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六十六章 留与不留

第二百六十六章留与不留

其实，一切正如池明肃所言，此番谋划，乃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今，这“东风”终于到了，那么，对于南疆魔族来说，这便是最好的出征时机。

起兵的那天，南疆魔族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出了那片由奇峰怪石所围成的营地。那阵仗，可不是用简单的几条长龙，便可形容的。南疆魔族里龙蛇混杂，人、妖、魔、鬼，凡是能想到的，几乎都能在其中找到相似或相应的种族。故而，这队伍开出来的时候，真可谓是名副其实的铺天盖地。

本来，池明肃是打算将整个营地都搬走的，但是因为池景轩的一个小小的请求，他还是在此间留下了几顶帐篷。只不过，此番出征，池景轩所担的任务，乃是最为重要的，绝不可轻离，所以，这留下的人选中，自然是没有他。

“阿睿吧，留下阿睿我放心。”既然自己无法留下，池景轩便提出了他最为信任的人选。

曾睿身为魔尊身边的小兵，自然也深得池明肃的信赖，故而，两方信任之下，他被留下的事情，便成为了板上钉钉，无可改变。

临走的时候，池景轩自然有很多东西要向曾睿交待，只不过，这小子好像因为被留了下来，而耍起了小性子。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曾睿因为从小便跟在池明肃的身边办事，所以他有些小脾气，似乎也属正常，即便他发脾气的对象，乃是他将来的主人，池景轩。

“你这是赤|裸裸的报复，我不干！”曾睿将头别向他处，也不冲着站在他面前的池景轩，这乍一看起来，根本分不清楚，究竟谁才是南疆魔族的少尊主。

“嘿嘿，谁叫你前天晚上胡说的？”池景轩见他如此，也不生气，反正魔尊都已经下了命令，这小子不敢不从。

“我……”曾睿瞄了他一眼，横了横嘴道，“你……你这是公私不分！”

“嘿！”池景轩一听，不由有些来劲儿了，“我们池家，乃是南疆魔族，乃至于天下魔族的共主。我们的家事，当然就是公事了！什么公私不分，你才公私不分呢！”

曾睿闻言，不禁有些语塞，因为他觉着，池景轩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呵呵，没话了吧？好好帮我照料她，还有，别让她知道了我们是魔族！”池景轩拍了拍曾睿的肩膀道。

“哎呀，你别碰我，没见我正烦着呢吗？”看来，这曾睿和池景轩的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好，否则，他定然不敢对池景轩如此不敬。

“行了行了，我才是少尊主好不好？你得有作属下的觉悟！”池景轩翻了翻眼睛道。

“动不动就拿身份压我，一点儿也不讲义气！”曾睿噘着嘴，斜了池景轩一眼，想来是气得不轻。

“哎呦，阿睿，你我情同兄弟，这种事情我不交给你，我能放心吗？”池景轩见说硬话不管用，只能换个思路。

“你怎么不说，你我情同兄弟，你应该多给我一些立功的机会呢？”曾睿瘪了瘪嘴道。

“我这不是给了你吗？”池景轩觉着自己有些冤枉。

“就……就看着这几个帐篷，算立功？”曾睿伸手指向那几顶留在高台后面的帐篷，显得忿忿不平。

“欸，你可别忘了，这里面住着的……”话至于此，池景轩不由想起了昨日和沈秋燕共进午餐时的场景。

“哼哼，白日宣淫了吧你？”曾睿没好气地说道。看起来，这家伙还真的是口无遮拦。

“我！”池景轩眼睛一瞪，本想重重地捶曾睿一下，可是，他转而一想，觉着自己终归是有事相求，故而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要我说啊，她不都是你夫人了吗？你怎么还不让她知道我们魔族的身份？”曾睿想了想，觉着池景轩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不由问了起来，“还有啊，带回银生去安置不行吗？那里难道不比此处更安全？”

“不行啊，不行！”池景轩连连摆手道。

“为什么？”曾睿不解地问了一嘴。

“你……附耳过来！”池景轩向旁边望了一下，方才冲曾睿招了招手。

曾睿见状，带着份好奇，便凑了过来。只不过，当他听到事情的真相时，他差点儿没气得一巴掌打在池景轩的脸上。

“我！”话音一落，曾睿猛地抬起了手来，可是当他发现，站在他当面的是池景轩的时候，他又有些泄气地将手放了下去。

“睿哥，拜托了！”池景轩冲他拱了拱手道。

“就这么个身份，你信不信我等你走了之后，就一刀把她捅死？”曾睿有些气不过地顶了一句。

“老爹会惩罚你的！”池景轩笑着看向他道。

“那我现在就告诉魔尊去！”曾睿话一说完，转身便走。

池景轩见到，连忙伸手拉住了他：“欸欸欸，睿哥，别啊！”

