程梧三人扑来，训练有素，速度奇快，竟然齐齐挥刀去劈马腿，那两匹马一阵狂嘶，吃痛乱蹦，程梧、顾俏涓、桑夫三人飞身下马，眼看着那两匹马倒地不起，哀鸣声声，命不久矣。这真是“射人先射马”，不过程梧深谙“擒贼先擒王”之道，在下马的同时，飞身而起，拔出宝剑，向着那公主就是一招“青荷盖绿水”，剑波荡漾，斩断了她的束发红巾，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惊慌失措的一声“大胆！”还没有完全说出口，雪白的颈项边已经多了一道寒光四射的剑影，耳边是清润而不容回驳的声音：“让你的手下住手！”

顾俏涓和桑夫二人正在窘迫之中，他们二人，一人赤手空拳，一人只有一把木剑，对付一伙并非乌合之众的山寨喽啰，显得捉襟见肘，顾俏涓心中懊悔，早知如此，就该劝程梧、桑夫对那栗豫霖（掉臂不顾）才是，做什么好事呢，惹来这么一场大麻烦，其实她应该知道，步入江湖就不可能处处（顺心）如意，想开创一番（功业）更得付出生命的代价。桑夫不同，他从没有质疑过先生的做法有不对之处，在彼此相处之中，桑夫越来越与程梧有（同声相应）之感，此时面对着凶神（恶煞）的敌人，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即使是把木剑，也要发挥它最大的功效！

那公主散着青丝，有些狼狈地喊道：“你们退下！”那些喽啰立刻收刀退下，顾俏涓和桑夫立刻站到程梧身边。桑夫看着那两匹惨死的马儿，不由心中一酸，道：“先生，马儿都死了，我们该怎么赶路呢？”顾俏涓冷笑道：“这还不容易？”上下打量那公主，啧啧道：“真是大美人，我见犹怜，你好像叫什么‘公主’是不是？公主能随便自封吗？你还有父皇？叫你的父皇送三匹好马出来，加上百两黄金、百两白银、各色御寒衣物，还要两把好剑，来换你回去，否则……”她的纤纤玉指在公主颊边划过，一种莫名的嫉妒在心底翻腾不已——为什么她这么青春，这么可爱？而自己却已韶华难留？程梧咳了一声，轻唤：“俏涓……”顾俏涓瞥他一眼，道：“我是为了我们三个，你不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吗？”向那些喽啰喝道：“听到没有？快去！”那些人只看着公主，这女子面色苍白，点了点头，正要发话，忽听有人喊了一声：“云将军来了！”那公主和众喽啰脸上顿现喜色，顾俏涓冷哼道：“什么云将军？难道他来了你就能（云开见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