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三百八十三章 合围将成

第三百八十三章合围将成

陈衡仪的那招平湖孤刃确实是伤到了担生，可是，那冰封之下的伤口终究不大，伤不到担生的根本。待得笼罩在其头颅附近的雨雾渐渐散开，担生那硕大冰寒的双眸便再度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蔡寒渊见状，连忙将目光投向了担生的嘴巴，只见，此时那张血盆大口虽然紧闭着，但是一根分叉的蛇信却是在其唇齿缝隙间吞吐自如，由此可见，荀芷宁刚才的那记飞花一点红根本就没有伤到担生分毫，否则，它又是如何在吞吐信子的时候，做到不留下丝毫的血迹的呢？

“宁姑姑刚才的那记似是没能建功。”蔡寒渊苦笑着说道。

“没击中它确是事实，但若能打中必可建功。”萧奕云目光灼灼地望着营地中央的局势变化，口中说道。

“何解？”蔡寒渊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但却想不甚清。

“你没见他们对峙起来了吗？”萧奕云抬手指向营地中央，笑着对蔡寒渊说道。

蔡寒渊闻言，举目看向前方。只见此时陈衡仪和荀芷宁正脚踏各自的佩剑，一左一右地悬浮于半空当中，他们的目光相遇，却是刚刚好交汇在了担生的身上。而此刻，担生正蜷曲着身子，盘踞在地上，昂起的头颅时左时右地晃动着，一对半人般大小的眼眸正在紧紧地盯着他们两人，一双狭长的竖瞳里，除了幽冷的寒光外，还带着一抹警惕之色，显然它是在忌惮着这两位武陵剑宗的剑侠突然发难。

“如此说来，这担生的弱点就在它的口中？”蔡寒渊眼睛一眯道。

“看来是的，否则……”萧奕云见蔡寒渊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正欲评说两句，谁知一声巨响传来，竟是硬生生地将他后面的话给噎了回去。

“云儿，你们小心！”一道清脆的喝声紧跟着那声巨响传来，萧奕云在电光石火间，就分辨出了那声音的主人，乃是他的师傅荀芷宁。

“什么情况……”萧奕云一边口中喃喃，一边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营地的中央，可是，这一次，他没有看到荀芷宁和陈衡仪，也没有瞧见那盘在地上的担生，他只看见了白花花的一片，正向他们所在的营帐飞速扑来。

“我靠，水柱！”萧奕云大骂一声，随手拉起身边一人，就要御剑离去，然而，他终归只是一个御剑术的初学者，自己御剑飞行尚且困难，又何谈再带一人，所以，他虽然将剑巧妙地御到了自己和他拉扯的那人的脚下，可是却怎么也没法子让剑再飞起来了。

萧奕云见状，心中不由大急，可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他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于是，只能拉起那人的手臂，将其猛地向远处甩去，直到此时，他方才看清，那被他甩出去的人乃是杨子萱。

“萱姐，横着跑，跑远些！”萧奕云一边吼着，一边脚下生风，竟是飞身跃到了营帐的前面，冲着那白花花的一片扑了过去。

“阿云！”见得这番情景，原本落在萧奕云身边的蔡寒渊不由失声叫道。

萧奕云听到他的呼喝，也不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道：“阿渊，带着阿陵和阿孝撤！”说罢，他便双臂猛地一张，无数剑气飞射而出，恰似带刃的鸿毛，奔着那白花花的一片直刺而去，看这架势，他是想用这招流雁飞羽阻住那来势汹汹的水柱。

蔡寒渊见萧奕云如此应对，虽然觉得他此举太过冒失，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只好舍命陪君子，随着萧奕云一同迎上了那飞射而来的水柱。

“阿陵、阿孝，散！”飞身跃出的同时，蔡寒渊还冲着微有些愣神的杨子陵和黄奉孝丢下了句话。

杨子陵和黄奉孝闻言，脚下没有任何动作，手上却是猛地一晃，竟是各自变出了一把兵器握在了手中：“我们也来帮忙！”

