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五十八章 入江之口

第五十八章入江之口

众人商议妥当，自然便要前往荆香阁。只不过，在场的诸人里，似乎还少了一位。萧宇天环视一圈，开口问道：“周义士缘何还未到？”

杨文泽闻言一招手，唤来一位杨家弟子道：“可有派人去唤？”

那杨家弟子点了点头道：“禀少爷，自遣人去了，许是周兄南下时，散得比较开。”

杨文泽一听，将目光投向了萧宇天。萧宇天见到，摆了摆手说道：“无妨，便亦是为了他，才来此地的，我们等等吧。”

杨文泽点头表示赞同。

可冰凝却皱了皱眉，她开口说道：“周大哥向来不会让别人等他，会不会……”

萧奕云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眯起眼睛道：“周大哥可有仇人？”

冰凝摇了摇头道：“未听他提过。”

“听手下人说，周义士下船前，讨了数面我杨家的旗子，当不会有人胆敢生事才是！”杨文泽眼睛转了转，开口说道。

蔡寒渊闻言，抬眼看向杨文泽道：“泽叔，数面是几面？”

杨文泽一转头，看向他身边那杨家弟子。那人见到，忙拱手回道：“当时周兄走得急，我们手上就有八面。”

“八面……”蔡寒渊低声嘀咕了一句，望向萧奕云，而这时萧奕云亦是恰好望向了他。二人对视了一眼，萧奕云眯起眼睛道：“周大哥船队到了多少？”

那杨家弟子一听，有些麻爪，这他哪会数。目的地在公安，早到晚到，都会到的，数它作甚。各家主事还要在此间用晚饭，定会很久，他自然不怕到了出发的时候，还有船队没到。

就在这时，从远处急匆匆地跑来了一名杨家弟子，看他的样子，衣衫尽湿，分明是落到过水里面。他还未及走进，便单膝跪地，拱手说道：“萧家主、少爷，大事不好了！周兄和一帮人在江面上打起来了!”

“什么？”冰凝有些担心，脱口而出道。

萧奕云和蔡寒渊眼中，俱都露出果然的神色。

“冰姑娘，你先别慌，容我问问！”杨文泽走向前去，扶起那杨家弟子，说道，“怎么打起来的？”

那杨家弟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弟子到的时候……”说话间，他看了冰凝一眼，有些犹豫。

冰凝见到，心里一急，上前来问：“你到的时候，怎么了？周大哥怎么了？”

杨文泽看了那杨家弟子，给了他的允许的神色，他方才开口道：“我到那儿的时候，周兄的几支船队，已被赶入沦水了。”

杨文泽眯起眼睛看了看那人，开口道：“你怎么满身是水？”

“弟子本想追上去看看，不料那帮人施了法宝，一靠近便把我们的船给掀翻了！”那杨家弟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好在我们杨家的快船翻了，还可以轻易翻回来，若不然弟子不知何时能回来。”

“可有看清是什么人？”萧宇天开口问道。

那杨家弟子冲萧宇天拱了拱手说道：“萧家主，天色太暗，看不清旗子，但那法宝……”

“舒州御江门的覆舟阱！”那杨家弟子还没说完，萧奕云便开口说道。

杨文泽想了想，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时日，感觉或许真有可能。他复又望向那杨家弟子，只见其亦是点了点头。他轻声一叹，看向冰凝，口中说道：“冰姑娘，你这位义兄的仇家来头不小啊！”

冰凝自也听过御江门的名声，她闻言亦是眉头深锁。

“区区御江门敢动我山南道四大世家的船？”黄奉孝把他肩上的画戟狠狠往地上一插，气愤地说道。

“许是周大哥的船队上没有旗。”蔡寒渊摇了摇头道。

“怎么回事，为什么动手，这不重要，现在我们得去救周义士！”萧宇天插话道。

杨文泽闻言看向他身边另一杨家弟子道：“去，备几艘快船，我走一趟。”说罢，他又看向萧宇天道，“天少，你在此间理事，我去去就回。”说话间，他又望了萧奕云一眼道，“你们家奕云，借我用用!”