“你这是浪费兵力！”曾睿气鼓鼓地说道。

“就你们几个而已，也不算浪费啦！”池景轩干笑一下，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几个在战场上，都没什么用呗？”曾睿挑眉看向池景轩，样子还有些傲慢。

“嘿嘿，也……可以这么解释啦！”也不知道池景轩是故意的，还是脑袋抽了，如此关键时刻，竟讲出了这么一句话。

“放手，我要去告诉魔尊！”曾睿用力地挣了两下，但却没把池景轩的手挣开，看来，这位南疆魔族的少尊主，早便作好了防止他逃脱的准备。

“父尊走得急，我想，你追不上他了！”池景轩冲曾睿笑了笑，活脱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池明肃的声音居然传了过来：“景轩，你还没安排好吗？别误了出征的时间！”

“老爹？他怎么还没走？”池景轩闻言，眼睛猛地一瞪，不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曾睿晃着脑袋看向他，不停地张合着嘴，看那样子，就像是要开口说什么似的。

“睿哥，睿哥，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嘛！”如此情况之下，饶是身为少尊主的池景轩，也由不得他不服软了。

其实，曾睿和池景轩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的关系非常要好，他很清楚，这个女人对于池景轩来说很是重要，所以从一开始，他便没打算向池明肃揭发此事。只不过，刚刚池景轩的态度实在是很嚣张，他有些气不过，故而才会编瞎话来骗骗池景轩，从而打消一下这位少尊主的嚣张气焰。

看见池景轩正拉着曾睿的手说个没完，池明肃还以为他这是有很多的事情要交待，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呵，没想到，景轩这小子，还挺喜欢那姑娘的。”

“魔尊，景轩的心意我自是知道，只不过，那女子……”一名跟在池明肃旁边，身着白衣，身材纤瘦的人闻言，语气略带迟疑地说道。

池明肃听罢，微一抬手，止住了那人的话语：“无常，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前日我已问过景轩此事，想来，当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魔尊，景轩有所隐瞒，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宁无常一听池明肃这么说，不禁蹙起了眉毛。

“呵呵，他是我儿子，我如何会看不出来？”池明肃淡淡一笑，就像知道很多内幕一般。

“那女子终归是个人，而且她哥哥又是那护送四方神鼎去长安的官差，留她在这里，真的好吗？”说话间，宁无常望了一眼那顶被护在正中的帐篷，眉头不由锁得更紧了。

“老宁，我跟你说啊，这些少男少女的心思，可不是我们这种老头子能知道的！”一个声音从宁无常的身后传来，但见得一位身着灰蓝铠甲，颈围青色方巾的将军，把自己的整个手臂，都搭在了宁无常的肩上，“依我看呐，我们还是少……哎呦！”

宁无常猛地将那位将军的手臂打掉，撇了撇嘴道：“正一，两个事求你！”

石正一一边揉着手，一边倒吸着凉气说道：“你我兄弟，有事就说，动什么手啊？”

“第一，这跟什么少男少女的心思并没有什么关联！”宁无常摇了摇头道。

石正一听罢，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关就没关呗，你说出来不就得了？打我做什么？”说话间，石正一还想再次将手臂搭到宁无常的肩上，可是，这一次，宁无常却猛地转回了身来。

望着距离自己鼻尖不到半寸的纤纤素指，石正一默默地吞了口吐沫。

“第二，就是把你的臭手拿开，然后，离我远一点儿！”宁无常翻起眼睛看了石正一一下，语气不善地说道。

石正一见状，也只好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无常……你为什么说，景轩和那人族女子之间，并没有感情？”一名身材魁梧，身覆甲胄的将军，从石正一的身后走了上来道。

宁无常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落在他身边的池明肃，方才缓缓道来：“也并非是没有感情，但你们不觉着，景轩一直都挂着双圆瞳，很是奇怪吗？”

“哦，此事我之前有问过景轩的，他说是为了练习换瞳。”石正一一听宁无常怀疑的是这一点，于是，连忙替池景轩解释了一番。

“切！”宁无常轻出了口气，翻了个白眼道，“整个南疆，估计也就只有你会相信这种事情。”

“呃……”石正一闻言，不禁有些语塞。

只不过，拥有如石正一这般想法的人，似乎并非独一无二。

“呃……难道不是吗？”典冥峰有些诧异地跟了一句，不曾想，竟得到了石正一投来的一缕赞许的目光。

典冥峰见状，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赞许个鬼啊！”

果然，典冥峰话音一落，宁无常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连声叹道：“失策失策，把冥峰算漏了。”

“行了行了，你有什么就说吧！”石正一见宁无常说起了没用的，不禁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宁无常听到他这般语气，转过头来斜了他一眼道：“时间都是你浪费的，你居然还有脸用这种口气说话？”