一柄金刀，一把大戟，在晨曦的光芒下熠熠生辉，可是，这道光芒却着实将飞身而出的蔡寒渊给吓了一跳。

“别！”蔡寒渊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白玉寒龙枪舞出无数枪影，成片的枪影寒气森森，恍惚间，似是形成了一面冰墙。

落在蔡寒渊身旁的萧奕云听到杨子陵和黄奉孝的话语，亦是开口说道：“速撤，别添乱！”

萧奕云他们四人毕竟相交多年，杨子陵和黄奉孝知道自己的斤两几何，也知萧奕云此言并无挖苦之意，于是对视一眼后，便飞身向杨子萱躲避的方向追了过去。

于此同时，萧奕云射出的飞羽剑气也与那水柱的前端撞在了一起，只是，令人有些沮丧的是，那些剑气虽然看起来锋锐无比，可是撞在那水柱上的时候，却如一片片秋叶落入了滚滚的江水之中，惊不起一丝的浪花。

萧奕云见状，不由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蔡寒渊，苦笑道：“得，咱们一个都别想跑了。”

蔡寒渊闻言，轻轻一叹，心中虽也有些泄气，但嘴上却还是说道：“让我试试吧，好歹也让我做个明白鬼！”说罢，他便收起了那片寒气森森的枪影，转手将白玉寒龙枪狠狠地刺入了地面。一道冰路从枪尖刺入的地方突兀伸出，并迅速地向那水柱射来的方向蔓延而去，直到冰路与水柱相遇之时，一个巨型的冰锥方才破土而出，竟是硬生生地挡在了水柱前进的方向上。

“轰！”一声巨响传来，水柱与冰锥相撞在一起，只一眨眼就将那冰锥碾为了齑粉。蔡寒渊和萧奕云见得此番情景，亦是束手无策，除了暗叹自己学艺不精外，也就唯有相顾无言了。

眼看水柱就要迎面击中萧奕云和蔡寒渊，忽然，“嗤”的一道破空声响起，紧接着，就见那飞速袭来的水柱悬停在了半空中，随着“嘭”的一道爆炸的声音响起，整根粗壮的水柱便在顷刻间化为了漫天的冰晶，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奕云和蔡寒渊见状，不由得深深舒了口气，可是，还没等他们将气喘完，一阵寒风便扑面而来，刮得他们二人双颊生疼。

感受到这番痛楚，萧奕云定睛向前一看，却见得一柄极细极薄的长剑正向他的眉心飞速刺来：“三师……”萧奕云见那平湖孤剑在击碎了水柱之后，飞向自己的速度依旧分毫不减，心中不免有些慌乱，于是连忙开口，想向陈衡仪讨饶。可谁曾想，他连这“三师伯”的称呼都没有喊完，那柄平湖孤剑就猛地向上一抬，擦着他的额头笔直向上，朝着高空中飞去了，看那样子，显然是被陈衡仪给收了回去。

“下次出头前，记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是出自陈衡仪之口，萧奕云闻言，只得拱手行礼，摆出一副躬身受教的模样。

“嗯？担生呢？”一个疑惑的声音在萧奕云的身边响起，打断了他正欲自省的心思。

萧奕云抬头向前方看去，只见营地的中央一片狼藉，残破的帐篷和破烂的旗帜散乱得到处都是，泥泞的营中地面上，一股股腥臭的气味传来，时不时还有几只鱼虾在上下撺掇，似是正在做着垂死的挣扎。营地中的这一切看起来虽然皆是被袭后的正常状态，但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那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担生，却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带着陈衡仪和荀芷宁也都不见了踪影。

“我们该不会是被那带鳞的畜生给虚晃了一枪吧？”萧奕云转过脸来，看向落在他身旁的蔡寒渊道。

蔡寒渊闻言，干笑了两声道：“你觉得还能是别的吗？”

