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九十一章 试毒与否

第二百九十一章试毒与否

鹰少离他们三人在尸山旁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蓝厉闲着无事，便左顾右盼了一番，开口问道：“其他那四个小子呢？”

此时，曹骁去前面探消息去了，所以，鹰天南知道，蓝厉问的是其余四洞的洞主。

“姚州本也没有什么可战之敌，我就让魏援他们三个先去泸南了！”鹰天南冲西北方向望了一眼，语气很是随意地答道。

“嘿！这几个小子的动作倒是快啊！”蓝厉闻言，也未多想，亦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一番，只不过，他刚挑了个头儿，便发现了鹰天南话中的问题，“三个？怎么，还有哪个小子没收拾完呢吗？”说话间，蓝厉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城，语气略微有些疑惑。

虽然说，在六洞当中，疾风洞的行动速度是最快的，但蓝厉毕竟已经上了年纪，所以，他也很清楚，若是要比杀人的速度，他肯定是比不过其他洞中的那几个活蹦乱跳的小子的。

鹰天南闻言笑了笑，没有作声。

蓝厉一蹙眉毛，开始思考了起来。半晌过后，他舒展眉头，撇了撇嘴道：“姚小子该不会是又吵吵饿，上山打猎去了吧？”

鹰少离听到这里，笑着点了点头：“虽不全对，但也差不多了！”

蓝厉面上一怔，没大明白他的意思。

鹰天南恰逢其会地补了一句道：“嗯，在城里填肚子呢！”说话的时候，鹰天南向城中望了一眼，语气之中暗带了几分调侃。

蓝厉随着他的动作回过头去，口中嘟囔道：“城里也就是豪门大户家中的那几匹马能吃，姚小子手底下那么多部下呢，能够分吗……”话至于此，蓝厉眼中光芒一闪，略微有些吃惊地失声叫了起来，“这小子，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鹰天南一听此话，开口解释道：“倒也没有了，我让的！”

蓝厉闻言，挑眉看向鹰天南道：“这么做……好吗？”

“蓝叔，褐翎洞这些年来的状态你也见到了，让他们放开吃一顿，也好在战场上出些力！”

说话间，鹰天南瞄了一眼鹰少离，蓝厉见到，不由心领神会：“怎么，少离也点了姚小子？”

鹰少离拱了拱手，恭敬地道了声：“是的。”

蓝厉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也好！正好让我见见，这吃饱了的姚小子，能有几分他爹当年的风范！”

……

豪门大院当中，姚乐抓起一根粉|嫩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看那胳膊的尺寸，估摸着应该是从哪个孩童的身上撕下来的。

姚乐的旁边，站着四名彪形大汉，他们虽然正围着石桌在忙碌着什么，可他们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姚乐所在的方向。

猛地咽了一口，姚乐又从那胳膊上撕下了一块皮，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鲜血随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从嘴角处流至下巴尖，复又滴落而下，看起来脏兮兮的，可是姚乐却好像根本就不怎么在意这些细节，依旧吃得不亦乐乎。

吃了一小会儿，姚乐冷不丁地用眼睛扫向了那四名彪形大汉。那四人见到，连忙将投来的目光收了回去，可是为时已晚。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儿把这个给我处理好，然后再去收拾那个！”说话间，姚乐抬手指了指蜷缩在院落一角的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那孩子见到姚乐用手指向了他，惊悚的目光更甚了几分，手脚也被他蜷得更紧了。他狠狠地将头埋在沾满了鲜血的衣服中，虽然说，这样湿黏的感觉极不舒服，但他却别无选择，因为，姚乐的那双眼、那根手指，看在他的眼中，更让他觉着浑身难受。

见到那小孩只是微微动了动，既没有哭又没有闹，姚乐不禁觉着有些奇怪：“这娃儿，刚不是还哭闹得厉害呢吗？怎么这会儿变这么安静了？”

围在石桌旁的四人当中，有一人停下了手里的活，凑趣地说道：“许是被洞主你刚才的那一下给吓傻了吧！”

