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六十四章 营帐夜谈

第二百六十四章营帐夜谈

“你小子，是不是忘了该叫我什么？”一出营帐，池景轩便伸手拍了一下那名前来唤他的小兵，“说吧，什么事？”

那名小兵一缩脖子，抱了抱拳，小声说道：“少尊主息怒，小的……小的……”

“我让你说事情！”池景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

那名小兵闻言，抻着脖子向营帐帘布处望了一眼，“嘿嘿”一笑道：“少尊主，到哪一步了？哎呦！”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池景轩眼睛一瞪，一巴掌拍在了那个小兵的脑袋上，紧接着，一团黑烟便上了手，“有话快说，少给我整那没用的，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

那名小兵一听，再次缩了缩脖子，只不过，看他面上的表情，却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恐惧：“嘿嘿，少尊主，我终究是魔尊手底下的人……”

池景轩明白他话外之意，不禁撇了撇嘴：“等我当了魔尊后，第一个把你宰了！”

“那也算是属下的荣幸了！”那名小兵笑着答道。

“真心的，快点儿说！我还有别的事情呢！”池景轩翻了个白眼道。

“魔尊吩咐下来说，明日整军，后日起兵。”那名小兵简洁地回答道。

池景轩闻言，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话一说完，池景轩本打算回身入帐，然而，那小兵却叫住了他：“少尊主，且慢！”

池景轩一听他声音有些大，差点儿没伸手将他的嘴给捂住：“不是告诉你，小点儿声吗？”

“呃……少尊主，你没说啊……你不就吩咐说，让我叫你‘少将军’吗？”

话音一落，池景轩无奈地眯起了眼睛：“所以……你刚才叫的什么？”

那名小兵闻言，微微回想了一下，不由憨笑道：“嘿嘿，我忘了……”

“我！”池景轩眼睛再度瞪了起来，可是却拿他无可奈何。其实，就像他说得那样，他是魔尊直属的部下，即便池景轩是魔尊的儿子，也不好直接拿捏他的生死。

“少将军息怒哈！我这也是一急，然后就有点儿忘了……”那名小兵咧嘴一笑，气得池景轩直闭眼睛。

“还有什么事？”池景轩双臂抱胸，显得极其不耐烦。

那名兵士闻言，左顾右盼了一番，方才低声说道：“还请少尊主附耳过来！”

见那名小兵如此要求，池景轩不禁来了一点儿兴趣，只不过，当他听完这个消息之后，他却有点儿后悔了。

“怎么会这样？”池景轩紧锁着眉毛，有些不知所措。

那名小兵见了，也是暗暗地叹了口气。

“老爹怎么说？”池景轩看向那人问道。

那名小兵摇了摇头，却没有言语，想来是指，池明肃也没有说什么。

“唉，这……”池景轩见状，也只能学着那个小兵的模样，摇了摇头。

“不过……贺谷主跟魔尊说，让他不用太过忧心！所以，小的以为，少尊主也不用如此。”那名小兵见池景轩一脸的愁容，不禁学着贺秋鸣的模样，安慰了他一句。

“下边的人都知道吗？”池景轩再度出言问道。

那名小兵听罢，轻轻地摇了摇头：“少尊主，这怎么可能，若是下边的人都知道了，这事情……”

那名小兵没有把话说完，但池景轩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唉，也对，就算我们天魔之境没有问题，也不代表整个南疆魔族都和我们一样。”

“正是此理！”那名小兵点头应道。

“行了，此事我知道了！”池景轩点了点头，刚欲转身进帐，不料那名小兵，又开口了。

“啧，阿睿，你有什么话，能不能一口气儿说完啊？”池景轩撇了撇嘴，不禁再度将头转了回来。他觉着，若是再这么转下去，他非得被这个叫“阿睿”的小兵给转晕了不可。

“嘿嘿，我曾睿向来气短，少尊主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名小兵嬉笑地回了池景轩一句，看那样子，就好像和他很是相熟一般。

池景轩闻言，横了横嘴，眯起眼睛道：“行行行，我服了你了，有话就快说吧！”

曾睿听罢，挑了挑眉毛道：“少尊主，明日要整军，今晚……就别玩太晚了，属下告退！”

话音一落，池景轩只觉着身前一阵清风拂过，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身前，早便没有了曾睿的身影。

“曾……”池景轩本想大声怒骂一句，可是，他忽又想起了营帐中的那位，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入得帐中，沈秋燕见他面色不好，不由出言相询，只不过，她还是有意无意地避过了那个称呼：“你……怎么了？”本来，沈秋燕以为，去掉了那个称呼后，便不会有那种羞人的感觉，可是，如今她这话一讲出来，却显得更加暧|昧了。