萧奕云听了这话，不禁连连抚额道：“行吧，我算是认清咱的实力了。”

蔡寒渊听罢，轻轻地拍了拍萧奕云的肩膀道：“被断后的伏兵打得找不到北的事情历史上也不少见。”此话乍一听起来像是安慰，可是，蔡寒渊在说话的时候，语气略有些怪，萧奕云怎么听都觉得他这是在自嘲。

“你的意思是说，咱也上历史了呗？”萧奕云翻了翻眼睛道。

“青史是留不成名了，不知道算不算得遗臭万年？”蔡寒渊凑趣地说道。

“没那么臭吧？”萧奕云摆出了个怪诞的表情看向了蔡寒渊道。

“不臭哪上得了历史？”蔡寒渊斜了萧奕云一眼道。

“得，下次老子绝不管你们死活，见到危险撒丫子就跑！”萧奕云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是潜龙匿迹吗？怎么变成鸭子了？”蔡寒渊闻言，淡淡一笑，打趣道。

萧奕云听了这话，不由翻了个白眼道：“‘脚丫子’的‘丫’行不？”

“你不知道‘鸭子’的‘鸭’也行？”蔡寒渊故作惊讶道。

萧奕云听罢，不由撇了撇嘴道：“你懂得多，成了吧？咱还是追上去看看那担生去哪儿了吧！”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蔡寒渊笑着答道。

萧奕云一听此话，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角，没好气地说道：“这回咱离远点儿，就没什么敢不敢的了。”

“是这意思吗？”蔡寒渊调笑道。

“你不是这意思？”萧奕云一脸古怪地看了一眼蔡寒渊道。

“知我者，阿云也！”蔡寒渊满意地一笑道。

萧奕云闻言，不由狠狠地撇了一下自己的嘴，冲着蔡寒渊说道：“咱能不拽了吗？”

“固所愿……”

“你有完没完！走不走了还？”

“走，走！”

……

担生在水中的遁速奇佳，借着满营漫开的大水，以及它那用来虚晃一枪的水柱，很快便脱离了营地的中心位置。只不过，陈衡仪和荀芷宁也非是寻常之辈，担生一朝萧奕云他们五小喷射水柱，他们便知道，这头畜生怕是要跑了，所以，当担生一开始往水里缩，他们便立刻做出了反应，紧紧地跟了上去。本来，若是双方一直将这种一追一逃的状态保持到出营，担生可能就会安然无恙地逃出生天了，毕竟，如此状态之下，陈衡仪和荀芷宁一旦向担生发起进攻，两方的距离便会被拉开，加之担生藏匿于水中，距离一远，再想察觉它的踪迹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担生向南逃出了一小段距离后，一朵巨大的白色花朵突然出现在了它的前方，花朵凌空地绽放开来，飘出了缕缕清香。那是一朵颜色圣洁如雪的香昙，长圆形的洁白花瓣螺旋着将一根根尖端染着淡黄花粉，形如白玉石柱般的花蕊捧在中心，花朵边缘，一圈圈披针状的白色花瓣层层叠叠地摇曳在空中，飘逸却不招摇。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了丝丝凉意，恰如初秋之风，虽不肃杀，却自带一抹萧索。水随风起，滴滴露珠缓缓地在花瓣上凝结，竟在刹那间，将整朵香昙点缀得晶莹剔透。

紧接着，那香昙似是被某种力量抽离了生机，圣洁的花瓣片片枯萎，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内翻卷，与此同时，那原本凝结在花瓣上的露珠也纷纷落下，竟是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地落向了营地里的那片王阳，惊起了浓浓的水雾。有道是：

浪打营盘夜色中，

金蛇舞动影重重。

昙花乍现秋风度，

引露成云雾正浓。

“嘶！”一道凄厉的嘶吼声传来，水雾渐渐散去，那原本藏匿在水中的担生不知为何，竟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它不停地嘶吼着，扭动着，可是不论它怎么折腾，它的位置都没有挪动半分，就好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束缚住了一般。