姚乐闻言一怔，他略微思忖了片刻，方才抬起自己手里的胳膊晃了晃道：“就这？”

那人点了点头笑道：“洞主，你刚才随手一拽，就把这躺在石桌上的娃娃的胳膊给拧了下来。他们人族的小孩儿哪见过这啊，能不被你吓傻了吗？”

说话的时候，那人是侧着身子的，顺着他让开的缝隙看向石桌之上，但见得零零散散的东西摆了满桌，统统都是血红色的，一时间竟分不清那里究竟都是些什么。只不过，听了那人的话也不难判断，这桌上放着的，应是被那四个家伙肢解后的小孩儿。

姚乐点了点头，继续吃起了手上的东西。

那人见状，转了转眼珠，试探性地问道：“洞主，真的不用我们帮你试毒了吗？”

话音一落，石桌旁的另三人手头俱都一滞，三对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姚乐，眼中尽是期待。见到他们的这副模样，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试毒是假，贪吃才是真。

“试个屁！我们褐翎洞都多少年不吃人了，唐廷当中还有谁会想着用这法子来下毒害我们？”姚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地说道。

石桌旁的四人一听这话，俱都讪讪地低下了头，忙起了各自手中的事情。

姚乐嘴角一翘，快步走到他们身边，用蛮力将他们四个推散开来，笑着说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都散开了吧！”

此话一出，那四人俱都让了开来，只不过，他们的目光却依旧颇为舍不得地留在了那石桌之上。

姚乐低头看了一眼那些被摆得整整齐齐的东西，心中很是满意。他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道：“去吧，那个小孩儿你们分了吧，就当是我奖励你们的了！”

旁边四人一听，失望的脸上立刻泛起了一抹喜色，来不及说完“谢洞主”那三个字，那四人便抬起脚，跑向了那个正蜷缩在院落一角处的小孩儿。

一声惨叫，伴着血花飞舞，却昭示了又一番大快朵颐。

看到这番情景，姚乐咬了一口手中的胳膊，颇有些感慨地叹道：“当年我褐翎洞在玄鹰穴中也算是一把利器，唐廷之人自然会为了铲除我们，而无所不用其极。而现在……呵，便是他们知道我们褐翎洞还在吃人，又有谁会让小孩儿服了毒，再送来给我们吃啊！”

……

长城北门外，那三个人影依旧驻足而立，看起来，曹骁应是还没有回来。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蓝厉微微昂起首，想了一会儿，方才笑道，“那个时候，我好像还是个小孩子呢！”

“嗯，至少是在我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也是在认识了姚乐之后才知道的！我还记着，我第一次听说他们吃人前还要试毒，差点儿没笑趴下了！”鹰天南笑得有些开心，一时间倒是失了几分一方雄主的风范。

“等你和姚小子相识的时候，褐翎洞已经大不如前了，你那时候会笑话此事，也算情有可原吧！”蓝厉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后来，老姚当了褐翎洞洞主，他们才稍微有了些起色！”

“再后来，禁了人肉，又换成了姚乐当家，才会变成今天的这副模样！”鹰天南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道，语气中不知为何，竟带了几分自嘲。看来，他的这句话虽然明面上像是在数落姚乐，而实际上，这“姚乐”二字中，可能也将另外的四洞，乃至于他自己都包含了进去。

“其实，姚小子也没有那么糟了，有很大程度上，都是这禁肉令闹的！”蓝厉的话说得很随意，只不过，这明里暗里都将矛头指向了魔尊池明肃。

“其实，魔尊此议，还是很有用处的！”鹰天南很简洁地解释了一句，看样子，是不想再在此事上作过多讨论。

“呵，你说的那些个好处，我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有用吗？”蓝厉转头看向鹰天南，语气中带了一抹不屑，“这些年，繁花冢是发展得不错，不过，十年前，我们不还是打了场败仗？”

“蓝叔，你这脾气啊，呵呵，还真是！”鹰天南连连摇头，显得有些无奈。

蓝厉闻言，也没接他的话茬，自顾自地说道：“要我说啊，妖魔和鬼怪凑在一起还有些用处！人？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人了！”

