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之异世录 穿越序章 竭波传说

初晨时分，旭日尚埋头波底，熠熠华光却已泛滥海天之际，衬着鱼肚般霜白的天幕，分外恢弘壮丽，而低望处，那跌落海里的倒影却在经夜余寒未泯的灰蓝色调里透出血性，仿佛残阳悲壮的剪影，不甘于穷途的低靡而抵死烧出残生的旺意。海上奇异的白昼继续推进，而在晨光尚未波及的一片亘远的海域里，一场阴谋编织的杀戮正当收尾。

昏昏茫茫的海面，一艘遍布烟火的危船悍然屹立，不翻不沉。火船上焦糊的气味也掩不住一夜血雨的腥臭，板舷上叠尸怵目，血迹森森。亡者中，老幼男女俱全。瞠目赤身的水上走夫们横死血泊里，其中多数尸身旁便是蜷缩着的彼此紧搂的母子，她们身上贯穿型的巨大创口闸口般豁开，血倾如注，连着就近的血洼，汇成一滩，融通了死后的一家。尽管放眼，触目处这样的惨象如麻。烈火就着血肉灼烧，火势一再耽搁，才使这条赫赫贼船苟延至今。此刻，火焰稀疏的甲板中央，刀光剑影后，砰砰砰，三道身影破布般铺倒入四周火海，溅起缤纷火星，焰光跳动中，映出一道拄刀半跪的壮健身形，他便是竭波一族的守护，世人哄传的“背水豪魔”，“竭波贼酋”—蒙冲.岸铎。几许厮杀毕了，他那浸汗后贲勃的肌肉一阵乏力的痉挛，满身“鱼龙诡化”纹跃然涌动，代替力竭后的主人彰显着不屈的凶性，只是目光巡过四周遗骸时，会闪现哀恸。记忆中的容颜一而再的涌入眼里，揪紧心坎，将那些熟悉而亲切的纽带一一绷断，独留茫茫沧海上一孑然匹夫。泪眼已模糊，恨意直冲霄，他一脱口便是怒火狼嚎，外围的火焰都随之披靡颤动，几乎同时，倒排的焰浪里跳出一圈黑衣鬼面的刀客。就近的一名刀客甫一落地，眼帘里便映出岸铎怒目蛮冲的霸道身姿，下一刻，这名刀客身后同伙那被遮断的视野豁然横开启一片空当，一泼血雨夹杂着温热的脏腑碎屑，披面而来，逼得双眼本能合起，黑暗中伴着一声闷哼，半截残躯砰然撞上，痛的他猛开双眼，却惊怪的发现：身子正在不能自已的倒飞中急坠，视角也飞速的切换，最终只见半截已然坠倒的下身，掉落在另一截下身的旁侧。眼见两名率先落地的同伴一息间痛遭腰斩，余众大骇，一时间定在原地，又错出一息空挡，便宜了回刀的岸铎，紧接着又断送了三条性命，刀客们这才回神奋起，合力围杀之。

刀剑措影，声声铿锵，火星在金铁交击中迸放，人影在错身后渐渐萧疏，最后一次交错中，一声轰鸣骤响，伴着一串前所未有的锵鸣余音，终于只剩下一道跪坐的身影，岸铎双手倒握刀柄，拄靠在驻立的半段刀身上，胸口绽开一朵血花，头颅却依旧高昂，目光逼视着前方。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一道单薄的身影，垂下的右手中握着尚自散着青烟的神火流星，左手正揭下罩面的黑巾，缓缓露出一张白皙而冷峻的年轻面庞。岸铎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放冷枪的神秘来客，直到他容颜在火光中映现，却见岸铎瞳孔猛然放大，身体骤僵，惊愕莫名，半晌后才恢复平静，初时恨意也突然收敛，痛心却又切齿的咬出一句：“阿奴，真的是你……？”。虽是斥问，语气却竭尽克制又饱含期许，透着一股凄凉的怜意，仿佛是在逃避。而那被唤作阿奴的男子却目光无波，面色如霜地木然应道：“都是我的主意。葬身火海的那天起，就没有阿奴这个人了，只剩一腔颠覆竭波阖族的怒火。”冷漠淡然的语调，平静无波的音高，直比利刃还锋锐，瞬时寒透岸铎心肠，激得他周身阵颤，竟一下泄去了恨意吊着的一口生气，顿时萎靡，拄刀的身子随之一沉，彻底把生命的担子压在身前这摇颤的半截刀身上，低垂的眼皮下，点点涣散的目光却又努力尝试着向前聚焦，终于在心力交瘁后抱着残刃栽倒。烈火继续肆意熊饶，中央大桅紧随其后，也轰然倾倒，连着曾经煊赫招摇的“混天蹈海”旗幡共赴火浴，灰飞烟灭。