萧宇天笑着点了点头。正待杨文泽要带着萧奕云离开时，冰凝和蔡寒渊异口同声道：“泽叔（叔），也带上我吧！”蔡寒渊自是叫“泽叔”，而冰凝则喜欢把两个一样的字连起来。

“爹，我也去！”杨子陵亦是开口说道。

杨文泽回头看了他们三个一眼，点了点头。

黄奉孝见这一帮小子里，就他一个没吱声，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亦是开口说道：“周大哥是凝儿妹妹的兄长，便亦是小爷我的兄长，泽叔算我一个！”

杨文泽复又看向黄奉孝，正待要说些什么，一旁冰凝便有些迟疑地说道：“孝哥哥，你……不太行吧？”说话间冰凝还上下打量了黄奉孝一番。她虽然年岁小，但功夫可是这几个小辈里面最好的，黄奉孝几斤几两，她自然看得出来。

黄奉孝没想到会被冰凝呛了一口，有些意外。他轻咳两声，有些尴尬地说道：“凝儿妹妹，我就在边上看着，学学也好！”

黄奉君看向杨文泽，开口说道：“泽叔，奉孝有此心，让他观战亦是好的！”

杨文泽笑着点了点头，一挥手，带着这几人上船去了。

众人一走，此处便只剩下杨子萱一人，和其他三家主事了。当然，还有几位四家弟子。蔡寒雪看了看杨子萱，发现她正望着数人远去的身影，不禁开口问道：“小萱，不去吗？”

杨子萱看了眼萧奕云，又望了望冰凝，有些不知所措。若按往常，她自是会跟去的，只是这一次……

蔡寒雪笑了，她开口说道：“有泽叔在，也不一定会交手。”

杨子萱脸上一红，点了点头，便快步追了上去。

望着杨子萱远去，蔡寒雪脸上笑意更胜。站在她身边的黄奉君，侧眼看了她一下，道：“雪儿，这可不像你！”

蔡寒雪回望向他，开口说道：“为了小渊，我便做回恶人又何妨？”

“你倒是疼你弟弟！”黄奉君轻笑道。

蔡寒雪剜了他一眼道：“你便不疼你弟弟啦？”

黄奉君摇了摇头，不想和她争这件没意义的事情。

蔡寒雪见他不说了，叹了口气道：“不过，还要看小云心意。”

“嗯，也是！”黄奉君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江面上一片漆黑，除了几点火光摇曳移动，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

火光共十几点，想来除了杨文泽和剩下那六个小辈，还有一些杨家弟子跟了过来。

一处火把点亮了萧奕云的面庞，而他不远处则站着杨文泽。

这时，一个声音从萧奕云身后传来，却是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杨子陵开口问道：“阿云，我们这些人三、四艘快船便已足够，你缘何让父亲带过来这么多艘？”

萧奕云回头看向杨子陵，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两点？”杨子陵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欲用船去探覆舟阱？”

杨文泽听了，嘴角一翘，觉着他儿子能想到这点还算不错。不过，美中不足便是没那么周全了。

萧奕云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还有一点便是，周大哥他们可能需要。”

杨子陵明白了，既然双方打了起来，船不坏有些说不过去了。

“奕云，你觉着会是仇家吗？”杨文泽瞥了萧奕云一眼，开口问道。

萧奕云摇了摇头，皱眉道：“奕云也不知道，舒州御江门……”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之前，洞庭湖船队，护山南道四大世家船只南下，前往公安。周澜因为此番得以投效杨家，于是心中颇为欢喜。故而，调了几艘轻舟快船，亲自在前面探路。

“头儿，再往前便过公安了，我们还要往前探吗？”此时，前来探路的一艘走舸上正站着周澜、徐乡和丁全三人，和他们同船的还有数位洞庭湖的水匪。问这句话的是徐乡。

周澜向身后望了望，完全看不到船队的影子，于是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先去前面看看，若无事我们再回来，亦来得及。”