“也不尽然了，这几百年来，我们魔族不还是无法在中原立住脚吗？”鹰天南顿了顿，复又说道，“人，还是很厉害的！”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没错！不过……这厉害的角色也没道理来投我们魔族啊！”蓝厉摇了摇头，看来仍是不怎么赞同鹰天南的说法，或者说，不赞同魔尊吸纳人族的办法。

“蓝爷爷，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些厉害的角色，也不见得都能为别人所容，我们南疆魔族，总会有机会的！”鹰少离听到这里，连忙帮着解释了一句。

蓝厉一听，笑着说道：“少离，你的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蓝爷爷谬赞了！”鹰少离躬身一礼，自是谦虚了一番。

“谬不谬的，我自知之。”蓝厉摆了摆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复又言道，“我也不是说禁肉令全无好处，只不过，魔尊一口气儿将整个南疆都给禁了，还是有些太过了。”

鹰少离本来觉着，蓝厉话中的“太过”两字后面，应该接的是“武断”之类的词汇，可是，他直到此话终了，也没有听到那两个字，于是便有些不解了起来：“蓝爷爷的意思是……”

蓝厉爽朗地笑了两声，也不作答。

鹰天南转头看了他一眼，口中淡淡地说道：“为了得到臂助，先自断了一臂，你蓝爷爷的意思是说，魔尊的这个禁肉令，下得有些武断了。”

鹰少离眨了眨眼，暗暗在心中嘀咕了一句：“是这样吗？”

蓝厉闻言，摇了摇头道：“天南，你既然不想说，那就由我来说吧！”话至于此，蓝厉看向了鹰少离道，“整个南疆，能被禁肉令断掉一臂的，也就只有我们玄鹰穴了！”

鹰少离微微想了想，并没有从中发现什么。整个南疆，只有褐翎洞需要通过吃人来增强战力，此令一下，断掉的一臂是褐翎洞，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看着鹰天南和蓝厉面上的表情，鹰少离总觉着，这句话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蓝爷爷提到只有我们玄鹰穴的意思是……”想到这里，鹰少离心头一凛，却是不敢再往下想了。

蓝厉见到他若有所悟，于是接着说道：“其实，能让人族被吸纳进来的办法有很多种，有些办法虽说变动大了些，但其效果应是比简单的禁肉令要强上不少的！”

“可……如果真那么做了，我南疆魔族不就难以继续发展下去了吗？中原有句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魔尊招募人族以为战力，说穿了，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终有一天，他还是会将人族同化了的。他总不可能真如人族帝王那般，摆出个什么爱民如子的样子来吧？若真如此，对待想成魔的人，自然好说，那不想成魔的，又该如何呢？所以，我想……魔尊应该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鹰少离辩了一句，此话说完后，他还暗自想了想，觉着挺有道理的。

“也有可能吧！”蓝厉感叹了一句，从他的语气上，倒是听不大出他究竟有没有认同鹰少离的说法。

“蓝叔，毕竟，我们玄鹰穴已经不是许多年前的南疆霸主了，我想，魔尊没有必要这么防着我们！”鹰天南转头看向蓝厉，再度说出自己的想法。

“呵呵，这令……是褐翎洞稍微有些起色的时候发出的吧？”蓝厉只是提到了一个时间点，但却并没有赘述任何其他的信息。

鹰天南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说道：“那个时候，刚好也是含萤夫人……总之，应是刚巧碰到一起了吧！”

“可能吧！”蓝厉笑了笑，不置可否。

场间沉默了半晌，蓝厉忽然开口说道：“当年……我们玄鹰穴可是很强的啊！”

鹰少离听罢，不由回忆起了最开始由他问出口，但却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对了蓝爷爷，讲了这么半天，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个吃人肉之前要试毒的规矩，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蓝厉笑着摇了摇头道：“一提起当年，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倒是忘了回答少离的问题。”话至于此，蓝厉微微一顿，脸上显露出一抹追忆之色，“这个试毒的规矩，就是在当年我们玄鹰穴还很强的时候定下的。”