楼船岑寂，只剩火焰灭迹的噼里啪啦的嚣叫，船型早已面目全非，弥望处只剩一座熊熊火山，火光抵着凌波而来的旭日和光,彼此暗暗较劲，格格不入。峰头上，阿奴孤单伫立，衣摆襟袖随风鼓荡，火舌乘机蹿附，片刻引得周身是火，而他依旧无动于衷，只是不住呢喃着竭波一族的祖训：“海不竭波，誓不悔过；鱼龙各安，水土绝隔。”

朝霞漫漫天际，这曾经无数次迎送给他一天生机与希望的晨光，此刻投映在眼中，却忽的凄迷。往日绚烂的朝阳也由娇而艳，透着血色的诡秘，仿佛之前年光都是梦幻泡影，如今曝在这末日狱火的焚照中，终于露出辉煌伪像后哀艳的愁伤。这一刻，他忽的遥想起岸上人家对竭波一族祖先的“毁谤”：“执迷着王阳给的荣光，抵死推却黄土的长养；与孤傲作伴，涩涩对饮，醉一时欢畅，遗子孙祸囊。”想当初，竭波的先祖困于弃世后的悲苦彷徨，在绝望中自树傲骨，聊以慰藉残生，而后世空洞垂范，只取其皮毛，继而渐渐拔高，更有后嗣者，篡改情操，引为一族骄傲，如此弃世而循循蔑世，愤愤而徐徐恨恨，孤傲而渐至乖戾，终于将先祖的忧愤抹灭，盗名欺世而不自觉，忝颜自居“应天”一族，自号“竭波”，叫嚣“不染秽土”，从此与陆地绝隔，生生世世漂流王阳，呼啸横行海上，盗掠维生，百余年累累恶行，终于招来覆灭的恶果。

烈火煅烧，尘缘尽了，心已化成死灰，同那连天的青烟，一同告散，各得其所。落叶归根，这身皮囊也终于回到它的原点。而二十年前的那个传说中的“鱼龙诡化”之夜，它就出生在这条船阴暗的底舱，自那时起，他的身体和精神便被割裂，苟延残喘在这既定悲剧的前奏里，等待着命运风暴的撕裂。

在那个墨色的夜，这艘楼船穿行在失光的怒海上，呼啸的海风卷起洪波如山崩一般堆落船身，而楼船剑鱼似的劈波斩浪，在大海不厌其烦的撩拨中一次次闪现。楼船上，倔强的水手们固执的拽着固定风帆的绳索，尽管不时地被风浪拍打得左摇右颤，手却一刻不松，只要风浪中舵台上那道掌舵的身影还雕像似的矗着，他们就有撑下去的动力，而那道身影不仅是竭波头领，很快还会成为孩子的父亲。不知过了多久，忽的降下月光，浓重的云幕潮水般退却，皓月初上，碧空如洗，星光璀璨，风浪也蓦地平息，静谧中响起婴儿降世的哭啼，原本委靡的水手们立时暴起喝彩，头领急不可耐的钻进舱里，水手们自发地拢在舱外，乘着劫后余生的意兴，畅谈起大海这次不寻常的躁动与这初生婴孩的联系，而在更深的后舱底，全族遗眷的驻地，另一名婴孩同时出世，却连啼哭的气力都没有，裹在破旧帆布里，安分的躺在一位老妪的怀里。老妪温柔的拭着他的额头，那里尚沾着殷殷血迹，此刻回荡在老人脑海里的依旧是这婴孩母亲——头领的弟妹因颠簸难产而决然剖腹的情景。......几日后，楼船顶层——议事要地，族里的长老却正为这个婴儿的未来踌躇不定。有人说他生得诡异，偏就在这“鱼龙惊变”的夜兆中抢着出位，强争龙变的光辉，从而认定他是“争龙”之嗣，“破家”之子。头领最终念着胞弟殒身救命的恩情，才力保下这孩子，并按照贱名压命的歪说取名“阿奴”，并许下若将来有应兆之象再行定夺。......“剖腹子，争龙煌，算天时，命无常；早产儿，累恩母，苟续命，费韶光。”谣言如此，似乎毫不应验“争龙”之兆，只是这后半句却又最终决定了他的结局。

竭波贼的生存法则向来摒弃弱者，在这片海上，羸弱并不是罪，而被认定为“天黜”，生而戴罪，是竭波一族的耻辱，必须趁早磨灭的对象，而念在他嫡系血脉的身份，应该有个体面地死法。便像他的父亲一样，在一次官军的围堵中，作为未来头领——蒙冲.岸铎的替死鬼，葬身火海。于是，阿奴的人生就此结束，化身成竭波一族的“天黜”，应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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