徐乡知道今日他们的头儿心情甚好，自然是想招摇一下，而他和丁全亦是抱着一样的心思，因此也没有出言阻止。而且此时，天还是亮的，他们觉着时候尚早。

“好嘞！”徐乡笑着应了一声，传令去了。不一会儿，整支走舸船队速度便快了数倍。有道是：

踌躇江水觅金山，

阴差阳错入船栏。

一朝寻得明主效，

轻舟快舷过公安。

船队中尽是轻舟，没过多久，周澜一行便到了沦水的入江口。

“头儿，是顺江，还是入湖？”徐乡“嘿嘿”一笑道。

周澜看了眼天色，夕阳尽没，天空轻轻蒙上了一层夜色，他斜眼看了一下徐乡，轻笑道：“顺江还是入湖？你小子也挺高兴嘛！”

“嘿嘿，那是自然！头儿，我们如今可是山南道四大世家的杨家人了，可惜的就是没带面旗子来！”徐乡又笑了两声，开口回答道。

周澜听他这么说，心里虽然高兴，但初入杨家，他亦是不敢太过放肆。于是他狠敲了徐乡的脑袋一下，说道：“转船头，给老子回公安！”

“啊？”丁全还有些没大逛够，开口叫道。

周澜指了指天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刚入杨家，少爷虽和善，但我们也不要太放肆！”众人听了觉得有理，便欲掉转船头。

就在这时，江水下游驶来了一支船队，其中大大小小的船亦是有那么几艘，从他们一旁驶过。周澜见到，开口喝道：“都给老子小心些，莫撞了人家的船!”

说罢，周澜仔细端详了那船队一会儿，因见到旗帜，方知是舒州御江门的船队。

御江门，门派置于舒州雷池，是淮南道几个武林正派中，最有名气的一家。因其门派绝学，皆是凭借法器施展咒术。故而，依法器不同分为，书、乐、春秋三扇，所以江湖上亦有人称其为御江三扇门。每一扇皆有一扇主，在门中地位仅次于门主。

周澜没觉着自己会同这样的中原大派有什么瓜葛，但必要的礼让，还是要有的。毕竟，如今他也是山南道杨家的人，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他不想惹事，不代表别人见到了他，就不想惹。此时，在那船队正中的一艘大船上，正有一二十多岁的青年抬眼望着周澜。仔细看那人相貌，一打眼倒确实是一表人才。他身材高大，生得有些壮，脸颊也很饱\满，不过却并不显胖。他眉毛不粗，眼睛却很大，十分有神。他高鼻梁，嘴唇微厚，可却没有丝毫厚道的感觉，反而令人体味到了一抹精明。他眯着眼睛看向周澜，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将身边一御江门弟子招来。

“郑师兄何事？”那弟子躬身行礼，看来这位姓郑的在御江门的地位不低。

“那几艘走舸上是什么人？”那人开口问道。

那御江门弟子抬头，向周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说道：“许是附近渔民。”

“渔民？你见过渔民用走舸捕鱼的吗？而且，你抬头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人闻言有些恼怒，他复又开口说道，“你去把杜骁言给我唤来！”说话间，他挥了挥手，那弟子便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从船舱里走出了一人。那人生得瘦小，皮肤黝黑，和这位相比，可以说是无一处相同。他眼睛不大，看起来也无甚神采。他下巴很尖，嘴\巴很小。本应给人一种奸诈小人的感觉，可他眉宇间却又时不时地透出一丝真诚，倒让人感觉反差有些大。想来，他便是那人口中的杜骁言。

“铭柯师兄，你唤我？”杜骁言冲之前那发号施令的人拱手说道。想来，那位当被唤作郑铭柯。

“骁言师弟来得正好，你用彻目千里帮我看看那人！”郑铭柯用手一指周澜说道。

杜骁言笑道：“这有何难？”说罢，他便扶舷闭目而立，两手双指并拢，在身侧一兜，从腰间直升到胸\前。一颗圆形的白珠子从他的怀中飘忽而出，飞至眉心处。他口中默念一段咒文，忽然那珠子中心涌现墨色一点，一道光从其眉心处映到珠子上。顺着光芒望向远方，此时方才发现，眉心、珠子和周澜竟是三点一线。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回看郑铭柯道：“师兄，那人刀疤脸，腰挎刀，生得挺魁梧的！”