鹰天南闻言，随之点了点头道：“那个时候，我们玄鹰穴是名副其实的南疆霸主，褐翎洞又是我南疆有名的战力之一，人族为了除掉我们玄鹰穴的褐翎洞，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呢！”

“不过，他们能狠下心来那么做，还真是不容易！”蓝厉笑了笑，却是分不清他语气中究竟是带了丝敬佩，还是嘲讽。

鹰少离看了两人一眼，转了转眼珠，也没有找到什么头绪：“无所不用其极？父亲，你和蓝爷爷指的……究竟是什么？”

鹰天南回看了鹰少离一眼，也没有说话。

蓝厉见状，便自顾自地开了口：“连我们魔族都干不出来的事情，他们人族倒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呵呵，他们还真是狠啊！”

“也不能这么说了，在他们人族的眼中，这应该唤作‘大义’。”鹰天南接了一句，听起来有点儿驴唇不对马嘴。

蓝厉略微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大义灭亲吗？”

“虽说并不是这个词的本意，但仔细想想，这么说，倒也没错了！”鹰天南挑起眉毛想了想，觉着蓝厉的这个词用得似乎也并非没有道理。

“不过，事后想想，那几个娃儿……呵，也算死得值了吧！”说着说着，蓝厉笑了起来，只不过，不论怎么听，这笑声都显得有些苦涩。

“是啊，仅凭几个娃娃，就一口气毒死了我们褐翎洞中的几大战力，连当时的褐翎洞洞主都未能幸免。呵，在活着的小孩子身上下毒，这种事情，谁又能想得到呢？”鹰天南附和了一句，但却摇头不止。

鹰少离听到这里，眼睛豁然睁开，嘴|巴也在一时间合不上了。

“在活着的小孩子身上下毒？那岂不是说……”鹰少离没有怎么动心思，便明白过来了。褐翎洞的食人鹫最爱吃年龄不大的小孩儿，在小孩儿身上下毒，再以之为诱饵算计褐翎洞，也端的称得上是绝妙好计了。只不过，在鹰少离的印象当中，人族最喜欢满口仁义道德，他却是无法想象，会有人用这样的计谋。

“此计甚毒，却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想通个中关节，鹰少离反而对这出计之人，产生了几分好奇。

“倒也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物，此人在用了此计重创了我玄鹰穴的褐翎洞后，不久便死了。”蓝厉顿了顿，复又说道，“不过，也正是此策，方才保了南疆多年的太平。此人……呵，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也不见得！”鹰天南摇了摇头道，“用自己的子孙施如此毒计，想来，他死的时候，当是无人送终吧！”

“呵，也是！”蓝厉轻笑了一声道，“人族多言其残忍，却少有人提起此人如此牺牲后所带给他们的好处。人啊，还真是健忘！”

“所以，从那以后，褐翎洞便有了这么个试毒的规矩？”鹰少离开口问道。

鹰天南和蓝厉闻言，自是点了点头。

“那……出此毒计之人，不会连个名儿都没有吧？”鹰少离依旧对那人有些执着，只不过，不论是蓝厉还是鹰天南，都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不知道啊……”蓝厉摇了摇头道，“此人行径虽说是为了人族大义，但终归是有违人伦，无法得到别人的赞扬。所以，他的名儿，也一直都没有流传出来。”

“说起来，此人当年之所为，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那什么大义！呵，说他这么做是为了博名声，倒也没有什么不对的。”鹰天南笑着接着一句。

“只不过，可惜的是，当年那个时候，中原乱成了一锅粥，有识之士都将目光放在了中原！剩下的一些家伙，没人能理解到这个中的大义，最终，反而是起到了反作用！呵，想想，还真是让人唏嘘啊！”说话的时候，蓝厉一直在摇着头，看起来，似乎是对此人颇为惋惜。

鹰少离听到这里，总算是得到了个大概的了解，故而，便没再继续追问了。就在这时，东北方向上出现了一道黑影，鹰少离知道，等那黑影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应该动身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