“行行行，你说，你说，我不说了还不行嘛！”石正一闻言，连忙伸|出双手向外推了推。

宁无常用眼角余光瞥见，不由嘴角一翘：“我觉着，景轩之所以如此为之，是为了隐藏自己魔族人的身份。”说话间，宁无常复又将目光投向了池明肃，“魔尊，这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隐藏身份？”石正一环顾了一圈四周，不禁有些想笑。这营地当中除了那女子之外，又有谁不知道池景轩的出身，他那魔族人的身份有什么好隐瞒的？

“欸？等等……”寻思间，石正一的思绪不由一顿。既然只有那女子不知道池景轩的身份，那他岂不是就在向她隐瞒此事？

“你是说……那女子还不知道景轩是我们南疆魔族之人？”想通个中关节后，石正一方才开了口。

“那你觉着呢？”宁无常极其无奈地反问了一句，然而，他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石正一的身上，反而是一直在盯着池明肃。

“我想，景轩应当能处理好此事吧！”池明肃转头看了一眼依旧在吩咐着事情的池景轩，语气中透着几分信任。

“魔尊，非是我不相信景轩的能力，但……”宁无常本想借一些往事进行劝说，然而，这其中终归有一例和池明肃相关，所以，他话至于此，便不再往下说了。

“你是想说，感情这种东西，会改变很多事情是吧？”池明肃淡淡一笑，回望向宁无常，“你想说贺叔叔的事情，小贺的事情，还是我的事情？”

“都有吧，魔尊知道我的意思便好！”宁无常抱拳一礼道。

池明肃闻言，沉默着看向了池景轩。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池明肃方才叹了口气道：“这我又何尝不知？但你看啊，那女子乃是人族，可景轩却为了将她留下，而不惜每日都换上圆瞳。无常，你也是知道的吧？景轩生性惫懒，他最不喜欢干的，便是诸如在眼瞳处维持一个结界，用以剔除血液中魔气的事情。”

“我明白魔尊的意思，可是如此一来，难道不会更糟吗？”宁无常顿了顿，复又言道，“贺老谷主的前车之鉴，也才没过去几十年啊！”

池明肃听罢，点了点头道：“但景轩冷不丁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你想让我这个做父亲的，一上来就给他拆散了吗？”

“魔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而且，这种事情，拖得越久，最后就越麻烦！”宁无常再度出言相劝。

池明肃听了，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依我看，景轩也仅是怕自己魔族人的身份被那女子知道后，会出什么变故，所以才一直瞒着她的。我觉着，这并不代表了那女子对我们魔族人的态度。”

宁无常闻言，微微想了想，方才点了点头：“魔尊说得也不算错吧！但……”

“怎么，你想现在就让景轩告诉她？”池明肃挑眉看向宁无常道，“我觉着，还是不要这么做了！倘若真的告诉她了，她又接受不了，到时候景轩的心态受了影响，反而不好作战。”

“那就……在中间的时候？”宁无常见池明肃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又出了个主意。

“老宁，你就这么在景轩背后安排事情，也不怕被他知道了后，找你的麻烦？”石正一见宁无常一计接着一计，好像满肚子的坏水都倒到了此间，不由想要出言劝上两句。

“便是景轩恨我，我也不在乎！毕竟，这乃是为了我南疆魔族的大计着想！”宁无常一摆手，说得倒是大义凛然。

只不过，池明肃在听了此话后，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好实施，我看还是算了吧！”

“魔尊，怎么不好实施了？”宁无常不解地看向池明肃道，“曾睿乃是你的亲信，你在战争关键的时候，派个人来告诉他，让他探一下那女子对我南疆魔族的态度，难道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后呢？”池明肃似是早便知道答案，所以，他问的时候，语气很是随意。

“然后？倘若她能接受自是最好……”

“我问的便是不能呢？”池明肃打断宁无常道。

宁无常单手五指并拢，轻轻向下一挥，这是一个极其明显的杀人灭口的手势。

“呵呵，无常，你不了解睿儿，他和景轩情同兄弟，你这么安排，他是不会照做的！”池明肃笑着摇了摇头。

“嘶！这小子，难道还敢违抗魔尊你的命令不成？将来他还想不想占一席卫灵三将了？”宁无常眼睛豁然睁大，语气中带着一抹愤怒。

池明肃闻言，撇了撇嘴，木然地回望向他。

宁无常见到，不由得讪讪地不说话了。

石正一和典冥峰听了，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曾睿和池景轩情同兄弟，为了他能够违抗命令，赴汤蹈火；而他们四个，不同样是犹如手足？宁无常的那句话，还是说得有些托大了。

“行了，别想了，一切等此战结束之后再说吧！”池明肃一挥手，打断了众人的思绪，“此次，我可是被我那好儿子给安排在了最险的一处位置上，到时候，我们未必能有空去想这些。”

宁无常听罢，犹豫了片刻，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