池景轩闻言，心头不禁一跳。沈秋燕的声音实在是太柔了，加之她那种不带称呼的不自然，更给人一种娇|羞之感。

见到池景轩呆呆地望着自己，也不动地方，沈秋燕微微动了动身子，想要躺下来，避开他的目光。可是，她魂魄离体太久，动作有些迟缓，饶是她已经到了极限，可是看在池景轩的眼中，还是有些吃力。

“累了吗？我帮你！”池景轩快步走到床边，轻轻地将她抱起，方才让她平躺了下来。

其间，沈秋燕本想挣扎，可是当他的双手触及到自己身体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以前，她想要躺下睡觉的时候，他都仅是伸手扶着自己，今天，他怎么会用……不是……不是假情人吗？

感觉到他的手臂离开了自己，沈秋燕的心里却是越想越乱。她答应他的那个请求，本也仅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如今看来，他好像有些误会了。

“景……”沈秋燕本打算开口解释一下，然而，却因为池景轩的一声轻叹，而未能完全说出来。

“我们要起兵了！”池景轩淡淡地说道，听起来，内心中好像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原来，那仅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吗？”沈秋燕暗暗地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只是不知为何，她放下心来的同时，也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一丝失落。恍惚间，她似是忆起了她哥哥临去长安前，跟她说过的一句话，“萧家我们毕竟高攀不起啊！”

“萧家乃是山南道四大世家之首，而他则是位少将军，同样都是地位显赫的家族，他又怎么会有那样的误会？”寻思间，沈秋燕不禁想起了多日前，她和池景轩在帐中的一段对话。

……

“沈姑娘，此事……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一番话语已毕，池景轩扶着沈秋燕坐回到了榻上，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天真了，他不想用什么伎俩去骗取她的芳心，从而达到那个目的，那样做太过无耻了一点儿，而且，他也不太忍心。所以，他便打算据实相告，询问她的意见。她若同意，那便最好；她若不同意……其实，她若不同意，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沈秋燕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望向了他。此时此刻，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那么一仰头，池景轩看得不由有些发呆。有道是：

肤若凝脂淡抹红，双眸若水落眼瞳。

纤纤十指垂腰际，螓首微昂俏佳容。

见到池景轩目不转睛地望了过来，沈秋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今，她还在等着他的解释，她不清楚，他这么做，究竟是在看着自己，还是在想着事情。犹豫了许久后，她也只能默默地将头别向他处，如此一来，也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呃，咳！咳咳……”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来，池景轩终于开了口，“啊，刚才在想，我该如何向你解释此事，所以，就有些失神了……”

沈秋燕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无妨。

池景轩见她没有看穿自己，方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是这样，我想让沈姑娘你……做我的……情人……”

话音一落，帐篷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两个呼吸声一张一舒，却在须臾间，变得急|促了起来。

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地加速，池景轩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用错了词：“啊，不是！是……是假扮我的情人！”

……

沈秋燕笑了笑，觉着是自己多想了。她抬眼望向他，发现他并没有在看着自己，于是便更确定了心中的这个想法。

“燕儿……”池景轩低头看向她，只不过，他并没有想到，她也在望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一高一低，不禁有些沉默。

沈秋燕微微地将目光别开，轻轻地应了一声。

池景轩见到，也知趣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别处。

“我刚才说……我们要起兵了。”池景轩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地铺上。

沈秋燕闻言，不由一愣，她刚才在想别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这句话。

“起兵？要有战事了吗？”沈秋燕在说话的时候，眼睛望着帐篷顶，此时，从那个浮在顶部的圆球中射出的光芒，已然渐渐地黯淡了下来。看来，这个精巧的照明装置，似乎还是自动调节亮暗的。

“嗯，是的！”池景轩只能这么回答她，再多的，他也无法说出口了。

“是……水寇来了吗？”事到如今，沈秋燕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所以，她第一个能想到的敌人，便是她哥哥曾经提过的，江陵附近的水寇。

池景轩听罢，不禁笑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故而，沈秋燕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

池景轩转头望向榻上的那个起伏的身影，不由觉着她很是可爱。如此单纯的女孩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而她的那些想法虽然有些幼稚，但听着却很是让人舒服。

见到池景轩许久都不答话，沈秋燕还以为他这是睡着了，于是，她便转过头来，打算一探究竟。结果，一切又和刚才的情形一样，当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沈秋燕恰好见到了他那两颗直勾勾的眼睛，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对视，自然是把她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她也来不及多想，只好立刻将自己的眼睛闭上，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其实，她也没有心烦，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看到这一幕，池景轩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笑意，捧起肚子便笑出了声。