“花引秋露浓，是五师姐他们到了！”见到这一幕，荀芷宁不由有些高兴地说道。原来，之前那阻住担生继续行进的花开花谢，风起雾浓正是荀芷宁的五师姐昙花引露剑郁卓蓉的成名绝技“花引秋露浓”。此招既然是郁卓蓉的成名绝技，那么来的自然就是郁卓蓉无疑了，可是这荀芷宁的口中为何不说“五师姐她”，而是偏偏要说“五师姐他们”呢，这却是因为，在武陵剑宗里，总有那么一个人喜欢和郁卓蓉形影不离。

“他们的速度倒也快！”正御剑悬浮在荀芷宁身侧的陈衡仪见状，会心一笑，淡淡地说道，“如此一来，合围之势当成。”话音落尽，陈衡仪再度将脚下的平湖孤剑御入了自己的手中，显然是打算再来一次他那成名绝技“平湖孤刃”。

然而，陈衡仪的动作虽快，但却比不上那随着郁卓蓉一同前来之人的速度。一道流光划过，一柄似真似幻的翠碧长剑突兀地出现在半空当中。那是一柄看起来略有些宽厚的长剑，凝神观其剑刃，却是不论耗费多少精力，都难以将那剑刃的轮廓看得真切。微风拂过，整柄剑的剑身都随之摇曳，却是很难分辨，这究竟是一柄金石打造的长剑，还是一道水雾凝成的虚幻剑影。

翠剑一旋，云雾成形，八方水汽汇聚，却是于顷刻间就在半空中凝结出了一片略有些灰暗的雨云。雨云越聚越大，颜色也由灰转黑，很快一条条细如蚕丝的雨水便从那云朵中飘然落下，眨眼间，就在半空中织出了一块雨幕。雨幕无声地落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那被束缚在半空中的担生笼罩而去。有道是：

翠碧清莹掩日光，

八荒水雾汇秋塘。

乌云引落如苏雨，

静谧无声笼四方。

担生见到那雨幕飘然落下，身子扭动得更加剧烈，数不清的水柱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方向虽略有不同，但都是冲着那无声的雨幕而去的。只不过，即便那滔天的水柱气势骇人，却也无法阻挡，甚至是迟滞那雨幕分毫。最终，那看似轻盈的雨幕还是落在了担生的身上，虽然没有响起任何的声音，但却让那担生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紧接着，无数细小的裂痕便出现在了担生那硬如金甲的身躯上，一株株翠绿的幼苗从裂缝中钻出，带着丝丝的鲜血，竟是在眨眼间便将它通体染成了红色。

“好一招‘如苏无声雨’，看来四师弟的剑术又精进了！”见到这一幕，陈衡仪不由开口赞叹了一句，随即，他手中的长剑也飞射而出，直奔担生而去，不用细说也能猜到，这一剑又是那记“平湖孤刃”。

“三师兄谬赞了！”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南方传来，却是出自一位相貌英俊潇洒，脚踏翠碧长剑的中年人之口。想来，此人便是陈衡仪口中的四师弟，润雨如苏剑，梁英泽了。而那柄翠碧长剑，不消多说，必是那大名鼎鼎的润雨如苏剑无疑了。

“三师兄，你的‘平湖孤刃’不也破了担生的水柱，伤到了它嘛，你这般夸我师哥，就没有一丝自夸之嫌？”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却是出自一位身材娇小，样貌可人的女子口中。此时，那女子正御剑悬浮在梁英泽的身侧，一双灵动的眸子一眨一眨地盯着陈衡仪，也不知道她这是在调笑陈衡仪，还是在想着什么鬼主意。

陈衡仪闻言，轻轻摇头道：“五师妹，你又顽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