郑铭柯一听，在鼻孔里冷“哼”了一声，看向在他不远处的其他御江门弟子道：“那是洞庭湖恶匪周澜，给我驱船过去围了他！”

一众御江门弟子闻言，自是照做去了，而杜骁言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在心里默念道：“洞庭湖水寇周澜不是义匪吗？”他皱了皱眉，看向郑铭柯开口道：“师兄，如此做，不好吧？师傅他老人家……”

郑铭柯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道：“一伙杀人越货的水匪而已，师傅不会说什么的！”

“可我听闻周澜……”杜骁言还是有些迟疑，可郑铭柯却打断他道，“你那不过是听闻而已！”

杜骁言见劝他不动，只好作罢。

郑铭柯看向周澜的方向，心中暗暗想到，“周澜，你我的仇怨，今日便好好算算！”

郑铭柯命令一下，舒州御江门的船只迅速呈半月形散开，而那半月的中心，正是周澜所率的数只走舸。

“头儿，他们把船靠过来了!”徐乡察觉到了江面形势有些不对劲儿开口说道。

周澜眯了眯眼睛，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开口说道：“先不动，等他们把船行过来了再说！”

“可头儿，让他们围过来，我们就走不掉了！”丁全看那船队聚来的速度不慢，有些焦急。

周澜摇了摇头道：“舒州御江门，他们想与我们为难，我们现在走也晚了！”

丁全、徐乡二人闻言，心里俱都一沉。周澜说得没错，舒州御江门法器法宝繁多，逃是逃不掉的。

周澜看向他们俩，笑了笑道：“不必如此，待我见了他们主事，报上我们杨家的身份，许能化解。”

二人听他这么说了，脸色方才有些好转。

不多时，御江门的船只便把这几艘走舸给围住了。郑铭柯看向身后的一位御江门弟子道：“都放下了？”

那人点了点头，郑铭柯见到，微微一笑。

杜骁言皱了皱眉，心中暗道：“师兄放了覆舟阱，莫不是想让洞庭水匪尽数死在这里？”想到此处，他不由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周澜。

这时，周澜说话了：“敢问是御江门哪位扇主在前？”

“扇主？周澜，你一个小小的洞庭湖水寇，还想见我御江门的扇主？”郑铭柯走到船舷处，轻蔑地看向周澜开口说道。因为天色已暗，双方自都打起了火把，距离不远，便也看得清彼此。

走舸上的众人闻言，俱都有些恼怒，徐乡和丁全也不例外，可他们眼中还闪过了一丝担忧。船上的杜骁言听了这话，心里亦是一跳，“师兄缘何这番口气？周澜有得罪过他吗？”

周澜闻言亦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郑铭柯一番，可即便他搜遍脑海中记忆，也觉着未曾见过此人。可听此人口气，他好像不仅认识自己，还好像和自己有仇。周澜心里有些犯嘀咕，但他还是打算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他冲郑铭柯拱了拱手说道：“依澜的身份，想见尊扇主，是逾越了些。不过，澜未曾同尊派有过节，兄台又为何却要围我船只？”

郑铭柯冷笑了一声道：“山匪水寇，作恶无数，江湖豪杰无不人人得而诛之！我御江门身为淮南道正派翘楚，见了你当然要围而杀之！”郑铭柯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可杜骁言听在耳里，却越来越觉得味道有些不对。

周澜有些莫名，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作恶多端了。他轻笑一下，拱手说道：“澜之作为，无愧于心，何来为恶一说？何况澜如今亦非水匪身份，而是投了山南道四大世家的杨家。兄台如此为之，怕是不好。”

“杨家？杨家会看上你？”郑铭柯笑了，笑得极其轻蔑。

“澜所言非虚，兄台若允，我自派人去请文泽少爷来，山南道四大世家，如今正在公安。”

杜骁言暗叫不好，他连忙上前，拱手道：“师兄，若如此，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杨家虽是四大世家末位，但……”

郑铭柯回头看了杜骁言，轻声说道：“师弟，你太过忠厚，他说你就信了，且容我问问！”说罢他看向周澜，口中道：“周澜，你说你是杨家人，可我怎么看不见旗子？”

周澜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只要了八面旗，确实有些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