听到他的笑声，沈秋燕脸上不由一红，她不知道这笑是从何而来，但她却很清楚，他定是在笑话自己。

想及此处，沈秋燕默默地将头转了回去，这样一来，耳朵背对着他，声音似乎会小一点。

池景轩笑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她既不反驳，也不询问，不禁觉着，自己这么做，好像有点儿过分了。

“燕……燕儿？”池景轩止住了笑声，轻轻地唤了她一下。

许久之后，一声“嗯”传了过来，只不过，听着好像有点儿囔囔的感觉。

“燕儿……你哭了？”池景轩用手支起身子，看向榻上，可是，此时她已然是背对着自己了，所以，他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沈秋燕在回答他的时候，话语很是简洁，只不过，饶是如此，池景轩还是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异样。

“既然她不想承认，那我也不要戳穿她好了……”池景轩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说出来得好。

沉默了半晌，他方才想到了一个稳妥的办法：“燕儿，你猜我刚才在笑什么？”

“嗯？难道……刚才不是在笑话我吗？”沈秋燕在昏暗的光芒下眨了眨眼，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犹若梨花带雨。

“不知道……”想了好半天，沈秋燕方才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我啊，是在笑我妹妹！”池景轩双手为枕，抱着自己的脑袋，躺在地铺之上，两眼带笑地望着浮在半空中的圆球，看那样子，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有趣的过往。只不过，令人有些奇怪的是，这地上明明有个枕头，他为什么不用，反而是偏偏喜欢枕着自己的双手。

“妹妹？你也有妹妹吗？”沈秋燕在听到了“妹妹”这两个字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兄长。她不知道沈碧波在长安过得好不好，也不清楚自己现在不在家，他若是晓得了之后，会不会担心自己。

“也？哦，对哦！燕儿也有个哥哥的，呵呵……”池景轩笑着说道，然而，他却并没有发现，其实，他已经在不经意间，将一件事情说漏了嘴。

“景轩，你认识我哥哥吗？”沈秋燕心中很是意外，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名将军的子嗣，会认识她那做衙役的哥哥。

“啊，呵呵，呃……”池景轩本想说自己认识，可是他转而一想方才发现，他除了知道沈秋燕的哥哥跟四方神鼎有关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知。倘若他真的这么说了，到时候若是被她问到，穿了帮可就不好了。

见到池景轩不说话，沈秋燕不由有些奇怪：“难道……你不认识我哥哥吗？”

池景轩一听，额上不禁冒出了一些汗来，“不认识，我确实是不认识啊！可是我若不认识，又怎么会知道燕儿有哥哥的？这这这……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老天爷告诉我的吧？老天爷又是谁啊？欸？有了！”

“啊，是我的手下和我说的！”

“你的手下认识我的哥哥吗？”沈秋燕微微想了想，觉着这个解释似乎说得通，毕竟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在军中干过一段时间，所以说，军中有人通过她父亲的关系，认识了她的哥哥，似乎也并不出奇。

“呃……”池景轩转了转眼睛，还是觉着给个否定的答案比较稳妥，“不认识。”

然而，这却引起了沈秋燕的疑惑：“那……”沈秋燕思考了一会儿，不仅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反而是忆起了一件自己早便想问，但却一直都没有来得及问的问题，“对了景轩，你还没有告诉我，我是怎么被你救到营帐里来的呢！”

“为什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了？”池景轩一听这话，不由有些头大，这是他最不想回答的问题，因为稍有不慎，便会露馅儿。然而，如今她既然问到这里了，他什么都不说，显然是更为可疑，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撒了个谎：“我……我在路上碰见了昏迷的你……”

话至于此，池景轩不禁有些说不下去了。在他的心里面，他最不想骗的就是她，所以，接下来的那句“是我救了你”，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路上？行军的路上吗？”沈秋燕见他又不说了，于是便开口问了一句。

“我想说解手的路上行不行？”池景轩乖乖地躺回到了枕头上，一只手抚着额，一只手捂着眼，显然是难以启齿。

沈秋燕发现他依旧不说话，还以为他这是没有听见，于是，便稍微调大了一点儿声音，唤了他一下：“景轩？”

“啊？啊！是在路上！”池景轩随口应了一句道。

沈秋燕见他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还以为他这是困了，不禁出言说道：“景轩，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早些休息吧！我们明天醒了之后再说……”

“明天……恐怕要整军……”池景轩知道，自己如此逃避有些无耻，但这也总好过说谎话来骗她。

“那……就等你得胜归来，我们再说吧……”说话间，沈秋燕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其实，她并不清楚，一场仗究竟要打多久，她还以为，那仅仅是几天的事情。

然而，听了这话的池景轩，心中的负罪感却是无以复加，“燕儿，你若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吧……我……我很想和你说真话，可是……”转头望了一下那张床榻，池景轩缓缓地闭起了双眼。他真的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